經過一番準備後,瑟蘭迪爾將林地王國內務交給加理安,帶領一隊精靈衛兵,保護黛莉雅踏上了前往瑞文戴爾的路。
大綠林在迷霧山脈以東,瑞文戴爾卻在迷霧山脈以西。也就是說,要抵達瑞文戴爾,他們需要越過迷霧山脈。
迷霧山脈中尚有流竄的半獸人,炎魔沉睡於地底深處,石巨人居於山脈表麵,矮人們住在山脈中的卡紮督姆,巨鷹一族棲息於北方山崖。
所幸一路走來,石巨人安然沉睡,偶有蘇醒的石巨人,也在黛莉雅一個沉睡魔法下又重新入眠。他們一行精靈並未碰上半獸人大部隊,少許流竄的半獸人也被瑟蘭迪爾率精靈擊殺。至於凱薩督姆,瑟蘭迪爾並不打算與那群貪婪的矮人打交道,所以他們選擇繞過那裡。
這天,他們途徑巨鷹一族的領地,黛莉雅卻忽感不適。她背後蝴蝶骨處的傷口已經愈合,但以她的體質,愈合後的兩道疤痕竟遲遲沒有消退,反倒時常隱隱作痛。她試圖回憶,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是如何受的傷,便也沒有告訴瑟蘭迪爾。
此時,那傷口處除隱隱痛意外,竟開始有灼熱之感。起初黛莉雅不以為意,但隨著距離巨鷹族領地越來越近,疤痕處也越來越熱,幾乎開始發燙。
她叫停了隊伍,瑟蘭迪爾注意到她臉色蒼白,低聲詢問道:“怎麼了?黛莉雅,你看上去不太好。”
黛莉雅沒有隱瞞:“我背後的傷口有所感應,離巨鷹的領地越近,感應越發強烈。巨鷹族中,一定有我丟失的東西,但具體是什麼,我還是想不起來。”
瑟蘭迪爾原本並未打算穿越巨鷹族領地,聽了黛莉雅的話後,決定去拜訪巨鷹首領,幫她找回她的失物。
巨鷹族習慣在山崖上、群峰間築巢,但在他們抵達山腰時,幾隻巨鷹飛來,落在他們麵前。
精靈衛隊迅速整理好防禦隊形,站在瑟蘭迪爾和黛莉雅身後,肅然靜立。
為首的巨鷹羽翼收攏,微微低頭,開口道:“向您問安,來自大綠林的瑟蘭迪爾王以及尊敬的遠方來客。無處不在的風已經告訴了我們你們的來意,我們的王派我們前來帶領你們前往我族領地。”
瑟蘭迪爾挑眉,從容道:“向風王格懷希爾問安。既然他已經知曉我們的來意,那就麻煩各位帶路了。”
巨鷹俯首:“當然。”示意他們上來。
精靈們輕巧地躍上了巨鷹的背脊,抓緊他們後背的羽毛,被巨鷹們帶上了山崖的鷹巢。
山崖之上,巨鷹首領——風王格懷希爾巍然而立。
黛莉雅頗為驚歎。帝維雅大陸的空中霸主是神聖巨龍和黑暗巨龍,並沒有這樣的巨鷹,鷹形的妖獸反倒有許多。
阿爾達的巨鷹體型極大,卻又不是妖獸。根據林地王國的書籍記載,巨鷹族是維拉之首曼威的信使,它們銳利的眼睛足以看穿深海和地底,為曼威彙報阿爾達的幾乎一切動向。第一紀元的眾鷹之王梭隆多是與黑暗魔君索隆、灰袍巫師甘道夫等人同級的邁雅,即便是首代黑暗魔君、維拉中的強者魔苟斯也在梭隆多爪下吃過大虧。
眼前的風王格懷希爾正是眾鷹之王梭隆多的後裔。
瑟蘭迪爾與黛莉雅從巨鷹的後背躍下,直麵體型巨大的風王,精靈衛兵也接連躍下,在瑟蘭迪爾的示意下分散到遠處守衛。
“既然風王已經知道我們要去瑞文戴爾,又為什麼派遣巨鷹將我們帶來鷹巢?”瑟蘭迪爾直截了當開口問道。
這裡是黛莉雅並不熟悉的中土世界,是以她並未貿然開口,隻是站在瑟蘭迪爾身邊安靜地聽著他們交談。
突然,她聽見風王的話:“遠道而來的林地國王,我請你們來是因為您身邊的這位女士。”
巨鷹首領看向她:“不久前,一團明亮的光球從天而降,落入了馬西德拉斯峰。我前去查探,卻無法透過那光芒看清其中之物,更無法靠近它。直到你們途經這裡,我發現光芒開始閃爍,並且,你們距離那裡越近,光芒閃爍就越快。”
他頓了頓,又解釋道:“在此之前,瑟蘭迪爾王與他的衛隊也曾經過這裡,但那光芒毫無變化。因此,我猜測與這位美麗的女士有關,所以想請您前去查探一番。”
黛莉雅心跳漸漸加快,背後傷疤灼熱。她腦中仿佛閃過什麼,心中有了猜測。
她看了瑟蘭迪爾一眼,隨後點頭道:“好。我也想去看看,那是否和我遺忘的過去有關。”
瑟蘭迪爾沒說什麼,隻是在她躍上巨鷹後背時也一起上去,站在她身邊,默默握上了她不知何時握緊的右手,輕輕拉了拉,讓她靠近了他身邊。
很快,他們到了馬西德拉斯峰山脊,一團耀眼卻柔和的光芒閃爍著,隨著他們的靠近,閃爍的節奏也越發頻繁。
風王看了看並肩而行、溫情脈脈的一對精靈,默了默,道:“就是這裡了。”
銀白的光芒似傾瀉的月華,吸儘了周圍人的目光,黛莉雅卻失神般掙開瑟蘭迪爾的手,一步一步走上前去。
瑟蘭迪爾有些擔心,想上前保護她,卻被一層柔軟的屏障阻礙,無法再前進。他臉色微變,擔憂地看著眼神迷惘的銀發精靈少女走近那光團。
而此時的黛莉雅卻陷入了記憶的湖泊中。自醒來後,她的記憶就好像一幅拚圖,大體上是不差的,隻是總有那麼幾處地方缺了幾塊,空落落的。背後傷疤的由來正是其中之一。
在林地王國時,她有時也會在林間穿梭跳躍,隻是她總是隱隱有種衝動——她想自由地、快樂地在空中飛舞旋轉。她想了想記憶中的精靈們,試圖回憶他們身後有沒有翼翅,卻總在即將想起時看見一片血色。
此時,看著前方的光團,他們看見的是耀眼的光芒,她看見的卻是那一雙華美剔透、薄如蟬翼的翼翅,翼翅根部,卻是一片血色。
她不自覺地伸出手去觸摸那雙翼翅。指尖沒入銀白色的光芒,觸到翼翅的邊緣,刹那間,銀白的光芒散作天星,舞動著、閃爍著,帶著一種空靈的美。
瑟蘭迪爾和格懷希爾都愣在了原地。此時已是傍晚,夕陽落入地平線下,天色微微昏暗,銀白的光點好似滿天繁星,空靈唯美,他們的心神儘數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隻見銀發的精靈少女觸碰著翼翅的指尖微顫,那翼翅是一對,形似蝶翼,線條卻比蝶翼更加精致,又晶瑩剔透、薄如蟬翼。整體呈漸變的銀綠色,銀是月華似練,綠是生機盎然,靠近邊緣的地方綠色又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精致繁複的金色花紋,看久了還有暈眩之感,高貴而神秘。
然而,在那雙翼翅根部,鮮紅泛金的血液凝結,詭異的豔麗,觸目驚心。
倏然,一直呆呆立著的精靈少女碧眸中落下一滴淚,砸在褐色的土地上,洇濕了那一小塊土壤。
瑟蘭迪爾回過神來,忙上前去,攬住了她的肩膀,那原本阻礙他的屏障已消失無蹤。
“黛莉雅!你還好嗎?”
黛莉雅仿佛從噩夢中抽離,眼眶通紅。她胡亂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右手不曾收回,手腕翻轉,華美的翼翅就好像受到了吸引,漸漸縮小,落在了她的掌心,她又微微收攏五指,小翼翅就消失在了她掌中。
做完這一切,她脫力一般身體一軟,被擔憂看著她的瑟蘭迪爾及時接住,暈了過去。
出了這麼一個插曲,一行精靈隻好在鷹巢停留,稍作休整。
第二天傍晚,黛莉雅才悠悠轉醒。
醒來時,她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守在她身邊、略微憔悴的瑟蘭迪爾。她有些驚訝,實在是瑟蘭迪爾性情矜傲,時時保持著高貴優雅的形象,此時卻是一副發絲微亂、形容憔悴的模樣。
她一動,瑟蘭迪爾就醒了過來,握住她的手,麵上是不加掩飾的關切:“黛莉雅,你終於醒了。還有哪裡不舒服麼?”
黛莉雅搖了搖頭,將他拉起坐在她身邊,上半身稍稍使力,就伏在了他肩頭,神情淒然,雙眸微闔,淚珠串串滾落。
瑟蘭迪爾原本有些懵,平日裡冷峻的眉眼此時一片無措,肩上觸感傳來後,耳尖瞬時變紅,身體僵直,一動也不敢動,卻在聽見哽咽聲後手忙腳亂起來,想動也不敢動,隻能不停問著:“黛莉雅……黛莉雅,你彆哭,怎麼了?你彆傷心……”
她的眼淚落下,直直落在了他的心底,激起了一片細密痛意。
倘若身邊沒有人,又或是有其他什麼人,黛莉雅隻會強撐著堅強的麵具,不在他人麵前落一滴淚。可瑟蘭迪爾越是關心,她就越是止不住眼淚,暢快淋漓地趴在他肩頭哭了一場,直哭得他衣袍一片濕痕。
瑟蘭迪爾見她越哭越傷心,無措之下隻能一下又一下撫摸著她柔軟的銀發,不時給她拍拍背,以防她哭岔了氣。
哭過一場後,黛莉雅情緒緩和,直起身子,歉意道:“對不起,你的衣服被我弄臟了。”
“你永遠不需要和我說對不起,黛莉雅。”他擦去她腮邊的淚痕,溫柔道。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哭的如此淒慘,隻是略微偏頭,示意山洞另一邊放著食物,詢問她是否需要進食。
黛莉雅喝了幾口山泉水,又吃了幾個果子,便搖頭表示足夠了。
待瑟蘭迪爾收拾好山洞回來,看見的就是銀發的精靈少女抱著雙膝坐在篝火邊,眼神怔然地盯著跳動的火焰,眸中卻一片空洞,神思悠遠。
他什麼也沒說,徑直走到她身邊,緊挨著她坐下。他知道她此時需要的是安靜的陪伴。
山洞中火光搖曳,不遠的石壁上,兩抹影子緊緊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