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意識到自己穿越到其他世界(感謝她那位特立獨行的穿越者父親)、並且連如何回家都不知道之後,她情緒不佳,勉強保持住優雅儀態,邀請麵前這位麵露擔憂的精靈王在樹凳上坐下,想要尋找一些線索。
顯然,這位敏銳的精靈王已經意識到了什麼,落座後便主動詢問她是否需要了解世界曆史。
黛莉雅沒有猶豫,點頭答應。
伴隨著瑟蘭迪爾低沉輕緩的聲音,阿爾達的曆史如同厚重的畫卷,在她眼前緩緩展開……
伊露維塔創造了混沌的一亞,眾維拉進入其中,建設了美麗的阿爾達,維拉與米爾寇的戰爭,雙聖樹的毀滅,精靈族的誕生與分裂,矮人族的精湛技藝與貪婪之心,巨龍對財寶的迷戀,人類的智慧,半獸人的醜陋……
有精靈創造的最偉大的奇跡——精靈寶鑽,也有圍繞精靈寶鑽而起的紛爭與喋血……
有明霓國斯的恢宏、努門諾爾的輝煌,也有多瑞亞斯的覆滅,剛多林的陷落,努門諾爾的淪亡……
阿爾達的曆史是如此的漫長而厚重,精靈族的永生更使得這份曆史得以與精靈族共傳。在時光的洗禮下,歡聲笑語,硝煙戰火,通通風化,又從精靈的筆下潺潺流出,化為一個又一個字母。
黛莉雅聽得入了神,她以手支頤,想象著那些輝煌,又與自己記憶中的帝維雅大陸仔細對比,越發確定自己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彷徨與茫然漸漸消失。
她是驕傲的精靈公主,絕不會讓困境打敗自己。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環繞在耳邊,語調華麗優雅,語氣卻又溫柔細膩。
聽著聽著,她有些心猿意馬,眸光落在了對麵俊美的精靈王臉上。
回家的路茫茫不知何往,她的心態也漸漸改變。
最後決戰已經結束,剩下的該是戰後重建。她此時流落異界,無法回去,與其時時焦躁難安,不如徐徐圖之,先找回失落的寶物,再尋找回家的辦法。
既然不在同一世界,那先前她對這位精靈王的防備顯然也不成立了。
心態緩和之後,她不免又被這位瑟蘭迪爾王的美貌所吸引。
不管是哪方世界,精靈族的美貌都是得天獨厚的,她從小到大就沒見過幾個麵貌不佳的人。
但麵前的精靈王不一樣,她隻覺得,哪怕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她第一眼看見的也隻會是他。
淡金色的長發熠熠生輝,長眉入鬢,濃密而英氣,藍色的眼眸猶如湖泊,深邃又神秘。鼻梁高挺,麵部線條硬朗而不失優雅,每一處輪廓都散發著冷峻的意味,舉手投足間自帶超凡脫俗的高貴冷豔與冷漠疏離。
然而,他不經意間抬眸看向她時,眼中卻有點點柔情溢出,春風拂過,冰下泉流。
百煉鋼成繞指柔。
他可真好看。
她想。
中洲曆史太過漫長,他隻能揀了一些重要的曆史事件講給她聽。
感受到她欣賞的目光,瑟蘭迪爾耳尖微紅。
“……最後同盟戰役結束,精靈與人類打敗了索倫,我們返回了大綠林。不久前,我正式加冕為王。”
在那灼灼目光的注視下,他匆匆說完,罕見的有些緊張起來。
黛莉雅點點頭,長長的“唔”了一聲:“原來是這樣啊。”
“感謝您的解惑,我的陛下。”最後兩個單詞從舌尖吐出,輕柔而纏綿。
不出意外的看見他的耳廓紅了一片,她心下暗笑。
“說來神奇,我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帝維雅大陸,蘭澤爾帝國女皇艾麗安娜與昭明帝國皇帝穆昭之女。在一場戰役結束時,我意外來到了這裡——這個與我的家鄉毫無關聯的世界。”
說到這裡,她微微歎息:“聽起來有些不可思議,甚至像是謊言,對不對?事實上,我能來到這裡已經足夠神奇,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去。”
她垂眸。她的父親,就是從一個叫做地球的世界來到帝維雅大陸的,但父親沒告訴過她該如何穿越回指定的世界。
(穿越者父親:他要是知道怎麼回去,早就帶著心上人和寶貝女兒回地球老家看看了。)
瑟蘭迪爾抿了抿唇,堅定道:“我當然相信你。伊露維塔創造了一亞,但早有精靈猜想一亞之外是否還有其他的宇宙,你的來曆不過是為這個猜想提供了一份有力的證明而已。
“至於……如何回到你的家鄉,我並不知道該如何做。但我想,你可以去瑞文戴爾尋找埃爾隆德,以及凱蘭崔爾夫人,他們擁有高深的智慧和力量,或許可以解答你的疑惑。
“隻是,雖然戰役結束,但半獸人殘軍流竄於各地,阿爾達仍不安寧。如果你要去瑞文戴爾,那麼……我很樂意成為黛莉雅公主的護衛隊長。
“……當然,你可以先留在綠林養好傷再離開。”
他看著她,湛藍的眼眸中,笑意下是隱藏的不舍。
他並不願意為了自己的私心,違背她的意願將她留在綠林。但……他希望儘可能延長她留在這裡的時間。
黛莉雅一怔,而後莞爾一笑:“好呀,等我傷勢痊愈,就麻煩陛下您送我前往瑞文戴爾了。”她眨眨眼,“我可不知道通往瑞文戴爾的路,也不認識凱蘭崔爾夫人和埃爾隆德領主。”
他亦笑,溫柔道:“好。”
接下來的日子裡,黛莉雅忙得像個陀螺。
她一邊學習林地王國通用的辛達語以及大陸通用語,一邊又前往瑟蘭迪爾的藏書室閱讀以中土曆史為主的各類書籍,學習精靈的各種工藝,了解各種魔法,參加精靈們的歡慶宴飲。
當然,還要每日例行接受瑟蘭迪爾的療愈魔法,有時還會收到他送的禮物——綠林間盛開的鮮花,精靈或矮人打造的寶石飾品,又或是他外出歸來給她帶回的精靈領主的珍藏書籍。
她會應他的請求,教他蘭澤爾精靈語,然後在他的邀請下,與他在皎潔的月光、靜美的星光下漫步於綠林間。
“綠林中有一條河流,強勁的黑水攔在路上,河水帶有強大的魔法,會讓人昏昏欲睡、漸漸忘記一切。
“古老的舊林路由矮人修築而成,它起源於迷霧山脈東麓,沿高山隘口而下,在老渡口渡過安都因河,然後進入森林。矮人們用這條路往來於他們在鐵丘陵的礦山和迷霧山脈之下的王國凱薩督姆……”
“生命聖樹生長在蘭澤爾的迷霧森林中心,她的子樹分布於蘭澤爾各地,但隻有母樹才能結出生命之果。生命之果擁有著磅礴的生命力,理論上能夠提供精靈一生所需的能量。因各種原因逝去的精靈,他們的亡魂將會寄托在生命之果的果核中,隨著果核發芽,成為一棵新的子樹。子樹凋零後,亡魂會回歸母樹,等待下一次輪回。
“帝維雅的精靈由生命女神創造,當然也隻信仰生命女神。曆代精靈皇族都會成為生命女神的神殿大祭司,擁有預知能力,能夠與自然萬物交流,但皇族向來一脈單傳,同一時期至多隻有三位皇族存世……”
他們從林地王國能讓人昏昏欲睡、忘記一切的黑水河聊到蘭澤爾帝國聖光不滅的生命聖樹,從阿爾達的各個族群聊到帝維雅的幾大國度……他們交換著彼此的心情與經曆,笑談著彼此世界的相通與差異,卻又默契的不談彼此那未知的未來。
林地王國的精靈大多為西爾凡精靈,少數為後來遷入的來自多瑞亞斯的辛達精靈,瑟蘭迪爾及他的父親就是辛達精靈,被失去首領的西爾凡精靈擁戴為王。
最後同盟戰役結束不久,魔君索倫被打敗,此時的林地王國剛剛得到和平與寧靜,精靈們一邊熱火朝天地建設自己的家園,一邊在林間儘情歡歌狩獵。
瑟蘭迪爾正構思著防禦工事,忽然瞥見不遠處,黛莉雅坐在窗邊,捧著厚重的魔法書,口中念念有詞。
金色的日光灑在她的臉上、發上,模糊了她的輪廓。
他怔怔看著她,聽見自己的胸腔中,原本沉緩的心跳加快,一股說不出的情感湧上,柔軟、甜蜜而又酸澀。
他知道她在尋找將阿爾達的魔法體係與帝維雅大陸的魔法體係結合的方法,她想在阿爾達重現她的父親曾經做出的偉業——打造覆蓋中土的魔法網絡,她已經為此絞儘腦汁許久。
與她相處越久,他就越發為她的智慧與魅力所吸引,他知道終有一天她會離開,回到她的家鄉。
在許多個星光璀璨的夜裡,他輾轉反側、猶豫不決,猶豫——是否要將自己的心意告訴她。他想,哪怕她終將離開,但他們也許會有一段美好的回憶,這已經足夠他度過餘下的時間。可他又想,離彆的痛苦無法預計,他自覺做好準備,可她呢?她又是如何想的呢?她又是否願意答應他呢?又或許,他的感情會成為她的牽絆。
也許她並不會答應他。也許,在他鼓起勇氣表達自己的愛意後,她會為了避免尷尬以及可能的麻煩,而提前離開。到那時,如今的美好也將不複存在。
無論如何,他們的未來總稱不上美好。
林地王國的精靈們不會知道,他們眼中淩厲果決的陛下也會有患得患失、軟弱彷徨的時候。
這簡直不像他。
他儘可能的為她提供幫助,卻又遲遲不敢邁出那一步。
經過幾天的苦苦思索,黛莉雅終於找到了將阿爾達的魔法體係與帝維雅大陸的魔法體係結合的關鍵,她開心極了,立時轉頭想與瑟蘭迪爾分享,卻正好撞上他的目光,正想開口,卻被他搶了先。
“黛莉雅,你成功了?”
“算不上成功,但比起先前的毫無頭緒,已經有了很大突破了。”她笑道。
他眼中漫出笑意:“很棒。”
但很快,他聽到了她的話:“我的傷勢已經基本痊愈了,我打算前往瑞文戴爾,尋找丟失的寶物,以及……回家的路。”
她頓了頓,嗓音輕柔,語氣繾綣:“不知道瑟蘭迪爾陛下曾經的承諾,是否還作數呢?”
他怔住,隨即反應過來:“當然!我永遠……都是你的騎士。”
黛莉雅笑了:“那就這麼說定了呀。”
瑟蘭迪爾笑意溫柔,但不知為何,他心中竟湧起一絲失落。
她的一顰一笑總能讓他潰不成軍,可她卻又那樣冷靜自持,站在岸邊看著他在情欲的海洋裡瞻前顧後、沉淪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