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燒柴草(1 / 1)

晁雪溪抱了一捆柴草回去院內,又用破木桶打了一桶井水,而後便開始燃火煮茶,順道從包裹裡拿了兩個冷餅子架在火上烤熱。

總得是吃飽了才好行走。

餅子烤好之後,晁雪溪正一邊吹熱氣,一邊手忙腳亂的將餅子取下,就聽見門口一聲吆喝:

“這位居士!可有什麼吃食沒有?”

晁雪溪抬頭去看,卻是個一身破爛的跛足道人,肩膀上搭著一個褡褳,拄著一根木頭拐杖,站在門口眺望。

晁雪溪“謔”了一聲,忍不住笑道:

“你這道人,來的還真是時候,我這餅子方才烤熟,你就來討要了。”

那道人也嘿嘿一笑,見他沒拒絕,便當做同意,一瘸一拐的就走了進來,邊走邊說道:

“我已是好幾天沒吃飯,隻求居士分我半個餅充饑,也知足了。”

晁雪溪招呼他坐下,說:

“即是有緣見麵,自是吃飽了再說,不過這餅子是我三文錢一個買的,什麼餡也沒有,隻是管飽而已,水裡也沒個茶葉,亦是煮熱了飲下去暖暖肺腑,不要嫌棄就是了。”

說著又轉身翻出來剩下的兩個餅子,全都拿在火上架烤。

總歸他今天還要回去王都一趟,到時候再去買些也不是不行。

這跛足道人卻也不客氣,盤膝一坐,就拿起來熱好的餅吃,一共四個,一人分了兩個,又各自喝了一杯熱茶,倒也是腹中飽滿。

吃飽喝足之後,跛足道人揉著肚腹,打了一個飽嗝,閒聊似的說道:

“方才遠遠地望過來,見居士好似在牆外找什麼東西,不知是找什麼。”

晁雪溪正忙著潑水滅火,聞言順口便回答道:

“找一隻釵子。”

跛足道人又問:

“找見沒?”

晁雪溪搖了搖頭,跛足道人便笑了一聲,說:

“即是如此,居士不妨說說,那釵子是個什麼材質做的?讓貧道掐算一番。”

晁雪溪停下手中動作,朝他看了一眼,而後恍然大悟的說道:

“是了,你既是個道人,想來也該是能掐會算,嗯——”

晁雪溪頓了一下,才若無其事的接著說:

“我那釵子大約是個金子做的,具體長什麼樣子,哎呀——這一時間,竟也說不出個章程。”

他都沒見過那什麼金雀釵,當然不知道長什麼樣子。

但若說多了,卻要牽連出來賈巧姐,那便很是危險——掐算占卜是道人應學的法門,除鬼誅邪,豈不也是道人要做的事情。

賈巧姐也不是凶煞鬼怪,晁雪溪並不想暴露她的存在,使她陷入危險之中。

好在跛足道人也沒多問,隻掐指點了兩下,垂眸望著眼前還冒著火星的灰燼沉思一瞬,便笑了一聲,說:

“有了,居士不妨將屋外那堆柴草點火燒了。”

燒了?

這是個什麼法子?

晁雪溪不得其解,忍不住問:

“這是為何?”

跛足道人便說:

“看居士也是讀書人,豈不聞真金不怕火煉的道理?”

晁雪溪:……

還以為這道人要說什麼陰陽五行之論,結果竟然是這麼一句話。

晁雪溪不由失笑:

“這解法也太過刁鑽古怪。”

“隻怕日後要遇到的刁鑽古怪事還多哩。”

跛足道人哈哈一笑,又從身上的褡褳裡翻出來一隻雙麵菱花鏡,遞交給他,說道:

“居士分我一頓飯吃,禮尚往來,我也送居士一麵鏡子,這鏡子喚作風月寶鑒,能通陰陽,映鬼神,若緣分降臨,還能有所互通,隻是切記不可懷有惡念貪欲照鏡,否則必有禍事發生。”

通陰陽,映鬼神……

難不成這道人已經發現這院子裡藏著一隻鬼的事情?

晁雪溪有些驚疑的看向道人,但對方卻不說更多的話,隻讓他去點火試試。

這整個村子都沒人居住,那柴草應當也是無主之物。

是以晁雪溪想了一想,便拿著火折子出去,將信將疑的將那堆采草點了。

頃刻間便有火光衝天而起,劈裡啪啦燒個不停。

半個時辰後,那柴草才完全燒儘,徒留一地閃著火星的煙灰。

晁雪溪折了一隻樹枝在裡麵翻找,熱烈的日光照著飛揚的灰燼,忽然一點輝光從灰燼裡折了出來,閃爍到了眼睛裡。

晁雪溪閉了閉眼,而後朝著那地方翻了翻,竟然真是一隻金光泛濫的釵子藏在裡麵。

這也太驚奇了!

晁雪溪大為意外,連忙將釵子撿了起來捧在手中,回頭去看跛足道人,卻見道人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竟已經走出很遠,隻有若有似無的調子傳遞回來。

“世人都曉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塚一堆草沒了……”

這唱詞,竟有一種勸慰的玄機暗含其中。

晁雪溪怔怔看了片刻,才又低頭看向手中還有些火熱氣的釵子——上麵是鵲橋一彎,栩栩如生,流光溢彩。

原來是這個“鵲”啊。

晁雪溪回神過來,也不想著去追問道人究竟是什麼來曆,隻開始收拾東西。

先將院內院外兩處火堆都熄滅了,然後小心翼翼的將金鵲釵清理乾淨,又找了一塊最乾淨的布裹進去,貼身放好,便收拾東西,重返王都去了。

打探榮國府的位置不難,那樣一個繁華之地,縱然沒落了,也是一大片很顯眼的斷壁殘垣。

晁雪溪一路問過去,不過半晌,就找到了榮國府的故居。

周圍都是朱門繡戶,名貴之家,隻有榮國府門庭殘破,甚至牌匾都沒了,門口的石獅子也是一個空缺,另外一個斷了一半。

按理來說,這樣一個好地段,不該讓此處荒廢著,更何況改朝換代了,其他的富貴人家也是換了個遍,就連同屬賈府的寧國府,也是改換門庭,重煥新生,不該單落下一個榮國府無人光顧。

□□國府就是這樣荒涼了近乎百年時光。

追根溯源,乃是因為這裡鬨鬼。

而且還不止一個。

晁雪溪一路打聽過來,那些人指了路,幾乎都要告誡他一句,遠遠地看一眼解了好奇心也就罷了,萬不可唐突進去,那是無比凶煞之處,不小心命都要沒了。

這並非是危言聳聽,而是有許多人親身經曆,這廢棄的宅院裡留存不少鬼怪,甚至還有許多前來探寶之人死於其中。

也有人找過道人和尚前來誅鬼驅邪,卻都不頂用,也有膽子大不怕鬼怪的貴人要住這裡,可一個人不怕,不代表一家人都不怕,若一個人住這裡,那又有什麼意思。

久而久之,除了一些膽子大,沒什麼正經營生的人過來探寶,期望能挖出什麼遺漏的寶物外,再無人光顧了。

不知是因為想的多了,晁雪溪隻是站在門口,便感覺陰風陣陣,讓他心生膽怯。

可來都來了,總不能無功而返。

但想進去,也有些麻煩。

這宅子雖然荒廢,大門卻還是鎖著,門牆雖然殘破,可最低的斷牆也比人還高,晁雪溪試了幾次,也沒跳進去,甚至還摔倒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弄得滿身臟汙。

晁雪溪力氣用儘,最後站在門前,雙手叉腰,望牆歎氣。

然後就聽見噗呲一道笑聲。

這笑聲冷不丁的響起,立刻把晁雪溪嚇了一跳,還以為沒進門就遇鬼了,然後才後知後覺的想,青天白日的鬼怪應當也不敢出來,況且這笑聲……未免太陽光了一些。

晁雪溪回首朝笑聲處看去,就見一個帶著項圈的朱衣少年人依靠在不遠處的牆壁上,不知看了多久的笑話。

這年輕人身後跟著一個青衣小廝,也是憋著笑看他。

晁雪溪一想方才的窘態都被這主仆二人看了去,頓時麵頰生出紅熱,正想若無其事的離開,那年輕人卻朝他走了過來,邊走邊笑道:

“你看起來也是個正經人家出身,怎麼也學人乾起來這雞鳴狗盜之事了,真以為這地方是無主之處麼,況且膽子這麼小,還想著進去探寶呢,也不怕被嚇死。”

晁雪溪有口難辯,也隻能搖頭,隨便找一個理由搪塞:

“我隻是,隻是路過這裡,看到周圍繁華一片,隻有這一處地方沒落,心生好奇才過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因為很明顯眼前這年輕人壓根不信他的說辭,是以晁雪溪乾脆也不說了。

這少年人聽完他的說辭,卻也沒有當場拆穿,隻意味不明的嗬了一聲,然後問起他的名字與來曆。

晁雪溪看此人穿戴華貴,怕不是一般人家,自己這點底細隻怕是叫人一查便知,故想過一圈後,也並不隱瞞,如實相告:

“在下晁雪溪,隻是個窮酸書生,考得不好,心情沉悶,所以才想著到處逛逛散散心。”

得到回答後,少年人將信將疑的點點頭,看了看身後敗落的庭院,若有所思說:

“我叫桓子淵,晁書生,你真想進去這荒院子裡瞧瞧?”

桓——!

晁雪溪瞪大眼睛,聽到這少年人自報家門,卻不比遇到鬼怪受到的驚嚇小。

他並不怎麼清楚前朝賈氏有多大富貴,卻深知今朝桓氏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