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的馬車聲一路向江南。
這輛出自萬梅山莊的馬車,其奢華程度和舒適度自是不言而喻。寬敞無比的車廂內部,東邊和西邊分彆端坐著兩個人。
自從上次喝酒之後,魚筱許久都未曾主動與他說過一句話。如今,儘管隻有他們二人共處這封閉的空間內,但周圍卻是死一般的沉寂。
西門吹雪微微斂下雙眸,將自己的目光藏匿起來。藏於袖袍底下的寬厚大手,正小心翼翼且極為細致地摩挲著魚腸劍的劍柄上麵所雕刻的紋路。
若說剛開始留下這把劍是因為愛劍之心,那麼現在不留下它卻是惜才之意。他能感覺到魚筱和這把寶劍真的到了人劍合一的境界。所以,這劍,他不該留。
這兩日來,他一直在思考究竟該怎樣開口,才能讓魚筱把劍收回去。然而,眼看著距離那江南之地越來越近,時間愈發緊迫了。
此次出行並非是遊山玩水,而是前去尋找金鵬王朝的那些舊臣子們。說起來,怪那陸小鳳這個到處留情多情胚子,輕易許諾給人家什麼公主,還非得請他出手相助。倘若隻是他獨自一人前往倒也罷了,可她也要跟著一起......
就在這時,西門吹雪的視線不經意間掃到了桌子上擺放著的精致茶杯,心頭瞬間一動,仿佛找到了打破僵局的絕佳借口。
於是,他抬起頭來,眼神終於能夠光明正大地落到坐在對麵的那個人身上,輕聲問道:“你......要不要吃茶?”
魚筱愜意地微閉雙眸,那對美麗的眼眸如月牙般彎彎,此刻隻留一條細縫。白皙修長的脖頸微微後仰,一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如瀑布般垂落在軟榻之上。
被一雙長滿劍繭的大手正輕柔按摩著,哪能不舒服?那恰到好處的力度和節奏讓魚筱全身都放鬆下來,整個人宛如一隻剛剛睡醒的貓兒,慵懶極了。
“怎麼?咱們的西門大官人要親自做給我嗎?”魚筱緩緩睜開雙眼,稍稍抬起頭來,如水波流轉的眸子望向說話之人。隻見她那粉嫩的臉頰因為方才的享受而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紅暈,格外可愛嬌憨。
西門吹雪聞言,身體一頓,向來冷峻如霜的麵龐出現了一絲不適應。但他還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後努力回憶起平日裡管家和仆人們侍奉時的動作,略顯生硬且一板一眼地開始動手準備泡茶。
取茶、製茶、洗茶……
待一切準備就緒後,運用自身深厚的內力將水加熱至適宜溫度,隨後精準地控製水流注入茶壺,開始衝泡。
片刻之後,清亮透明的茶湯順著壺嘴潺潺流出,猶如一道金色的細線,穩穩落入精致的茶杯之中。刹那間,整個房間都彌漫著一股濃鬱清新的茶香,令人聞之心曠神怡。
魚筱見狀,輕輕端起茶杯,小心地抿了一口。頓時,那醇厚甘美的滋味在舌尖綻放開來,滿口生香。
“不錯,不錯。”話雖如此,然而,她那雙靈動的大眼睛卻始終沒有離開對麵的西門吹雪,眼神中透著以意味深長。也不知她究竟是在誇讚這杯香氣撲鼻的茶水呢,還是在誇讚眼前這位親自為她沏茶的俊朗男子。
周圍的氣氛逐漸和緩下來,西門吹雪敏銳地察覺到此刻正是一個絕佳的時機。原本握在手中、已被自身體溫捂得溫熱無比的魚腸劍,已經有些微微脫掌。手腕一轉,便欲將此劍遞出。
然而,就在他抬起眼眸的瞬間,一張如芙蓉般嬌豔動人的麵龐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眼前,近在咫尺。
魚筱忽地一下湊近到男人跟前。近到她那帶著絲絲香甜氣息的呼吸,都能夠輕柔地撲打在對麵之人的臉上。就是這般近距離之下,她那雙亮晶晶的眸子緊緊地盯著西門吹雪,輕聲問道:“你可有什麼話語想要對我說的?”
太......太近了。
西門吹雪甚至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呼吸相互交織纏繞在一起,宛如水乳交融,難分彼此。
“
劍神”自然是清冷孤高,但是聲名遠揚,也曾有數不清的男男女女主動向他投懷送抱,但他卻從未曾產生過如今日這般異樣的感受。
僅僅隻是這麼一次,他竟然完全不知所措起來。平日裡素來聰慧敏捷的頭腦在此刻變得一片空白,竟是連半句言語也難以想出。
魚筱忽扇忽扇的睫毛就像一隻靈動的蝴蝶,輕輕撩動他的心臟。就連他自己的視線,被對方攝住,不知不覺迷失其中,不知去向何方。
這一刻,春神降臨,冰雪初融,曖昧蔓延。
魚筱看著眼前之人那副樣子,不禁燦然一笑,剛要開口說些什麼,突然間,一陣輕微的響動從外麵傳了進來。
“我說啊,越是靠近江南這塊地方,天氣可真是變得越來越暖和嘍!”話音未落,陸小鳳已然感受完了馬背上吹拂而來的清新氣息,隨後瀟灑地一掀車簾,邁步進了車廂內,看樣子也是打算先喝兩口茶水來滋潤一下有些乾燥的喉嚨。
定睛一看,車內的兩個人仍舊保持著來時的姿勢,一個麵朝東,另一個則朝西。儘管如此,這周圍彌漫的氛圍卻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陸小鳳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那兩撇向來神氣十足的小胡子,結果摸了個空才恍然想起,它們早已在這場請求中被當作賞金給輸掉啦。無奈之下,他隻得訕訕地將手轉向一旁的茶杯。
“喲嗬,居然還是熱乎乎的呢?”陸小鳳滿臉驚訝地望向西門吹雪,心中暗自思忖著,這杯熱茶總不至於會是那位嬌俏的魚筱姑娘憑借自身內力衝泡而成的吧?
再瞧瞧西門吹雪,雖說他依舊麵色平靜如水,毫無波瀾,但陸小鳳又是和等人也?幾乎是瞬間,他便敏銳地察覺到了西門吹雪此刻的些許不自然。
當下,陸小鳳眼珠一轉,背著魚筱姑娘,衝著西門吹雪又是挑眉又是眨眼的,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好好調侃一番這位素來如鐵樹般冷峻的朋友。
歐呦,這鐵樹可是想要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