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那裡有六大遺失古國之一廿河古國的遺址吧,又或許是因為冥冥之中的感覺,如果不去,會發生一些讓人無法接受的事,靠著自己直覺獲得無數紅利的海杜若,自是要跟著直覺走,畢竟,唯一一次沒跟著直覺走,就差點沒命了。
“那邊有廿河古國的遺址耶,爸爸還就在廿河最傳奇的君主墓葬旁邊!”而且爸爸已經兩年沒有回家了,海杜若低垂眉眼,興奮的語氣完美掩蓋了黯然的內心。
可作為一同長大的哥哥,海無風怎麼會不知道呢,但是他並沒有戳穿,隻是安慰的笑著拍拍海杜若的腦袋,一切儘在不言之中。
“好了,這些都不重要,我買了三天後的機票,我們三天後出發,目標塞赫拉!”海杜若揮開海無風放在自己頭頂的手,興衝衝的說道。
“嗯?這麼快!”海無風被下了一跳,“那我豈不是現在就要開始收拾行李了,舅舅知道你……”
海杜若雙手抱胸,無語撇嘴:“你知道了,和爸爸知道有什麼區彆嗎。”
“唉”海無風無奈的長歎一口氣,這孩子,還是沒長大啊。
這區彆可大了,舅舅在塞赫拉多年,熟悉當地情況,不僅能讓我們了解一些禁忌,還能提前幫忙找靠譜的向導,不至於到了地方直接兩眼一抹黑,被人宰了都不知道,我知道有個鬼用,就知道這孩子不靠譜,這出門不還得看我……
“嘖嘖嘖”海杜若看著長歎一聲就沉默無言、雙眼放空、表情格外欠抽的海無風,嘴角狂抽,用腳想都知道自家傻表哥在想些啥,為了維護自己光輝的形象,海杜若直接出聲打斷某人逐漸縹緲的幻想。
“我親愛的哥哥,你難道真的聽不出來我是在嘲諷你是個眼線嗎,我現在非常懷疑你語文的閱讀理解究竟合不合格。”
從虛幻的精神海洋裡脫離的海無風,一手撓頭,乾笑兩聲,回道:“不愧是我的妹妹,和我一樣聰明,你怎麼知道我語文不及格的。”
海杜若扭過頭去,不忍直視這個憨憨,留下一句:“等會藥好了叫我。”就徑直回房間了。
而被留在餐廳裡的海無風,則飛快地收拾起餐桌上的殘羹剩飯,重新回到廚房盯著藥爐。
聞到廚房裡熟悉到令人作嘔的藥材香,海無風無可避免的回憶起當年,他們還小的時候,那時候妹妹身體還很好,舅舅也還沒有和朋友去國外工作,他們還住在老家,生活雖然貧困,但是一切都很美好。
可是美好總是短暫的,山上有狼的傳言,與夥伴不服輸的打賭,人跡罕至的森林,走丟的妹妹,一無所知的哥哥,被晚霞染紅的天,凶狠的狼嚎……
“叮咚咚咚”定好的鬨鐘成功將陷入血色地獄的海無風拉回現實,顯然,海無風很清楚自己的脾性,不能再讓妹妹受傷了!
雖然經過十幾年的精心養護,極少間斷的食補水補,海杜若的身體已經沒什麼大礙,但小毛病仍不少,時不時還要喝藥調養,是以海無風完全不敢大意,畢竟,沒有人會希望自己愛的家人出意外,尤其是她曾經出過的唯一一次大意外,就是因為你。
海無風看著沸騰的水麵,忙將大火轉為小火,又重新定了一個鬨鐘後,離開廚房,疾步走到海杜若的門前,輕叩。
不一會,門開了,身著玄色睡衣的海杜若倚在門邊,懶洋洋地問:“哥,有事嗎。”
海無風乾咳了兩聲:“沒事。”
說完便沉默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氣氛縈繞在二人周圍。
又是這樣,自幼時出事後,隻要我離開他的視線超過一定時間,他就會慌慌張張地找來,找到以後,也什麼都不說,隻是靜靜地看著……真是一個蠢哥哥。
呼——海無風在心底長舒一口氣,妹妹還是好好的。
終究還是海杜若受不了了,開口打破了這沉寂的氛圍:“哥,我有阿姨給我們準備的行李的單子,你看看有沒有缺什麼,如果缺了,你再去補點。”
“好。”海無風滿口應下,卻在海杜若回頭去拿單子的時候猛然反應過來,“等一下,你剛剛說什麼,我去補!一個人!!你不陪我出去!!!”
“這麼熱的天,你忍心讓我出門!不怕我中暑嗎!還有,不是可以網購嗎,為什麼一定要出門。”海杜若不可思議地回道。
海無風聲如蚊蠅,呐呐開口:“你還不知道你哥嘛,網購必踩雷,我們可以傍晚再去啊,而且醫生說了你要多運動,不可以長期呆在空調房。”
海杜若站直身子,雙手抱胸,緊抿著唇,怒視海無風,腳一伸想要關上門。
可這早被海無風預判了,在門關到一半前,海無風就抓住了海杜若的手臂,阻止了門的閉合,手部輕輕用力,將海杜若拉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妹啊,你就陪哥出去走走吧,幫哥掌掌眼,若若?”
海杜若保持著雙手抱胸的姿勢,背靠沙發,將頭轉向沒有海無風的那一邊。
海無風蹲在地上,一米八幾的清瘦男兒,硬生生透出一股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氣息,仰起頭,雙手合十,眼中似有星河流轉:“好不好嘛,若若?”
但又再多攝人心魄的星辰又如何,海杜若表示,我看不見,看不見呐看不見。
溫言軟語勸了大半天的海無風,終於等到了海杜若的一絲垂憐。
“行吧,我幫你叫曾姨,有曾姨在,我放心。”海杜若低頭在手機上一通亂摁。
海無風爾康手:“彆,彆啊,我覺得可以和你VX視頻搶救一下,沒必要勞煩曾姨了吧。”
“你,蠢頓如豬,”海杜若一臉輕蔑,“奶奶爺爺姑姑肯定不放心我倆一起去國外啊,叫上曾姨也好叫他們放點心。”
海無風:拳頭硬了,你好像說得很有道理,但仔細思考一下又一點道理也沒有。
“好了,沒事你就自己玩去吧,彆打擾我,排位時間要到了,得趕緊趁沒出國多打打,出國了可就隻能玩國際版了。”海杜若像打發小狗一樣,隨意揮了揮手,便起身回房,不帶走一片雲彩。
無話可說、無語凝噎的海無風隻能悄悄地對著妹妹後背豎中指,然後還得在海杜若直覺雷達啟動,眯眼扭頭前收手憨笑。
真是怪卑微的哥哥,可是自己養的妹妹,能怎麼辦呢。
整整兩天,海無風像一隻永不停歇的陀螺,在家與市場、廚具與行李之間高速旋轉,直到要出發的前一個晚上,他才稍稍停下腳步,歇息片刻。
看著客廳擺放整齊的行李,海無風放鬆一笑,張開雙手直直向後摔去,清瘦的身軀重重撞向沙發,彈性不錯的沙發暗恨,梆梆給了他兩拳,但苦於力小,隻能讓他的身軀彈動兩下,就再也沒有什麼實際上的傷害了。
翹起個二郎腿,換上人嫌狗憎的囂張嘴臉,海無風看著坐在旁邊的妹妹,大手一揮:“看,這都是朕為你打下的江山。”
“哇,不愧是我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隻用了區區兩天就把行李都整好了,真是太棒啦。”海杜若一臉崇拜地捧場道。
海無風頗為不自然地摸摸鼻梁,怎麼回事,擱平常這小崽子不出言嘲諷就不錯了,今天怎麼這麼反常,不對,肯定有詐。
“妹啊,你看哥這行李收拾得怎麼樣,你要不再看看有沒有什麼落下了?”無風小心翼翼開口道。
看著自家哥哥內樣,海杜若無語地恢複平常麵無表情的狀態:“很好,很整齊,我相信你,”杜若微不可察地停頓一下,“今晚有空多聯係聯係親近的人,我有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或者哥你要不彆去了,我自己去。”
無風迅速探出身子,在妹妹毫無防備下摸了一把“虎頭”後,馬不停蹄回身躲過某隻下意識橫掃過來的腳,賤笑道:“說得跟我過去就要死了一樣,怕什麼,你還擔心哥的生存能力?”
看著仍沒有意識到問題嚴重性,還在嬉皮笑臉的海無風,海杜若緊鎖眉頭,猶猶豫豫開口:“不一樣,這回的感覺很不一樣,你不會……”
意識到不對的海無風,立馬正經,坐到妹妹旁邊,讓其靠在自己身上,雙手虛虛環住她,人為打造一個充滿安全感的地方。
然後,毫不猶豫地打斷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劫難,如果無法躲避,那就直麵它,這麼多年,我們已經靠著你那近乎先知一般的直覺躲過很多災禍了,總有一些躲不掉的。”
“你不是總說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循其一嗎,相信哥哥,能找到那一線生機。”有人說話說著一隻手就跑到妹妹頭上去了,我不說是誰。
海無風停頓一息,看著眼神逐漸清明,顯然已經回神的海杜若,擔憂囑咐:“彆在有人的時候發呆想事情了,你總會不由自主說出口,都說天機不可泄露,要不是從小沐浴著科學的光輝長大,我都要懷疑你這麼多年身體都不見好,是不是因為這個。”
“哦”海杜若輕輕拍開某隻一直在頭上作亂的手,懨懨回道。
看了一眼滴滴走著的時鐘,海無風蹭蹭妹妹的頭,輕聲安撫:“時候不早了,快回房間洗漱洗漱準備睡覺吧,明天還要趕飛機呢,記得睡前給手機充電啊。”
已經不剩什麼力氣的海杜若,聞言隻是點點頭,就掙紮起身,拒絕哥哥企圖攙扶的手,步履蹣跚回房了。
隻留海無風一人在客廳,和滿室寂靜為伴。
靜靜坐在沙發上,不知在想什麼的海無風,過了許久,才提起精神,重新點了兩遍行李,確定沒有遺漏後,行至房門前,進房最後眼角餘光瞥到妹妹緊閉的房門,他突然就放鬆下來。
鎖門聲響起的同時,房間裡就回蕩起一陣陣飽含崩潰癲狂的笑聲。源頭嘛,自然是那個靠著房門緩緩滑坐在地,單手遮住眼睛的人。
和妹妹一起長大的海無風,是最能明白她直覺恐怖程度的人,連她都說不好,那一定會發生一些不妙的事,該提前多做點準備。
發泄完情緒,海無風冷靜地站起來,拿起手機聯係舅舅,種花家不允許持有一些武器,但塞赫拉可不一樣,本來打算自保的,要藏點大家夥了,水、食物和藥品也不能少。
經過和舅舅的友好協商,確定帶在身上的裝備最壞也能和一個敵人同歸於儘後,海無風長舒一口氣,開始一一找人聊天,畢竟,萬一,總得給他們留下點什麼吧。
一個平靜的夜晚,有什麼東西正在悄悄蘇醒。
第二天清晨,“鈴鈴鈴”急促的門鈴聲在空曠的房間回蕩。
“誰啊。”身著睡衣,頭頂雞窩,眼睛還未完全睜開的海無風,站在屋門前發問。
這時,一道慈祥和藹的聲音如驚雷傳入海無風的耳朵,令其瞬間清醒。
“阿風啊,是外婆啊,快開門。”
海無風飛速伸手揉揉眼睛,抓順頭發,確保自己看起來還算整潔,才打開大門,當然因為熟練度高,整個過程不超過三秒。
哪怕做好了心理準備,看見門外站著的兩位老人和曾姨,海無風還是眼前一黑,在心中為自己可憐的耳朵默哀。
“外婆外公,你們怎麼來了?”微笑示人的海無風問了一個剛出口就知道答案的問題,並且知道他要完蛋了。
已經走到餐桌前的兩位老人,一邊幫著曾姨把保溫盒裡的菜擺出來,一邊嘴皮子不停:“你說你,我們單知道你陪若若去找舅舅,但不知道你們今天就要走啊,要不是昨天你舅打電話,你是要瞞我們到什麼時候……”
啊~這熟悉的、痛苦的、窒息的嘮叨,憑什麼隻有我一個人受苦,而且機票也不是我訂的,可惡!
在富有節奏的念叨聲中,海無風啟動早已練至大成的左耳進右耳出大法,並熟練地發呆想事。
不行,忍一時血壓飆升,退一步越想越氣,高低得把那小崽子抓過來一起受刑。
“外婆外公,若若還沒起床,我去叫叫她!”正轉身的海無風被外婆叫住。
“停,你還沒說是幾點的飛機呢。”
“下午五點的。”無風欲走,又被迫止。
“那急什麼,現在才六點,讓她多睡會兒。你看你,多大了還冒冒失失的……”
海無風:生無可戀.jpg
“不行,越想越不放心,要不你幫我和你外公也買個機票,我們一起過去。”
捕捉到關鍵字的海無風瞬間回神,大驚失色道:“彆,彆啊,外婆,我們一下飛機就能看見舅舅了,你不放心我,還不放心舅舅嗎。”
“你讓我們怎麼放心,你和若若第一次出國,還沒有大人帶著,你讓我們拿什麼放心!”坐不慣柔軟沙發的老人,拉過餐桌旁的椅子,坐下並用渾濁的雙眼,直視海無風,令其心虛不已。
從小就不善言辭的海無風,使勁渾身解數,才勉強安撫住外婆外公,不讓他們再念叨這件事。這時,房間方向傳來聲響,海無風下意識扭頭,隻見衣著齊整的海杜若正慢悠悠地向這邊走來。
這副顯然不是剛醒的模樣,嚴重刺激海無風脆弱的心臟,在海杜若經過時,他用隻能兩個人聽清的音量,咬牙切齒道:“你了不起,你清高,你的鍋讓我背!”
許是太過氣憤,最後一句音量沒控製好,外婆外公齊齊看向這邊:“你倆在說什麼呢?”
“沒說什麼,沒說什麼。”海無風連忙擺手道。
“沒什麼事就趕緊去洗漱,然後過來吃飯,菜都要涼了。”原本麵無表情的外婆卻在轉頭的時候帶上笑容,“若若快來吃飯,你爺爺炒了你最愛吃的酸菜,咱不等你哥哥,先吃。”
“欸,奶奶,你也吃。”海杜若接過曾姨舀好的粥,坐到座位上開炫。
時間的流逝,在溫馨的家庭氛圍中,總是如光似箭的,眨眼間就到了下午兩點。
曾姨的丈夫,也就是陳叔,兼職家裡的司機,本來海無風兄妹倆是打算自己打車去機場的,但為了寬老人的心,隻得坐上陳叔的車。
“你們到那邊的時候給我們打個電話,阿行接到你們的時候也記得要打個電話回來,不然我們不放心。”兩位老人依依不舍地注視著兄妹倆,你一句我一句地囑咐道,若仔細看,還能看見眼角泛著的晶瑩淚花。
兄妹倆乖乖點頭,看著外麵刺眼的陽光和不願離去的老人,海杜若連連勸道:“我們都記著呢,日頭這麼大,你們快點回去吧,曾姨,麻煩你叫車和爺爺奶奶回去。”
語畢,便一狠心,升上車窗,讓陳叔啟程。隻是終了還是忍不住回頭,想看看他們的身影。
悄悄擦掉不聽話的眼淚,一向不示弱以人的海杜若,隻能閉上眼,靠在旁邊人的肩上,強壓淚意。
有著經常陪媽媽坐飛機,全世界亂飛的海無風的帶領,一路都很順利,隻是,有一個還沒習慣分彆的人已經開始想家了。看著身旁睡著還皺著眉頭的妹妹,海無風對著窗外星光點點的夜空暗暗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