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孩的故事(1 / 1)

大殿上的一場鬨劇落下的帷幕,秋日的夕陽照應在陳杏的身上,暖黃色的光居然真的叫陳杏有了幾分神性。

一句話問的在場的像被抓不住脖子的鴨子,原本嘎嘎嘎的聲音儘數憋在喉間。

這句話透露了太多東西,沒有人去質疑陳杏話裡的真假。

殿上的儒家博士自然有想要開口斥責之人,卻被身旁的同僚拉住了。

不管怎麼樣,不該在這個大殿之上說出來。

因為那個答案大概率不是大家夥所想要聽到的答案。

何況這位國師話裡的不懷好意太過明顯。

要是儒家此時出口詢問,那豈不是自己打臉嗎?

所以此時的他們選擇當啞巴,便已然是最好的選擇了。

起碼保住了些臉麵,但是依舊有人憤憤不平。

可是儒家,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這叫人實在好奇。

當日,陛下發布招賢令,廣邀百家到長安共謀科技修行一事。

民間開始熱烈的討論起國師來。

出了朝堂,諸位大臣便開始三兩成群的討論起今天的事情來。

“我看這所謂的國師,定然是其他學派派來的,想要將我們儒家拉下來的。”

“實在是太過荒唐了。”

此刻儒家在朝堂上的人不多,但是也絕對稱不上少。

他們如今個個麵色沉重,想要說這位國師乃是妖言惑眾,卻也顧忌著場合。

有心想要問問,邀請這位國師私底下聚一聚,卻又顧忌這陳杏身旁的冠軍侯。

“要不然給你安排幾個護衛?”

這年代的書生可不是後世的手無縛雞之力,那可是個個精通君子六藝的。

“怎麼?他們還敢打我黑棍不成?”陳杏有些好笑的看著身邊比自己高了一個頭有餘的霍去病。

霍去病也無語,隻覺得這人怕是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做了什麼。

他眸光低沉,並不想在看到這人死的不明不白的。

霍去病:“你到是清楚的很嘛。”

霍去病:““你可知道你今天在朝堂上的發言在這些儒家博士看來就是想要毀掉儒家,倔儒家的根?”

陳杏自然是知道的,這並非臨時起意,也並非是因為被罵一事,“我如何不知曉,今日在朝堂上拉的仇恨叫儒家如今怕是恨我恨的牙癢癢。”

“不說打我黑棍了,就是找刺客來殺我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說起這話陳杏十分坦然,她就不相信劉徹會放任自己被暗殺?

霍去病這會才發現陳杏膽子這麼大,不由挑眉,“你不怕?”

陳杏低聲應答:“怕,怎麼不怕?”

看向身邊高達的身影,今日的他退下一身鎧甲,作黑色的朝服,依舊俊朗,但陳杏覺得鎧甲好使跟適合他些。

陳杏頓足看了看橙紅的天空,今日的天空叫人沉醉,陳杏的話轉的叫人猝不及防。

“想聽故事嗎?”

霍去病稍作思索就知道這個故事是關於什麼的,“後世的儒家?”

陳杏失笑,“我可沒說這句話哈,你到底聽不聽?”

“聽!”他有什麼不敢聽的,自己又不是儒家的,對於儒家也無甚好感,有笑話為什麼不聽?

故事有些長,陳杏邊走邊說,語氣輕柔,隻是麵上方才的淺笑已經消失不見。

霍去病心中嘀咕著這儒家後世究竟是什麼樣的,他抱著看熱鬨的心態,十分輕鬆。

“這是一個關於女人的故事。”

“有一個小姑娘,她叫柔,出生在一個富貴人家,家中不用為溫飽操勞,她還有一個龍鳳胎的弟弟,柔和弟弟的關係很好,一直長在一處,柔聰慧伶俐,大人的話她聽過一遍就能記下。“

起初霍去病還並未覺得有什麼,這不過是一個聰慧小女童的故事,就目前看來和儒家沒有半點關係。

但從這個小女童的故事裡霍去病並不能猜出來故事的後續發展。

”後來到了四五歲開蒙的年級,弟弟去上了學堂,柔問十分舍不得弟弟,又羨慕弟弟可以到外頭去玩耍,便問父親,自己可不可以和弟弟一起去上學堂。”

“父親笑話她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學堂是聖賢之地,女人怎麼可以踏足。”

”柔不明白,為什麼女人不能進學堂,弟弟上了學堂,柔便跟在母親身邊學習女紅。“

”到了再大一些的時候母親拿了長長的絹布,要替柔裹一雙男人都喜愛的三寸金蓮,四根腳趾向裡頭折,布帛緊緊的纏住,就像要把一雙腳折斷。

“柔疼的大聲的哭喊哀求,母親看著柔滿是心疼,可是她卻沒有辦法,女人有一雙男人喜歡的三寸金蓮才能嫁一個好人家。”

“裹腳?”霍去病瞠目結舌,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把一雙原本正常的腳折斷指骨隻為了在還未完全長大的時候將一雙腳保留在小的時候。

霍去病是不能理解這種審美的。

本以為不會再荒唐了,但接下來的故事確叫霍去病這個見過大場麵的人都忍不住咋舌。

“後來,愛跑愛跳的柔因為裹了腳不再能到院子裡撒歡,就連走路都需要人攙扶,柔還是不懂,像錐子一樣的小腳哪裡好看。”

“一年後柔住進了繡隔,那是一間昏暗狹小的屋子,如閣樓一般,光難以照進來。”

“快要到定親的年級了,柔在成婚之前不能見任何男人,包括自己的父親,為了保持純潔。”

“昏暗的屋子裡,柔一個人繡著自己的嫁衣,等到嫁衣繡完了的那一天柔就會被許配個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

“雖然如此,但柔並不抗拒,她太想從這間繡閣出去了。”

陳杏的目光沒有停留在霍去病的身上,而是看向了遠方,好像穿過了曆史的場合,真的見到了一個高束在繡閣上終日垂頭看不清麵容的女子。

“出嫁的日子到了,新婚之夜他第一次見到了她的夫君,那是一個病弱的書生,書生家中條件並不好,柔到了夫家便一個人操持家中實物,想要丈夫幫一幫,卻隻能得到遠庖廚的道理。”

“再到後來,柔生下了一個孩子,在孩子六七歲的時候,柔的丈夫死了,柔想過再嫁,想有一個依靠。”

“正好巷子頭的鰥夫正在尋妻。”

“柔的賢良巷子裡的人都是知曉的。”

“一個女兒家養活孩子並不是簡單的事情,隻是孩子不許,婆家不允,最後不了了之,她一個人拉扯孩子長大。”

霍去病原本以為出嫁後的日子會好些,總比在高台上生活在那間不透光的屋子裡強。

可是聽到這裡霍去病確說不出話來。

他隻覺得荒唐。

不許寡婦再嫁?

這是哪門子道理?

一個可憐的女人,一生都沒有選擇。

從出生到死亡。

故事或許應該在這裡結束了,可是一個封建枷鎖下的姑娘的一生還未結束。

拉扯孩子長大,本該是和闔家團圓的解決,然而既然陳杏說出這個故事,那這個故事就不會是什麼好的結尾。

“孩子很爭氣,考上了功名,感恩於母親再嫁,想要給母親一個好名聲,也想人自己仕途坦蕩。”

“孩子為柔請封了一座貞節牌坊,柔驚恐的拒絕,人到四十,柔終於可以輕鬆些了,而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這座貞節牌坊就是一塊碑,催著柔快些老去,從此以後,柔隻能呆在家裡頭,兒子也要於母親避險,因為柔有一座貞節牌坊,為女子表率。”

“自然不能和男人接觸甚至是說話,幾米內都不許有男人出現。”

陳杏的故事說完了,霍去病覺得太過壓抑,時間能改變太多的東西了。

這般的儒家和如今的儒家不同了。

而現在的儒家又於從前的儒家不同。

他覺得自己能理解,又好像不太理解。

陳杏注視著霍去病,她的眼神清亮,如今亦是如此。

霍去病看著她,聽著陳杏回答自己方才的問題,怕不怕。

這是她的回答,也是她不怕的理由。

陳杏問出三問,是為了柔這般的女人,也是為了自己。

“久而久之,如抑鬱而終,她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女人不能讀書,為什麼要裹腳,為什麼不能像男人去建功立業。”

“為什麼一生都不能自己做主。”

陳杏悠悠歎息,從方才的憤懣中抽離,好使一個事外人一般。

故事已經結束了。

但是女人們的故事還沒有結束。

苦難還沒有結束。

“後來啊,又很多個如柔一樣的女人,成為了封建的代表,接受過興文化的男人和女人們覺得他們是舊時代的產物。”

“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奇淫巧技不可取,後來這片大地上的國家被番邦用奇淫巧技製作中的堅船利炮打開了國門,男女皆為奴。”

“國家危亡,百姓愚昧。”

“於是站出來一批青年人。”

“新學怒罵守著腐朽禮教的老學究,儒家乃誤國之學。”

這是陳杏希望墨家起來的原因。

霍去病聽的雙拳緊握,他對於這片土地,對於大漢有著深厚的感情。

“後世之君,竟這般無能嗎?”

陳杏輕笑一聲,在他的前世,他的記憶中,在她課本中看到的滿目瘡痍的國家。

“是啊,所以後來沒有了君王。”

這句話陳杏說的很輕很輕,也沒管霍去病聽沒聽到,繼續著自己接下來的話。

然而,霍去病耳力卓絕,聽到這話時他下意識地環顧一周,見四周沒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話不許到外頭去說,今日我便當作沒聽見你這話。”

這話依著陳杏如今的身份要是說出去,將會動搖設計根本。

陳杏聽到他這話,卻是無辜的眨巴著眼睛看向那雙孤狼,一般銳利的眸子,有些疑惑的詢問:“啊,我剛剛說話了嗎?”

“冠軍侯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

見他裝傻霍去病便也沒再提起剛才的事情,隻是下定決心將這件事情爛在肚子裡。

霍去病揚眉,覺得這故事要是換個地方講,必定能看到一出好戲,“是個好故事,國師應當在大殿上說於諸位博士聽才是。”

陳杏扶額,“倒也不必,我還沒有活不過明天的想法。”

霍去病聽到她這回答,笑聲爽朗,半點不見初見是的沉默。

“大漢不會變成故事中的這般。”

“這是冠軍侯的保證嗎?”

“嗯,我的保證,陛下易不是昏庸之君。”

劉徹是位聖明之君,這些有損天下的事情他是萬萬不會做的。

不過那外族就是是哪個外族?

長安城一處宅邸。

幾名儒家的博士齊聚於此,他們正在商討著對策。

司馬相如先前走在最後麵,不幸的是聽到了一些哪位國師和冠軍侯的對話。

誤國之學說這個罪名太大,沒有一個學派能當擔的起。

所與諸位博士聽的時候,個個氣的麵紅耳赤。

想看無語,一時間不知是氣憤還是慶幸。

慶幸那句話國師沒在大殿上說出來。

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不急,惹來其他人的怒視。

“不急,如今儒家已經站在懸崖上了?”

“還如何不急?”

“那你說著急有什麼用?”

“為今之計便是等。”

“要等到什麼時候,等到我儒家徹底沒落的時候嗎?”

“去請董夫子吧,把儒家的險境告知董夫子。”

有人想說,告知董仲舒又有什麼用,隻是現下董夫子好歹是儒家的代表人,說不定真有法子也猶未可知。

南陽,一處小村莊。

“新出來一個女國師?”

一個正在刨木頭的中年漢子,聽著自家師弟的話,有些疑惑。

那日,東方朔來的時候,他並不在,今日才回,適以消息沒有其他人這幫靈通。

“這是是我們墨家再次興盛的機會。”

師兄弟幾個人都在院子裡激烈地討論起這樁事情來。

說起這事,言語中都是難掩的興奮勁。

巨子如今上了歲數,近些年來一日比一日沉悶,聽聞這消息,滿頭銀發的小老頭好像瞬間恢複了精氣神。

恨不得立刻趕到長安去大乾一場,將他墨家的名聲重新顯露在眾人的眼前。

“東方朔於我說了那□□堂上發生的事情,你不知道這次是足以讓墨家恢複往日的榮光,還能壓下儒家一頭的機會。”

邊說著墨家便好似已經見到了墨家光明的未來。

“隻是不知道這位國師是何許人物,為何如此推崇墨家。”正在鋸木頭的許良暗自嘀咕著。

趙元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對著自己的師兄吐槽一句:“你傻啊,人國師不是做了嗎,咱們墨家的技術是道途的助力。”

“嘿,你小子。”

見著自家這個小師弟這般模樣許良舉起手中的鋸子,做出要打人的模樣。

趙元可不怕自家師兄,畢竟句子在這呢,他可不相信師兄會當著巨子的麵打自己。

墨家巨子摸了摸自己的胡須,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歎息了一句。

“然陛下和國師隻是看上了墨家的技術,墨家的學說怕是沒有帝王能接受。”

這話說的叫人覺著苦澀。

這話聽得庭院眾人有些沉默,但他們也隻是沉默了一瞬。

墨家年歲最小的小師弟,趙元再度開口:“如此,也好過徹底沒落。”

許良瞧了瞧自己的小師弟,又瞧了瞧巨子:“巨子,咱們去長安嗎?”

墨家向來是為句子,馬首是瞻,巨子的威嚴雖不複往日強盛之時手下有上千弟子,但是意義依舊是不同的。

何況如今的巨子更是將他們從小帶大的師傅。

墨家最為興盛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那年墨家分家以後,隻有秦墨還算得上還有一絲往日的榮光。

如今的墨家門徒少的可憐,多數已然隱居,靠著些手藝養活自己,末了也忍不住替墨家的未來感到惶恐懼怕。

生怕墨家在這一代邊不在存於世間,無人在知道墨家,也無人知曉墨家的學說,傳承就此斷代。

秦墨和另外兩家以及就不聯係了,他們甚至不知到另外兩家可還有傳入。

秦墨的巨子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門下的幾個弟子:“去,怎麼不去。”

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是一個天大的機緣,若是不抓住,墨家就要被拋棄在曆史的長河裡頭了。

“收拾好東西,這麼今日就出發,爭取早日到達長安,去見見哪位國師。”

其實人本來也不多,攏共就他們三個,收拾起東西來,自然是極快的。

許良從來沒有去過長安城,也不知道長安城裡頭是何種模樣,但是他半點都不關心這些。

趕路期間,他依舊在琢磨著,那個紙張的製作方法。

究竟用什麼東西才能製作出輕柔如絹帛一般的書寫工具?

農家人和其他百家之人聽聞消息都往長安的方向趕來。

這時候陳杏確實得到了一件新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