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麵的人……是活的?
許妙儀倒吸一口涼氣,簡直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那敲擊聲越來越響,也愈發急促。同時,隱隱還有道男聲傳來,含含糊糊的,隻能隱約聽出“出去”“錯了”之類的字眼。
許妙儀蹙起眉,下意識看向蕭韞。恰好蕭韞也朝她看來,眸色深沉,還泛著些許困惑。
很明顯,他也聽見這聲響了。
許妙儀很想當即叫停、一探究竟,但終究還是忍住了,試探著詢問行在前方的嶽強、丁山:“二位兄台可有聽見這棺材裡的聲響?”
“聽見了,但那又如何呢?”嶽強不以為然,甚至還說教了起來,“我們隻管做好雇主交代的本職工作,不要多管閒事,那對你沒好處的。”
丁山附和道:“就是啊,你不是想攢錢娶媳婦兒嗎?想要來錢快,難免會做些臟活兒。”
見他二人如此波瀾不驚,許妙儀心中便有了猜測——這是藍鈺用來試探他們的招數。
一時間,她心情複雜不已,有憤慨,有懷疑,更有糾結……
倏地,她餘光瞥見嶽強回頭朝她看來,眼中盛滿了探究與打量。她迅速反應過來,斂起情緒,道:“兩位兄台教訓得是,是我太愚昧了。”
嶽強這才舒展眉頭,唇角勾起一個得意的弧度。接著,他又問蕭韞:“向兄弟,你覺得呢?”
“某覺得嶽鏢頭所言甚是在理。”蕭韞道。
嶽強滿意地點點頭,道:“你們明白就好。”
蜿蜒山路上,一行人繼續前行,棺材裡的人仍頑強地叫喊著,隻是一聲比一聲弱了。
“等等,”丁山忽然頓住步子,語氣沉重,“我怎麼覺得這聲音有點像……阿天?”
嶽強也停下腳步,擰起眉頭,若有所思:“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有點啊……”
說著,他連忙招呼眾人放下棺材,和丁山一齊側耳趴了上去。
“有好戲看了。”蕭韞低聲對許妙儀道,語帶譏誚。
許妙儀唇角微揚,輕聲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丁嶽兩人正全神貫注地聽棺材裡的響動,完全沒注意到蕭韞和許妙儀的悄悄話。
很快,丁山雙目猛然圓睜,一下子彈起身來,道:“哎喲!好像真的是阿天!”
嶽強神情凝重,抬手招呼蕭韞和許妙儀:“來,幫忙把棺材打開。”
這棺材四角已經被釘死,眾人沒有起釘工具,隻得拿自己的武器去撬,忙活了好半天。
隨著棺材板被推開,一個男子坐了起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一張圓盤臉幾乎成了醬紫色。
“張天!”丁山震驚不已,“你小子怎麼會在這裡麵?!”
張天擺了擺手,有氣無力道:“彆提了,被那死小子暗算了……”
“行了,先彆說這些。”嶽強出聲打斷。
張天愣住了,丁山忙給他眼神暗示,他這才看見站在身後的蕭韞和許妙儀,會意點頭。
嶽強又對張天道:“你休息一會兒吧,然後……隨我們回鏢局,自去與郎君解釋。”
聞言,張天麵色大變,忙道:“不行啊,強哥,我不能回去啊!郎君如果知道了,絕對不會放過我的……”
嶽強冷笑一聲,道:“沒做好分內任務,就要受罰,這天經地義。”
張天又一把拽住了丁山的袖子,仰麵哀求道:“山哥,咱哥倆快十年的交情了,你不能眼睜睜看著我受刑啊!”
丁山滿臉不忍,好聲好氣地勸道:“強哥,得饒人處且饒人嘛。反正這裡也隻有咱們幾個,咱們都不說,郎君哪能知道呢?”
“不行!”嶽強斬釘截鐵地拒絕,“我可不敢攤這種風險。”
“你!”張天惱羞成怒,猛然伸手指向嶽強,“枉我這幾年對你敬重有加,你居然如此冷漠無情!”
嶽強彆開臉,嘴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張天的眼珠慌忙轉了幾轉,猛然從棺材裡翻出,往遠處奔逃而去。
“休走!”嶽強大喊一聲,提步追了上去,同時抬手甩出幾枚飛鏢。
張天敏銳察覺,急忙躲閃,卻不料被塊石頭絆了一下,猛然栽倒在地。
趁此空隙,嶽強便已經追了上來,出刀刺向張天的脖頸處。
不料這是,一柄長劍從旁邊刺來,恰好擋住了嶽強的攻勢。隨即,長劍靈活一轉,強勢地將嶽強的大刀挑開了去。
嶽強連忙後退幾步,穩住身形,抬眼一看,見丁山正持劍立在張天身前。
張天如見救命菩薩,連滾帶爬地躲到丁山身後,拽著他的衣服,一把鼻涕一把淚道:“山哥,還是你對我好!”
嶽強的麵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丁山,你這是何意?”
丁山的語氣染上幾分煩躁:“強哥,都是兄弟,你何必把事情做絕呢?”
“豎子無知!”嶽強一臉恨鐵不成鋼,“你知道叛徒跑了意味著什麼嗎?以後他若是與他人聯合起來對付我們,你我可就是死路一條!”
聞言,丁山瞳孔微縮,目光變得遊移不定,明顯是被這話震懾到了。
張天感知到了丁山的動搖,急急道:“山哥,大不了咱們離開這兒就是了!我們一身好本事,去哪兒不愁吃喝?如今雖然來錢多,但風險也大啊,指不定哪天就要被……”
他話音未落,就被嶽強憤怒的吼聲打斷了:“閉嘴!”
這一下聲如洪鐘,張天哆嗦了一下,趕忙又縮了回去。但這次,他沒有再拉著丁山。
嶽強沉沉盯著丁山,道:“你如果執意護著他,就彆怪我不留情麵了。”
丁山心中一團亂麻,眉心幾乎皺成一個“川”字。
此時此刻,正在遠處觀望的許妙儀不禁咂舌感歎。她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身旁的蕭韞揶揄道:“上山抬棺,竟還撿了出戲看——這戲可比戲樓裡演得精彩多了。”
許妙儀點點頭,深有此感。
“就是少了些東西。”
許妙儀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什麼?”
“茶水和瓜果點心呀,”蕭韞輕笑,“否則隻有眼睛能享受到這種樂趣了。”
許妙儀唇角微抽,心道這人怕不是腦子有問題。她懶得理他,繼續去看“戲”——
丁山深吸一口氣,目光逐漸堅定起來,握緊劍柄:“對不起了,強哥,是你不講情分在先!”
嶽強氣極反笑,點頭連連:“好!真是好極了!”
說罷,他再度揮舞起大刀,狠狠朝丁山砍來。
丁山拔劍抵禦,同時對張天喊道:“你先走,我斷後!”
“好兄弟!”張天嘴上說著兄弟情深,腳底卻如抹了油,一下子竄出老遠。
另一邊,許妙儀估摸著時機成熟,對蕭韞道:“走吧,現在你不光可以用眼睛看,還可以身臨其境地體驗一下了。”略帶譏諷。
蕭韞輕笑一聲,什麼也沒說,抬步跟上了許妙儀的步伐。
嶽強不甘讓張天就此溜走,卻又被丁山纏得死死的,一時間惱怒不已,也因此有些分神,被丁山抓住了一個漏洞。
然而,就在長劍即將刺入他胸膛的前一刻,隻聽“鏗”的一聲,兩側同時刺出一道白光,丁山連人帶劍被逼退了好幾步。
嶽強愕然,側頭看去,見蕭韞和許雙正分彆持劍立在他兩側。
丁山一臉不可置信,恨恨道:“向玉!許雙!你們竟然要幫著他嗎?!我平日與你們的交情,難道不比他多?”
“丁兄此言差矣,”蕭韞淡淡道,“我們隻是站在了郎君的一方而已。”
嶽強聽見這話,忍不住看了一眼蕭韞,目露幾分動容。
“呸!”丁山惡狠狠唾了一口,忽而想到了什麼,又道,“你們還不知道他們是乾什麼的吧?我告訴你,他們是……”
他還未說完,嶽強便怒吼一聲,舉刀砍了過來,逼他不得不把話語咽了回去。
許妙儀連忙跟上加入戰鬥,蕭韞則道:“我去追張天。”
刀光劍影中,嶽強放聲笑道:“好小子!”
二打一,丁山很快就落了下乘。見勢不好,他幾番欲逃,卻都被截住了。最終,他的脖子被許妙儀的長劍架住了。
沒多久,蕭韞也押著張天回來了。
“許兄弟,向兄弟,此番真是多謝你們了。”嶽強抱拳感激道。
蕭韞一臉大義凜然:“鏢頭不必客氣,為郎君做事是我們的本分。”
許妙儀見了,竟莫名有些想笑。好在她忍住了,連忙跟著附和了兩句。
嶽強道:“你們放心,等回了鏢局,我一定在郎君麵前為你們美言幾句。”
“多謝鏢頭。”
三人把棺材留在山坡上,押著丁山和張天回了鏢局。
嶽強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去與郎君複命。”
二人明白他的意思,應聲離開。
“真是沒想到,除了看出好戲,還有這樣的意外收獲。”蕭韞笑道。
許妙儀調侃道:“向兄舌燦蓮花,想必不日就要升遷了。”
“許兄羨慕?”蕭韞側頭來看許妙儀,漆黑眸中笑意更深,“想學我可以教你啊。”
許妙儀冷哼一聲,道:“我才不學,諂媚做派……”
說著說著,她突然頓住了,雙眼直直朝一個方向看去,麵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