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望的過往(1 / 1)

沈梨初目光凶狠,那柄匕首也隨著沈梨初的發力逐漸沒入李萬忠的胸膛。

痛感讓李萬忠狠狠皺起眉頭,抓住沈梨初的手也慢慢失去力氣。

“沈縣令,你可要想好,跟我作對的下場。”

李萬忠的咬牙切齒並沒有唬到沈梨初:“我的下場隻有一個,那就是安享晚年,幸福老死,至於你,可就沒這麼好的命了,再不讓你的人撤退,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在李萬忠的不甘裡,兩人結束了僵持。

等那些烏煙瘴氣的人走完,沈梨初才卸了力,連匕首都沒拿穩,“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衛安幫她撿起來的時候,刀柄纏繞的布條已經全部被洇濕。

“小沈大人……”

沈梨初麵不改色的接過匕首,看了眼盛望,默不作聲進了屋裡。

蘇荷已經將兩個小孩哄走,挺直脊梁站窗邊,烈日的金光勾勒出她的柔和,她是笑著的,卻看不出笑意,她明明是個溫柔和潤的人,每次給他們送糕點的時候,露出的都是能夠感染人的明媚笑容,可如今卻多了份讓人多看一眼就忍不住心疼的哀傷。

“是我和阿望給大人和衛安哥添麻煩了。”

沈梨初接過蘇荷遞來的茶,“盛望,怎麼回事?”

盛望:“前幾日是家父家母的忌日,我帶阿荷去河邊放花燈祭拜他們,誰知剛巧遇到了來清河辦事的李萬忠,我本想著這是權貴的兒子,惹不起還躲不起嗎?可誰知道他竟然打起了阿荷的主意。”

“第二天竟然趁我出門,闖進我家欲要輕薄阿荷,好在被巡街的李三奎發現,及時救下了阿荷,不然我不敢想象。”

顫抖的手將盛望的憤怒暴露無遺,忍無可忍但也隻是將拳頭狠狠砸進了地麵,留下斑駁的傷痕無一人關心。

蘇荷接了盛望的話:“阿望怕還會再發生這樣的事,就一直守在家裡陪著我,那幾天都平安無事,就在我們以為李萬忠放棄的時候,他今天早上突然帶了一群侍衛將我家圍住,並放話說如果盛望三天之內不交人,便要血洗這裡。”

“大人,求求你幫幫我吧。”

沈梨初連忙攔住想要給她跪下的蘇荷,身後的盛望又開口:“阿荷!不要把大人牽扯進來,我們的事我們自己可以解決。”

“你怎麼解決?”衛安冷笑道:“到時候跪下來求人家高抬貴手放過你嗎?”

“那我能怎麼辦?”盛望徹底崩潰,“我除了這樣我還能怎麼辦?李萬忠的爹是梧陽的刺史,就算梧陽如今不如從前,明眼人都知道朝廷已經放棄了梧陽,可那又怎樣?隻要梧陽一天還在九黎的版圖之內,李萬忠捏死我們如捏螞蟻一樣。”

衛安很平靜,眼神裡沒有任何波瀾,他沒有表現出憤怒,也沒有像剛剛那樣表現出激動,他隻是平靜的開口:“那如果李萬忠不同意硬要讓弟妹當他的小妾呢?他要是來硬的讓他的侍衛將弟妹綁回府呢?你又該如何?眼睜睜那樣看著嗎?”

“不需要你們管,你們走吧,我自己可以解決。”

“盛望!”蘇荷不敢置信,卻又像這是在意料之中,“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盛望眼神躲閃,不敢與蘇荷對視,發起的怒火也是衝著衛安:“走啊,還要我請你們嗎?”

“好,小沈大人,我們走。”

*

沈梨初的四合小院內,一張桌子置於銀杏樹下,三人圍桌而坐,留下沈奕舟一人在旁邊自己玩著沈雲瑾給他做的小木劍。

沈梨初:“你這木劍做得倒是精巧。”

“確實費了些心思。”沈雲瑾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衛安,撐開扇子自覺為沈梨初送上涼風,“盛望一事怎麼處理?”

衛安期待地看著沈梨初,可沈梨初隻是瞥了一眼沈雲瑾,便收回目光,自顧自拾起一片落在桌子上的銀杏葉,一下沒一下的用葉柄掃著桌麵,沈奕舟見他們沒有說話,貼心地來活躍氣氛,用劍戳在沈梨初的背上,大喊“哥哥我捅死你啦”,引得人發笑。

笑不出的衛安才在這氛圍輕鬆的時候,掙紮著開了口:“小沈大人……”

“衛安。”

沈梨初知道衛安要說什麼,他跟盛望二十多年的交情,不可能真的不管他,可如若盛望一直是這樣懦弱的樣子……也確實不能不救,蘇荷是個很好的人,她不會眼睜睜看著蘇荷真去做了李萬忠的小妾——盛望怎會是這樣的軟弱無能。

人家都要霸占他的妻子了,可他隻會躲著。

“盛望一直是這個鬼樣子?”

“也不是。”

衛安無奈地歎氣聲與樹葉摩挲發出的沙沙聲交融,風也感受到衛安的悲傷,吹起落葉拂過他的臉頰,好似是在安慰:“盛望一直以來的心願是做一名鋤強扶弱的俠客。”

“俠客?”

衛安輕笑道:“是呀,是不是很震驚?我第一次聽他說的時候也覺得震驚,但他也確實一直在奉行他的俠客道義,清河縣誰有困難,他都會施以援手,那時候大家都會喊他一聲‘盛大俠’。”

“那怎麼會成現在的樣子?”

“五年前,盛望十九歲生辰的時候,遇見有人在欺負一個五六歲的小孩,那男子拽著那小孩的頭發狠狠往牆上砸,一巴掌就把那小孩的牙給打掉了,盛望問他為何打人,那男子說因為這小孩蹭到他衣裳,把他衣裳弄臟了。”

“多麼可笑的理由啊,盛望也覺得可笑,所以動了手。”

沈梨初不解:“這不是挺好的?”

“可是那男子是大皇子生母的親表弟,是大皇子的表舅章峰,奉旨來清河查看礦脈情況。”

後麵的事,即便不說沈梨初和沈雲瑾也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皇親國戚最是囂張跋扈,小孩碰他一下就把人的腦袋往牆上嗑,更何況是打他的盛望?

“章峰與官府勾結,去盛望家裡想要將他拿下,可章峰覺得這樣不解恨,就跟盛望的父母說若是他們能跪下從他胯/下爬過去,他就可能饒了盛望。”

“他們照做了,不出意料,章峰還是沒饒過盛望。他讓官兵抓走了盛望的父母,隻是在牢裡關了三天,送回來的時候二老已經被扒了一層皮,沒堅持幾天就去世了。”

“那時候盛望哭到嗓子都啞了,章峰卻每天都來嘲笑他一番,甚至還扒了他父母的墳,將他們的屍體又拋到盛望麵前,告訴他,若是敢反抗,他會讓盛望身邊的人都是這個下場。”

“最讓盛望失望的,是他救下的那個小孩的家人,在章峰走後找上了盛望,他們說……他們說都怪盛望得罪了章峰,害得他們一家被章峰針對,要不是他多管閒事,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

起風了。

夏日的風總覺得過於沉重,每起一下都壓的人心頭燥悶,飄落的樹葉被壓倒地上,沉浮過後就是無儘的沉,樹在沙沙地叫,沒人知道它是在心疼從自己身上掉的葉子,還是盛望的過往。

“從那以後,盛望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了,不會幫助彆人,也不會拯救自己,所有的事都忍在心裡,從不跟任何一個人講。我能理解他為什麼這麼做,可以想讓他有一天可以走出來,不說讓他像從前一樣,可以不用任何事都忍氣吞聲,不敢反抗。”

“可是衛哥哥,這不是盛哥哥的錯呀。”

沈奕舟看著衛安:“錯的人應該是那個叫章峰的,他欺負小孩子,還欺負盛哥哥的阿爹阿娘,他才是壞人,為什麼壞人沒有受到懲罰,反而是幫助彆人的盛哥哥受到了懲罰呢?”

“而且那個小孩的阿爹阿娘也不好,明明是盛哥哥幫助了他們的小孩,為什麼還要責怪盛哥哥呢?他們應該去責怪那個叫章峰的人,是他欺負他們家小孩的呀。”

“舟舟說的沒錯。”衛安紅了眼眶,抱起沈奕舟,蹭了蹭他肉乎乎的臉蛋:“咱們舟舟真厲害,能看的這麼明白。”

“是吧!衛哥哥,我也覺得我很厲害。”

沈梨初捏了捏沈奕舟的臉:“是啊,今天的奕舟真厲害,你先去找王先生玩,等回來後,哥哥獎勵你一顆糖吃。”

“好!”

……

“小沈大人……求求你,幫幫盛望吧。”

沈雲瑾收起這扇,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這件事,我倒是有個主意。”

沈梨初挑起眉,懶散地看向沈雲瑾:“說來聽聽。”

“這李萬忠是梧陽刺史李明璋的嫡子,李明璋是個有能力的人,對百姓也和善,若非當初他與三皇子關係好,恐怕如今也是在京的官了。這李萬忠跟他爹性格截然相反,聽說是因小時候曾走丟過,家裡人格外寵愛,以至於養出了囂張跋扈的性子,最喜歡的就是美色。”

“如若我們能讓他……”

沈雲瑾用扇子指了指沈梨初的腹下,“如若我們能讓他這裡再也用不了了,那自然也不會找蘇姑娘的麻煩了。”

“……”沈梨初耳朵莫名發燙起來:“那你怎麼保證他不會因為那裡用不了就徹底發瘋,強行擄走蘇荷,折磨她呢?”

沈雲瑾:“清河縣郊外不是有一座聖母娘娘廟?反正已經荒廢了很久,就用它來做文章。”

沈梨初詫異,古代大多數人可都是很迷信的:“你不怕聖母娘娘生氣,降罪於你?”

“一座雕像而已,若世上真的有神仙,為何世間還有這麼多苦難?”沈雲瑾看向那粗壯的銀杏樹,眼眸之中仿若多了絲沈梨初讀不懂的情緒:“求神拜佛不若靠自己,就算真有神佛,因此事降罪於我,那我便拆了它的廟宇,讓它再享不到人間供奉。”

沈梨初和衛安同時豎起大拇指:“厲害。”

衛安:“那你們可有讓人不能行房事的藥嗎?”

“……”

沈雲瑾:“我隻負責出謀劃策。”

衛安:“我負責運行。”

兩人紛紛看向沈梨初。

沈梨初:“……”

怎麼呢,看我就能變出藥來了?

——等等,說不定還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