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死了,有食物了!”
耳邊嘈雜,尖銳的長鳴在腦海裡嗡嗡作響,心臟失控一般砰砰直跳,胸腔內也格外難受,像有一團發泄不出的氣堵在胸口。
是心臟病又發作了嗎?
但身體又沒有心臟病發作時得疼痛。
沈梨初在心裡自嘲起來,她怎麼會再心臟病發作呢?她已經死了啊——所以這是陰曹地府嗎?
“哥哥,醒醒。”
有人在推她的胳膊。
沈梨初皺了皺眉,那口發泄不出的氣在她突然地起身裡徹底疏了出去。
木炭的焦糊味直衝鼻間,石磚堆砌的城牆零星點點沾染著黑漬,分不清那些黑漬是火油碳灰還是血跡。頃塌的樓宇,燒焦的木材四仰八叉遍布肉眼可見的每一個地方,偶爾還能看見殘肢卡在不曾預料,但又能夠理解的角落,未熄滅的火焰在木柴堆裡續續燃燒,黑煙嫋嫋升向天空。
陌生的人各個瘦成皮包骨,凹陷下去的臉頰帶著猙獰的表情,如同地獄裡出來的惡鬼,血盆大口朝沈梨初走來。
“哥哥,你醒啦?”
推她胳膊的人就是這個五六歲的小孩,滴溜的大眼珠子裡帶著清澈,不像是很聰明的樣子,沈梨初還沒來得及看清四周的情況,就被難民拽著衣袖,撕扯衣擺,一雙雙黢黑的手死死抓著她的臂膀,好像要把她活吞了一般。
她被淹沒在“給我糧食”、“她有食物不要讓她跑了”的嘈雜中,動彈不得。
“你們放開我哥哥!”
小孩試圖推動這些難民,但如螳臂擋車,白費功夫,甚至還激怒了餓昏了頭的男人,將沈奕舟推倒在地。
“你們乾什麼?!”
沈梨初顧不得刻在骨子裡的教養,用儘吃奶的力氣揮動拳頭,還用上了腳,硬生生為自己開辟出了一道口子,抱著那小孩就衝了出去。
劇烈的運動並沒有讓沈梨初感到不適,反而讓沈梨初感受到,在自己的左胸口,有一顆強健有力,蓬勃有朝氣的心臟。
她的心臟病,好了嗎?
也不知跑了多久,見身後沒有難民跟著,沈梨初順著殘垣坐到地上,她的心臟沒有因為劇烈運動而疼痛,而是狂跳不止,每天跳動一下都能感受到蓬勃生命,這是一顆健康的心臟。
酸澀湧上鼻間和眼眶,溫熱的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活過來了。
“哥哥,舟舟疼。”
小孩舉起手:“哥哥吹吹。”
沈梨初抹掉眼中的水,吹了吹小孩手掌心上擦破的傷口,問道:“小弟弟,你叫什麼?”
“哥哥,你怎麼記性比舟舟還差?舟舟叫沈奕舟,是哥哥給我取得名字呀,舟舟很喜歡。”
沈奕舟?她確定自己不認識這小孩。
環顧四周,沈梨初找到了一缸盛滿水的水缸,倒影裡,有一張沈梨初無比熟悉的臉,那是她十七八歲時候的模樣。
正在她疑惑之時,陌生的記憶湧現自己腦海。
這是曆史書上未曾記載過的朝代。
在原主的記憶裡,與這個朝代有關的隻有當今天下分三國,她所在的是曾經繁盛,如今卻最弱小的九黎,而九黎的君主姓顧。
除此之外,再無更多。
更多的,是原主對家人的記憶。
原主有一個跟原主長得極為相似的雙胞胎哥哥沈奕川。沈奕川很爭氣,在縣令舉中拔得頭籌,被分配到了清河縣當縣令。
兄妹兩人本應過上好日子,可一個月前,任命狀剛到的那一天,沈奕川因救落水的小孩,被湍急的河水衝走,村裡人幫著尋了大半個月,也沒能尋到沈奕川的屍體。
所有人心裡都明白,沈奕川回不來了。
原主把自己關在家裡好幾天,重新出門的那天,原主穿上了哥哥的衣服,把頭發也束了起來,不仔細看就好像是沈奕川回來了,原主心裡也是這麼想——她要替哥哥好好活下去。
至於沈奕川救下的小孩,是個孤兒,小時候因為生病燒壞了腦子,有些癡傻,村裡人見他可憐,家家輪流養著他,在沈奕川把他救上來後,就一直待在原主家裡不肯走了。
原主扮成她哥哥出門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個小孩,清脆的一聲“哥哥”讓原主心軟,便收留了他。舟浮於水之上,借水之力閱山川四海,故而在收留那小孩的第一天,原主就給那小孩換了名字,叫沈奕舟,希望活下來的人能替死去的人看遍這個世界,這也是沈奕川的心願。
所以原主帶著哥哥的任命狀,來到了清河縣。
原主本以為自己能替哥哥為民效力,完成他生前的心願,可誰知道清河縣正逢戰亂,被困在清河的流民因為沒有食物飽腹,已經開始食死人肉。身上帶著乾糧的原主成了難民眼中的盤中餐,在爭搶食物時,原主體內的毒發作,死在了異鄉,死在了她的十八歲。
許是因為未能完成哥哥的心願,執念太深,所以在原主死後,召喚了與她同名同姓同樣貌的沈梨初的魂魄,以完成那份心願。
所以她是死後因為原主的執念才穿越到這裡來的嗎?
沈梨初撫摸著那顆健康的心臟,還未來得及感慨些什麼,四麵八方的難民緩緩向沈梨初和沈奕舟彙聚,瘦到光骨頭的雙腿拖動細長的身軀,如同喪屍,可這些難民要比喪屍更恐怖,他們眼中全是貪婪的精光,光看一眼就讓人感到恐懼。
沈梨初下意識地喘起粗氣,恐懼讓她腿軟,腳下邁不出一步,護在懷裡的沈奕舟也開始不安的顫抖,兩隻手死死拽住沈梨初的袖子。
絕望崩潰的嘶吼宣泄著她的害怕和獨自一人在陌生世界裡的惶恐不安,酸澀升至鼻間與眼眸之中,鹹濕的水也模糊了視野,在難民伸手就能碰到沈梨初的時候,她害怕的顫抖,但活下去的意誌又強撐著沈梨初發顫的身體,迸發出讓自己也震驚的力氣,僅用隨手撿起的木棍竟也讓難民退後了好幾步。
難民被驅趕走,隻有少數餓到失去了理智的人,想要殊死一搏,在沈梨初看不見的角落,用石頭狠狠砸在了她的後腦。
沈梨初在驚愕和恐懼裡倒下了。
難民猩紅雙眼將沈梨初撲倒在自己身下,惡臭的味道熏得沈梨初雙眼直流眼淚,不過眨眼之間,她就徹底被壓死在地下。
“不許欺負我哥哥!”
沈奕舟瞪圓雙眼,明亮的雙眸裡全是不加掩飾的憤怒,肉嘟嘟的小手撿起一塊兒板磚,也成了他最堅硬的武器,砸向那些撲倒沈梨初的難民身上。
沈梨初趁著難民吃痛,站起身撿起石頭,狠狠砸向他們。
濃烈的血腥昭示戰況的慘烈,他們喘著粗氣站在廢墟與昏倒的難民之間,木棍掉落在地上發出“哐當”巨響,是勝利的號角。
沈梨初環顧周圍,焦炭,殘肢,黑紅的血液混雜塵土,腥臭之味攪亂五臟六腑,嫋嫋的炊煙從四麵八方升起,勢要遮住初夏裡的驕陽。
可待到陰暗的雲層散儘,明媚的光線立馬以肉眼看不見的速度迅速鋪滿這頃頹的廢墟,光亮照進大地,刺眼,明亮,驅走陰霾,成為希望。
沈梨初歎出壓抑在心裡雜糅的情緒,亂世之下無人能獨善其身,原主的心願是替她哥哥做到為民解憂,她因原主而重活,理應幫助原主完成這份心願,隻是這裡的人……
【檢測到宿主意願,成功激活係統。】
【恭喜宿主成功綁定政務係統。】
冰冷的機械音出現得實在突兀,沈梨初麵目呆滯地看著出現在腦海裡像中了病毒一般頻頻出現的頁麵。有百姓需求收集,有數據統計,還有清河縣人口信息,沈梨初甚至還在道具頁麵看到了99999積分的核彈。
這是這個朝代裡能有的東西嗎?沈梨初顫抖地點了那個核彈試圖兌換。
【兌換失敗,當前積分不夠,還請宿主繼續努力解決百姓訴求積累更多積分。】
……意料之中呢。
【宿主你好,我是您的係統客服N1D2,此係統為輔助係統,受宿主想要幫助難民意願以及宿主身份影響,為宿主綁定的是政務係統,該係統可獲取宿主任職地百姓訴求,統計當地各項數據,宿主可憑借係統數據,解決百姓訴求,獲取獎勵,更多功能將由宿主自行發現,與係統有關的任何問題宿主都可以問我喲。】
沈梨初感受著腦海裡多出來的拇指大小的小人,莫名其妙想到了寄生蟲。
「它不會把我腦子吃了吧?」
【宿主不會的喲,我隻是係統幻化出來的形狀,後續可以根據宿主喜好改變。】
「還能聽到我的心聲。」
【是的,宿主可以通過心聲跟我交流,這樣彆人也不會當宿主腦子有病。】
……
沈梨初想了想,問道:「為何我會綁定這個係統?」
【因為係統檢測到了宿主您想要幫助原主完成她哥哥未完成的心願,所以……】
「等等!」
沈梨初十分不解:「我什麼時候想了?」
【宿主不是想留在這裡幫幫難民嗎,我聽到了宿主強烈的意願,所以決定幫宿主一把。】
「……我自身都難保,怎麼可能留在這裡?況且你覺得這裡的人還值得救嗎?」
係統聞言,拇指大的小孩心虛一般轉過腦袋,甚至還吹了聲口哨。
沈梨初微微眯起眼。
「我自己的意願強不強烈我自己不清楚嗎?小第二,你是不是業績不達標,拉我湊數的?」
【哪兒有,怎麼可能,絕對不會。還有我是N1D2,不是小第二。】
「那我拒絕綁定,你們這裡應該有主係統吧?我要告到那裡,說你強買強賣,給你五星差評。」
小孩連忙抱住沈梨初的手指,嚎啕大哭:【不要啊,求求你好心的宿主,再沒有業績我就要被開除了,我可以給你爭取一些初始物資。】
沈梨初一口拒絕:「清河縣就是個爛攤子,沒有人能夠治好,我又不傻,不可能留在這裡。」
【十兩紋銀外加一座四合院!】
沈梨初不為所動:「我生前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彆說管理一個縣了,我連我自己都管理不好,到時候恐怕還要讓清河縣難民來救濟我。」
【再送五十袋大米,以及幫助清河縣災後重建一次!不能再多了,這是我權限之內的極限了,再多的話連宿主你都會受到懲罰的。】
「什麼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