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拜見王爺,豈能無禮!”臉上灰撲撲,大約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被粗魯地推到前麵。
主位上端坐的男人,神情嚴肅不怒自威,身旁有一群奴仆伺候左右。
眾人注視著廳堂中央衣著襤褸,麵黃肌瘦,身形矮小瘦弱的小乞兒,唯有一雙好似珠寶透亮的眼眸才讓人看出她的容貌尚佳。
“你來自哪裡,又為何到這?”男人渾厚的聲音響起,不經意間使人緊張幾分。
聽到男人的詢問,女孩輕微地顫抖了一下。“不知道,我一醒來就在這了。”低頭不再言語。
”對王爺要自稱賤民,這是規矩,你家人沒教過你嗎?“尖酸刻薄的聲音從內屋傳來,一位身形豐滿,手上、脖子上都戴滿了金銀珠寶,滿身富貴氣派的女子被三兩個丫鬟擁護著緩緩走來。
走到眾人麵前,女子微微向主位的男子行個禮,“王爺安。”說罷便徑直走到右下的首位入座。
男人沒應,眉頭微皺,接著詢問。
“你家人呢?”
“死了。”
“都死了?”
“是。”
女子還想開口說話,男人已起身,揮揮手道:“收了做我的丫鬟,趙婆子,你來管。”
言畢,一乾人等退出屋子。
女子立馬用哀怨的眼神看向廳堂中央低頭的女孩,“趙婆子,好好教導這個沒人要的乞丐!”女子惡狠狠說道,尖酸刺耳的聲音響徹整個屋子。
說完便起身,連衣袖都來不及整理,追了出去。之前站在女子左側的一位年老的婆子低眉順眼應了一聲,“是,夫人。“
屋子人幾乎走光。
”以後都要自稱奴俾,老爺夫人心善才留下你這個乞兒。“
”我們王府多少人想破腦袋都要擠進來,你謝個祖孫八代都不過分。“
”不知道父母怎麼教你的,不過也怪不得死這麼早!“
年級大的老婆子什麼世麵沒見過,嘴皮子比誰都會說,尖酸刻薄的話語不斷往外蹦。
”我會學的。“一直沉默的女孩開口,趙婆子的話被迫打斷。
趙婆子麵露不滿,卻也沒有再說。“哼。從現在開始好好教你王府的規矩。”轉身示意女孩跟上,踏開步子往外走去。
女孩明亮無神的眼眸掀起波瀾,仔細看,不大的手掌心有一排深深的指甲印。
趙婆子領著女孩穿過府邸,向角落裡給奴仆住的屋子走去,“王爺是當今皇帝的弟弟,當年替先皇征戰了不少國家,立下赫赫戰功。要不是王爺與當今聖上兄弟關係好,又因王爺也不想爭權。”
“不然當今這天下。”趙婆子噓了聲,斜眼看向跟在後麵的女孩。
注意到她的目光,女孩淡淡回應:“王爺真讓人敬佩。”臉上的灰塵遮掩了女孩的神情。
趙婆子見看不出什麼,冷哼了一聲,“我不知道你什麼來曆,不過我們夫人可是皇上親指的!”
“應該不是正的吧。”童言無忌的話輕飄飄地從女孩嘴裡說出。
聲音並不大聲,細聽還有一絲幸災樂禍的意味。
“大膽!給我掌…”話還沒說完,整個人竟徑直掉入左邊的水池裡。
女孩看準了離趙婆子幾步遠放在池塘邊的觀景石,故意說了那句話。
果不其然,趙婆子聽到立馬舉起手就要轉身。
女孩找準周圍無人的時機,洋裝摔倒,身子往前撲,左手摸到趙婆子大腿,稍微一推,便水花四濺。
趙婆子絮絮叨叨並未注意到自己腳旁有一塊不起眼的石子,未曾想卻因為它落了水,甚至還丟了命。
“有人落水了,快來人啊!”女孩驚慌失措,大喊道。
趙婆子本就年紀大身體不便,更是落水時撲騰了幾下,失了力氣已經快被水嗆的快失去了意識。
不遠處打雜的家仆聽見呼喊,連忙放下手裡的家夥趕了過來。
女孩眼看人越來越多,深吸一口氣,瘦小的身子果斷一躍,跳入水中。
趙老婆子眼睛已經睜不開了,聽見落水的動靜,快放棄的雙手又拍打起水麵。
女孩用儘全身力氣遊到趙婆子身邊,看著她痛苦不堪的表情,奮力地向上尋求生機。
“爹娘,你們也會這麼痛苦嗎?”
身後陸續傳來跳水的聲響,女孩不再猶豫,抓住趙婆子的肩膀用力往下推。
最終女孩自己也撐不住了,小小的身軀逐漸沒入水中。
“抓到了!抓到了!”
來回腳步的嘈雜聲在屋子裡此起彼伏,丫鬟領著郎中腳步匆匆。
“怎麼樣了?”
“回王爺,無大礙,休息幾日便好。我看她身子骨本就虛弱再加上受涼,才導致昏迷不醒。”
“待小人抓幾幅藥吃幾天就會無恙。”
男人點了點頭。隨後管家吩咐下人去取銀子送郎中出去。
女孩迷迷糊糊睜開了雙眼,眼前華麗的裝飾一瞬間讓她恍然,刹那間還以為之前經曆的種種都隻是她的一個夢。
“咳咳咳!”
待她順完氣,便看到收自己坐丫鬟的人正站在床前。女孩趕忙將喉嚨裡再次升起的氣咽了下去。
小女孩勉強地直起身,弱弱問好:“王爺好。”
便低頭等待男人開口,不安的小手緊緊抓著被子邊緣。
“我收你為我的養女。”
“為你爹娘報仇。”
女孩驚得猛抬頭,眼框蓄滿淚水,小手慢慢握緊,淚珠一滴一滴的,順著細嫩的臉頰輕輕流淌,纖細的肩膀一抖一抖。
“明禮,禹明禮可好?”男人喃喃私語,目光無神。許久,水珠悄無聲息地落在華貴的衣袍上,很快不見蹤影。
平陽王收乞丐作養女的事一時轟動京城,連著不少權貴官員府邸門口討飯的乞丐多了起來。
麻雀飛上枝頭當夜鶯的故事也廣為流傳,被大街小巷的老百姓津津樂道。
在離京城百裡外的小鎮上,一陣啼哭拉響了平靜的黎明。
“老爺老爺,夫人生了,是個男孩!”丫鬟急忙從屋子裡跑出來。
男人嚴肅凝重的終於臉上露出一抹喜意,摸著胡子,洋裝淡定地點了點頭,吩咐道:“可以把阿母叫過來了,聲音放輕點。”
丫鬟再次急匆匆地走出去。下一秒,一位老婆子低著頭從屋子裡走出,“老爺,看看夫人和少爺嗎?”
男人不知想到了什麼,笑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厭惡的表情。男人揮揮手,再次吩咐道:“照顧好夫人和少爺。”說罷帶著仆從轉身離開。
老婆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男人的背影從轉角消失,腳步輕盈地朝內屋走去。
“夫人,老爺走了。”
老婆子心疼地看著自家夫人麵色蒼白的臉龐,嘴唇一點血色也無。
床上的女人剛生完產,虛弱的靠著枕頭,身旁是自己差點搭上命才生下的女嬰,也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果然。”女人自嘲地扯了嘴角。“說了是男孩了吧?”
女人費力地抬起胳膊,憐愛地摸了摸剛剛哭累陷入沉睡的嬰兒。“稟告老爺了。夫人這樣會不會…”老婆子眼神充滿憂慮。
“還有什麼辦法呢。想要活下去,隻能這麼做了。”
“孩子啊,不要怪娘親,娘親隻想你能活下去。”
女人不忍再看向在繈褓之中熟睡的嬰兒,閉上眼睛,淚珠輕輕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