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煙將茉莉拉過來坐在自己身邊，搖頭溫聲道：“茉莉，你聽我說，你可知，戚小姐的兄長，也就是戚將軍，是如何死的嗎？”
茉莉搖頭。
“朔州一戰，王爺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為了能讓王爺以最快的時間回城治療，他斷後拖延時間，卻被北狄所擒，北狄對王軍恨之入骨，對他施以暴行泄憤，後又以他為耳引誘王爺去救他。
王爺雖麵冷，但向來重情重義，怎麼可能見死不救，戚將軍亦明白這一點，便咬舌自儘了。”
茉莉不知何時已紅了眼眶，她自來了白城後，雖未直麵過戰爭，可戰爭所帶來的殘酷，她已有所了解，亦能感同身受。
“小姐，什麼時候才能不打仗？”
“把他們都打服，讓他們懼怕，就不會打仗了。”
止煙拭乾她眼角的淚水：“所以，不管戚小姐此來，是衝著側妃之位還是真的想嫁個良人，看在戚將軍的份上，都不可怠慢，能給的定要給全。”
“可是小姐，我沒有小姐那麼無私，眼光也不長遠，沒有博大的胸懷，我隻想要小姐好好的，高高興興的。
戚將軍為國捐軀，我心中動容，也很是敬佩，整個大燕受其保護，可最終還此情的，隻有小姐，為什麼要小姐去分享自己的夫君而不是旁人呢？這不公平。”
止煙眉眼溫柔，摸了摸她的頭發，“這世間本就沒什麼是公平的，況且……”
她笑：“你這麼杞人憂天做什麼？王爺又沒下令說要納她。”
“我這是未雨綢繆，若真等到下令，為時已晚。”
“好啦，彆再想這些了，你隻要記住兩點，一是我現在很好，非常好；二是戚小姐來以後，不可怠慢她，更不可甩臉色，好嗎？”
茉莉乖乖點頭：“小姐說什麼便是什麼，奴婢都聽小姐的。”
“好啦好啦，看賬本，咱們看賬本。”
營州。
“晏王殿下日理萬機，不是說十日後才到，怎的提前來了？”
男人一身青綠色長袍，生得一雙桃花眼，麵容比女子還要細膩姣好幾分。
他提起火爐上的茶壺，把對麵的茶杯填滿。
“新得的君山銀針，嘗嘗。”
晏修撩袍坐下，直奔主題：“我要的東西呢。”
雲祈從自己的寬袖中拿出一個紫檀木盒子遞給他，“做到這個份上，勉之，你彆告訴我，你對你的王妃當真上心了？”
晏修接過打開，裡麵躺著一隻銀簪，看起來雖平平無奇，卻是出自重班大師之手，最巧的，還是它上麵的機關，輕輕一按，頂端便出現了極其鋒利的短刺。
“我可是聽說你家王妃都能上戰場立軍功了，這個小玩意兒，她還需要？”雲祈挑眉道。
“話多。”
晏修將簪子收起來，之前找重班大師做此簪的時候，她還手無縛雞之力，想著要給她一些東西防身。
至於現在……
就當普通的簪子送吧。
“我還聽說，你同意戚澤的妹妹住進晏王府了？”
晏修抬眸，危險的看了他一眼，雲祈卻對這似有似無的壓迫無動於衷，自顧自的飲茶。
“你何時這麼八卦了？”
“我隻是提醒你，既然對她這麼上心，便不要讓她傷心，你殺名在外，陛下和皇後給你娶個王妃可不容易。”
“她才不會傷心。”
雲祈端著茶杯的手一頓，這語氣，怎麼有種委屈的意味？
“她缺心眼兒，還同意我納側妃。”
“你家王妃，還挺大度的啊。”
“她就沒有度，何來的大度。”
兩人是從小一起長大的知己好友，雲祈算是最懂晏修的人。
“襄王有心，神女無夢啊。”他感慨道。
感受到晏修一道淩厲的眼風，他坦然處之，從懷中拿出一個紅色的請帖。
“彆說做兄弟的不幫你，我大哥的婚宴，你得來吧？雖說無召不得離開封地，但你向陛下請旨，於情於理，他都會同意的。”
“嗯。”
“帶著你家王妃一起來吧，大哥婚禮後三天是花神節，帶她去玩玩。”
看雲祈的神情，定然不是簡單的玩玩，而是意有所指。
……
“王妃，戚小姐來了。”
顧嬤嬤走進正殿行禮，後麵跟著三個女子，走在中間的女子小家碧玉，氣質清雅，眉目如一幅水墨畫，寧靜致遠。
她左邊站著的，看穿著打扮是她的丫鬟，至於右邊，婦人穿著珠光寶氣，眉眼出儘是精明和算計。
“瑩瑩攜繼母侍女拜見王妃，王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快起來。”
止煙上前將人扶起來，拍著她的手輕聲道：“來了這就當是自己家一樣，不必拘束，缺什麼少什麼也不要不好意思開口，儘管來和我說，好嗎？”
“多謝姐姐，還是姐姐想得周到。”薛瑩瑩含笑感激道。
茉莉心中卻是不舒服，剛才還是王妃，這會兒便成了姐姐了？
“王妃，瑩瑩來到王府，理應拜見王爺，您看……”婦人試探著開口道。
“王爺去營州了，待他回來再去拜見吧。”
“是，姐姐。”
婦人見止煙麵善，是個好說話的主，剛來王府前的忐忑少了些，膽子也大了些。
“王妃，我們家瑩瑩自小便優秀，琴棋書畫詩詞歌賦無一不精，來提親的人家可不少，可礙於她哥哥的臨終遺言，我們也都一一拒了，如今瑩瑩進了王府，王妃可得好好待她。”婦人說著話，心裡在什麼算計什麼止煙看得明明白白。
“戚夫人放心，我定會為戚小姐找一戶好人家的。”
“找？！”
婦人佯裝震驚的同時，戚瑩瑩也含淚抬眸。
“不是說……是要納瑩瑩為側妃嗎？”婦人觀察著止煙的神色道。
止煙意有所指道：“戚將軍之妹，當為嫡妻，怎能為妾？夫人這話，我就當沒聽見，不然傳出去，夫人恐要落個苛待嫡女的名聲。”
婦人心虛的笑了笑，忙應是，卻在偏頭時，剜了戚瑩瑩一眼。
止煙將這些看在眼裡，“戚小姐，進了王府便是王府的人，你要明白一個道理，欺負你，便是欺負我和王爺，所以彆怕，有什麼事，我和王爺幫你頂著。”
她的視線有意無意的瞥向戚夫人，算是警告。
“戚小姐趕了這麼久的路，定然乏累，顧嬤嬤，帶戚小姐去休息。”
“是，王妃。”
幾人離開後，止煙冷哼一聲，“在我麵前就敢這麼作威作福，私底下還不知道怎麼苛待戚小姐呢。”
“小姐，我怎麼覺著，戚小姐好像也挺期待當側妃的？”
旁觀者清，她剛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那是王爺和她的事，我們不必管。”
茉莉點頭。
第二天止煙跑完步回來吃完早飯，丫鬟便來稟報：“王妃，戚小姐在院外，說是要給你請安。”
“不必了，讓她回去吧，順便告訴她，以後也不必來請安，我這沒這麼多規矩。”
可丫鬟出去沒多久又回來了，為難道：“王妃，戚小姐不願意走，還哭了，她說是不是王妃不喜歡她，才不接受她的請安。
奴婢解釋了，可她就是不聽，執意要見你。”
止煙歎了一口氣，“罷了，讓她進來吧。”
戚瑩瑩被帶進來，低眉順眼行禮：“姐姐。”
“坐吧。”
她坐下，止煙道：“以後就不必晨昏定省了，王府裡沒有長輩，也就不拘這些。”
“姐姐是不喜歡瑩瑩嗎？”戚瑩瑩楚楚可憐的問道。
止煙：？
“給姐姐請安，是瑩瑩分內之事，在戚府，隻有被厭棄之人才不必請安，姐姐，瑩瑩前來隻求安身立命，不會妄想側妃之位，還請姐姐不要不喜歡瑩瑩。”
嗷，這梨花帶雨的，心要化了！
止煙向來抵擋不了女子楚楚可憐梨花帶雨以及撒嬌，最後隻能妥協道：“罷了，你想請便請吧。”
戚瑩瑩臉上一喜：“謝謝姐姐。”
她眼底劃過一抹不可見的得逞，果然還是在意側妃之位的，她一說不肖想，態度立馬就變了。
“我最近有很多事要忙，你若是想出府去玩，讓顧嬤嬤帶你去。”
“好的，姐姐。”
“吃早飯了嗎？”
戚瑩瑩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看樣子就是沒吃。
“驚蟄，添副碗筷。”
“謝謝姐姐。”
止煙溫柔的看著她，不由的感慨，以前她都是當小妹的份，現在也是能當姐姐了。
雖說是傅啟招兵，但為了提前了解士兵，她幾乎每日都去招兵處。
今日因為和戚瑩瑩多說了一會兒話，到招兵處便晚了些。
“你們憑什麼不讓我報名！我是女子怎麼了？你們招兵告示上有寫不招女兵嗎？”
“就是不招女兵，快回去吧。”
“憑什麼不招？華將軍也是女子啊，她能上戰場殺敵，我們也可以！”
“可以什麼可以！華將軍是誰，你又是誰？你配和華將軍比嗎？”
“你！”
“阿錦，算了，這世道便是這樣的，他們不招，我們也沒辦法啊。”
止煙皺眉，問傅啟：“晏修有明確說過不招女兵嗎？”
“這個……王爺沒說過。”
見那兩位姑娘要走，止煙開口道：“兩位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