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中繁星點點,軍營裡用來照明的火盆如守衛士兵佇立,火與木柴相依偎發出“嚓嚓”聲,微風卷著火星繾綣,經過認真對陣的兩人後飛向遠方。
周圍來觀戰的將士們皆屏氣凝神,生怕打擾到她們。
對陣開始前,他們還覺得王爺不過是順著王妃才和她對陣的,可隨著止煙布出的各個陣法,他們不僅刮目相看,甚至心驚肉跳。
一顆花生代表一千兵,晏修修長的手指將十顆花生擺出了青龍陣。
止煙岔開雙腿,一手撐著膝蓋,另一隻手把玩著還未上場的花生,模樣認真,神情專注。
青龍陣是所有陣法裡雖不多變,但卻是耐力極強的陣法,破其他陣,隻要找到變換節點趁機殺進去便可,可此陣無法找節點,無趁其不備殺進去的可能。
“王爺動真格的了,竟然擺出了青龍陣。”傅啟道。
“這陣法還是王爺改過的,目前所有破青龍陣的方法都行不通。”謝衡難得低聲道。
止煙眉頭微蹙,她拿一千兵試探,便試探出來了,確實行不通。
能在陣法上和她殺幾個回合還不輸的,除了父親和六兄,也就隻有晏修了。
晏修餘光瞥了一眼沙漏,時間快到了。
“可以認輸。”
“不!我不會輸!”
止煙勾唇抬眸看向他,依舊是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既然她一時半刻找不出此陣法的弱點,那她就不找了,兵貴神速,容不得她耽擱。
她將她手上的花生米全部推了出去,在晏修以為她已經窮途末路孤注一擲時,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勢擺出了蓮花陣,將青龍陣團團圍住。
晏修眉心一緊,這陣法,他從未見過。
“你剛才若是再快一步殺了我的兵,這陣法我就擺不成了,可惜,你太多疑,也太輕敵了。”止煙對他挑釁笑道。
蓮花陣是她自創的,雖還未徹底成型,但足以難倒晏修。
他現在隻有兩個辦法,一是找出突破點,二是不管不顧直接殺出去,前者需要的時間太多在此刻不現實,後者一旦殺出去,陣型便會散,即便他的兵力遠勝過她的,也不抵不過她陣法的圍剿。
前者後者的結果都是輸。
沙漏流儘,晏修點頭笑道 :“本王認輸。”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王爺,竟然,輸了!
王爺可是大燕的戰神!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竟然輸給王妃了!
而且全程下來,雙方皆全力以赴,根本不存在王爺放水的情況。
“嫣嫣,你也太厲害了吧!”華千暮睜大眼睛,眼裡全是欽佩。
以前都是王爺血虐她們,這回也是讓王爺栽跟頭了!
止煙抱拳:“承讓!”
晏修絲毫不覺得自己輸了有什麼問題,隻是眼神裡對止煙又多了一層探究。
對各種陣法了然於心運用嫻熟,甚至能自創陣法,這不僅要很高的天賦,還需要有大將之才,帶領軍隊身經百戰才可。
可贏止嫣……
一個閨閣小姐……
“願賭服輸,想要本王滿足你什麼願望?”晏修雙眸含笑,帶著滿意和欣賞。
雖不知她為何會這般厲害,但他能肯定的是,她的的確確是個人才。
“我的願望是……想讓你對我說一個你的願望。”
晏修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僅此而已?”
“對。”
“天下太平吧。”
這麼厲害的願望,看來得像前世一樣,把各小國都打服了才行!
“哎,可惜了。”謝衡歎氣道。
“什麼可惜了?”華千暮問道。
“可惜王妃不會武功,若是會的話,咱們王爺不就又得一員大將。”
華千暮踩了他一腳,恨不得把他打成豬頭,這種時候,是能說這種打破氛圍的話的時候嘛!
“現在是不能,但誰說以後不能了?”
靜——
就連晏修都側目,她的這番話的意思是……
止煙微揚下巴看著他:“你可是答應過我的,待我有能力留在軍營,我便能留下。”
晏修展顏笑著點頭:“隨時恭候。”
“王妃,你的陣法好厲害,能不能教教我?”
“還有我還有我!剛才那個長蛇陣的操作可真厲害,眼花繚亂啊!”
“我也想學,王妃你就教教我們吧!”
葉舒武打趣道:“王爺,王妃比你更受歡迎呢,這回風頭可全部被搶了。”
晏修不在意:“本王倒是希望,你們都能勝過我。”
葉舒武等人:“……”
好吧,又被嫌棄了,並且,沒那個本事。
“那我和你們說說今天的陣法以及大致的用法吧。”
止煙說著,大大咧咧的坐在地上撿起塊石頭就開始寫寫畫畫。
“首先我們來說長蛇陣……”
晏修站起身,回帳篷裡拿了兩個軟墊過來,讓止煙墊好,免得著涼生病。
把今天的陣說完,已到了睡覺的時候。
“好了,今天都先說到這,改天有時間了再和你們說其他的陣法。”
將士們行禮退下,止煙打了個哈欠,把墊子還給晏修。
“止嫣。”
“嗯。”
“若非你身份在此,本王都懷疑你是不是領兵打仗過,你很厲害。”晏修不吝誇獎道。
“那你應該慶幸我和你是一條船上的,若是敵人,你定然贏不了我。”
“戰場上瞬息萬變,和花生可不一樣。”
“那又如何?我就是能贏!即便對手是你!”
她的自信太過耀眼,令人恍神。
坦白說,即便是他也不敢說出這番話,可她卻說出來了。
如若晏修知道止煙過去的功績,便能明白她為何敢說出這番話,彆人是口出狂言,可她說的確實是實話。
嘉穀關一戰,止父陣亡,跟隨止父的大將和止家軍所剩不足一成,得知此消息,朝廷震蕩,朝臣們人人自危,皆選擇割地賠款保命。
是止煙頂住了壓力,接下這個爛攤子,重整旗鼓後,用十年的時間,不僅把匈奴打得差點滅國,還把梁朝東西南北的小國全部打服。
提到大梁的溪雲將軍,就沒有不怕的。
“本王等著這一天。”
“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就幾步路,我走了。”
不等晏修回答,她便噠噠噠的跑走了。
晏修看著她的背影,麵上依舊是冷的,可那雙眼眸,早已不複從前。
止煙回去才想起鹽的事還沒給晏修說,第二天起來後便匆匆的去了他的營帳。
“這麼早過來,何事?”
止煙將昨日茉莉的那番話複述了一遍後問道:“你覺得可行嗎?”
晏修沉思了一會兒道:“這裡沒有製鹽的儀器,能不能成不好說,再者,即便能成,這是歸屬於國庫,戶部尚書是馮榮的人。”
這相當於是往馮榮他們手裡送錢。
止煙覺得他說得有理,從古至今,鹽都是朝廷直管,如若皇帝開恩讓晏修管三城十四州的鹽,那麼其他盛產食鹽的封地的王爺可就不乾了。
“本王先命人取些雪水去看看再說。”
“可若是成了,那……”
“那就有勞王妃了。”
“嗯?”什麼意思?
“你忘了你父親是巡鹽禦史?”
“然後呢?”
“方齊,是你父親的好友兼同僚,此人為官正直,隻是在你父親離世後,無人提拔,十年了,也該升升了。”
見止煙還沒明白,他耐心解釋道:“戶部尚書得是我們的人,製雪水之事便是契機,有勞止嫣寫封信請他幫忙,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他一定會幫。”
止煙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想讓他當戶部尚書?可需要我借父親的名義寫信,他不是你們的人吧,把這麼重要的位置給他,合適嗎?”
“合適,屆時國庫和鹽脈掌握在我們手裡,他得升官,兩全其美,有何不合適?”
止煙還是不放心:“萬一他的心不是向著我們的,問題可就大了。”
“有你在就不會?”
止煙:?
“不是說了,你父親是他的貴人。”
止煙的心突然動了一下問道:“其實戶部尚書的候選者很多,你選擇方大人,是為了給我積攢勢力對嗎?”
晏修不置可否。
“我明白了,現在就去寫信。”
至於現在的戶部尚書會怎麼樣,不用想她也知道結局是什麼。
朝堂之爭、奪嫡之戰便是如此,站對隊風生水起,站錯隊階下之囚。
如她,早已身處其中無可自拔,現在唯有搞垮馮家和晉王這一條路。
傅啟這時進來,見止煙要離開,忙叫住她。
“王妃,東宮來消息,說是太子妃懷孕了,備禮送禮這事,還得麻煩你去處理。”
止煙立即敏銳起來,和晏修對視,兩人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有問題”三個大字。
“晏修,你說馮榮想讓我懷孕,會不會和太子妃懷孕有關?”止煙神色嚴肅道。
但按道理來說,太子妃和晏王妃懷孕,但晉王妃卻沒懷孕,這對晉王和馮家來說,是大大不利的。
“傅啟,鴻霖那邊可有什麼消息?”晏修問道。
傅啟搖頭:“暫未收到。”
止煙垂眸想了想道:“我去探探晉王的口風吧,看看他們有什麼陰謀。”
她總覺得這裡麵有大問題,非常大的問題,若是處理不好,隻怕會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