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平很厲害的(1 / 1)

增加大額勞動量的世初淳,製作完第一批玩偶就交給了雲雀恭彌。

對方神情自若收入懷中,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把四個和一平等身的玩偶藏進他拉風的製服外套。

風收到自己、雲雀和徒弟的玩偶,頗為驚異。他特彆有禮貌地向她鞠躬,用不大標準的家鄉話道謝。

“還有這個。”世初淳掏出自己的玩偶,手指勾住娃娃軟綿綿的手臂,塞進風先生懷裡,柔和的女聲好比山間潺潺的流水,“您願意收下我這份心意嗎?”

清寒的月色籠住了風的身形,他雙手扶著幾乎與自己等量的人偶,長長的袖子拖在地上,是抱也不是,撒手也不合適,與屋主人對視的一瞬,似捕捉到了天地間流動的光暈。

該囑咐的叮嚀,半句也說不出口。史卡魯製造的嘈雜聲被他遠遠拋在身後,在不為人注目的小小角落,他們二人兀自構建出的私密空間內,是單獨開辟出的鐵路鋼軌,行駛向了不足以為外人道之的方向。

風神色複雜地瞅著多次給他出難題的女性,對方渾然未覺,並無存心刁難的用意。是以詭譎的暗流悉數觸礁,風揩拭著冗長的袖子,將玩偶抱在懷中,形成一種珍重愛護的手勢。

“我願意的。”放下了堅持的風,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似有什麼東西難以為繼。隨之放下的,還有什麼,就不得而知了。

待銀裝素裹,天地另披新裝。世初淳剝奪了一對不負責任的父母的撫養權,為失去右眼和部分內臟的女孩凪,續上龐大的醫療費用。

不能養育,何故生下。如此淺顯易懂的道理,為人父母緣何不懂。這大概是古今中外為難萬千子女的千古謎題。

世初淳的可用資金全砸進凪的醫療費裡,思慮著能解決疑難的人。

威爾帝是一個,他是個動手能力極強的科學家。

就是思維邏輯同樣的瘋狂,完全不受控製,即便簽訂契約,都會冒著違約的風險劍走偏鋒。

他要背地裡搞鬼,尋常人還看不出來。況且上次會談,他們都談崩了。

第二個人選是同為阿爾克巴雷諾的瑪蒙,他的缺點是太認錢,優點也是認錢。

世初淳嘗試著通過同為阿爾克巴雷諾的風聯係到他的人。

令人遺憾的是,風先生和幻術師瑪蒙好像關係不大好的樣子。她一提起瑪蒙,風就皺眉頭,還板起臉教育了她半個小時。

一直表現溫和的人驀然冷起臉,效果是十分嚇人的。縱然這嚇唬的人是個短手短腳的小嬰兒,擱在經受過千錘百煉的武道家身上,氣勢隻增不減。

何況是風這樣的世間最強者。

他的肅正與先前的寬容形成鮮明的反差,板板正正地,讓世初淳回想起了在揍敵客家族被教育的時光。

——舒律婭,回複我,你做錯了什麼?

——我不是教過你認錯的標準做法嗎?

——你還在等什麼?

創傷後應激障礙發作的女人,沒忍住下跪求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做錯了,請原諒我,少爺,我下次不會再犯了,求您不要懲罰我……”

惴惴不安的女人,瑟縮起身子。

她下意識地要抱著頭,呈現出保護自己的姿勢,怎奈被馴化過的身體違背自主的本能,失去轉動能力的大腦聽從了記憶的指示,迷迷茫茫地跪地請罪。

來訪的雲雀恭彌輕車熟路地打開了大門,一眼瞅見不斷道歉的屋主人,再看看維持不住冷臉的武道家,在抽浮萍拐大鬨一場之前,先湊近了瑟瑟發抖的世初淳。

世初淳已然看不見他,看不見他們。她的身心沉浸在過往深入骨髓的恐怖裡,所見所感皆被回憶操縱。

她仿佛回到了枯枯戮山,回到了那個寬敞明亮,卻血肉橫飛的大宅子,她眼前站著的雲雀恭彌被她幻視成了大少爺伊爾迷,身後站著的小個子是男扮女裝的柯特。

由於對應著幻象的風、雲雀恭彌是真實存在的人,是以陷入的幻象更加使人身臨其境,目睹的幻覺也更為逼真。

世初淳岌岌可危的理智搖搖欲墜,或許本人早就沒有什麼理智可言。

當雲雀恭彌朝她伸出手,她腦海裡回蕩的全是被大少爺的手玩弄到潮起彼伏的畫麵。

顫到要脫離四肢的肢體害怕地後退,可烙印在身體內側的創口一寸寸警示著她,膽敢做出逃離的舉動,就會遭受到極端殘虐、嚴酷的責罰。

世初淳頃刻間被嚇得不能動。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大少爺伸出了手。

他伸出他那隻能遮蔽她天日的手,那隻能一把扼住她喉嚨的手,他那隻能讓她窒息,也能放她喘氣,會加倍地折磨著她,絕不會高抬貴手的手,要落在她的下頜骨。

世初淳無意識地采取了往日最有效的,最能討好兩位少爺的方法。

她在那隻有棱有角,骨骼均勻的手湊過來,要觸碰到她肌膚時候,含住了他的手指,諂媚地服侍著。

身體還顫得不停的女人,眼眶蓄著的淚花自眼角滾落,尾部裹著一點紅。

她的眼神空洞,沒有聚焦的點。是依照著兩位少爺的喜好,被調弄了許久。由下往上凝視著人時,確實是很能喚醒自控能力強的人一些不當有的慾望的。

尤其是久違的肌膚接觸,給她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喚醒了潛伏在她體內一些被揍敵客家族的兩位少爺調養到極致的特質。

雲雀恭彌眸色一深,沒及時抽回手指。他放任世初淳含著,咬著,像無知的稚童吸食著一根糖果,悉心伺候著,他要開口,隻提了一個字,“你……”

就沒有下文了。

雲雀恭彌知道,他無法從現在的世初淳口中得知答案。他的目光徑直越過她,探向她身後的武道家,“怎麼回事,她被誰馴養過?”

不是詢問被誰馴養過嗎,而是詢問是被誰馴養了。才會馴化成這副全然無依的,折斷了骨頭,軟出一身媚態乞討愛憐的惑人姿態。

擁有著自由意誌的人,在追憶回廊深處形成了一隻聽任擺布的木偶。

不論逃多遠,牽引的線都在枯枯戮山大少爺的手中。思及此,落跑的女仆就渾身都使不上勁。

風一個手刃下來,在雲雀恭彌發覺前,率先劈暈了世初淳。女人順勢而倒,在落地前被男生接住。

幾乎同時伸出手的風,迷茫地舉著自己幼小到不足以構成一個懷抱的手。

雲雀恭彌把世初淳抱回床,風替她鬆了腦袋後背紮著的發髻。

遮光的窗簾一拉,特殊材質的瓷磚顯露出天藍色的紋理,在室內編纂出一派迷濛的景象。女人陷入軟趴趴的高床,在棉被裡壓出不規則的褶皺。

雲雀恭彌眉峰緊鎖,將手從她的脖頸後撤了出來。

昏睡中的女人雙眉蹙起,偎依著枕頭。她蒼白的臉色映照著魚缸的水文,在名為揍敵客的家族在世界上徹底拂除之前,絕對逃脫不了名為現實的夢魘。

風的兩隻手掌捂住她的耳朵,雲雀恭彌揩去她眼角的淚花,兩人的視線交錯。

世初淳久違地做了一場噩夢。

她夢見了陰森森的枯枯戮山,夢見了麵無表情的伊爾迷少爺,夢見了手段花樣百出的柯特少爺。

她夢見自己其實由始至終都沒有逃出過枯枯戮山,所謂的殺手先生變成裡包恩,不過是她恢複記憶後,從受損的穿越前的記憶裡硬塞過來的,欺騙自己的片段。

陷入絕境的女仆,為自己編織了一場幸福的夢境。

幸福到她遇到的人基本都不會傷害她,結識的夥伴們全程都在幫助著她。偏隻要一睜開眼,她就會發現自己重新回到永遠逃脫不出去的連綿山脈。

根本沒有什麼並盛町,沒有兩個同在異鄉為異客的故鄉人。

深陷夢境的世初淳,越掙紮,越沒法從大少爺的懷中逃離,她越崩潰,柯特少爺臉上的笑容就越歡實。

她的手推不動了,腿蹬不了了。支撐著她的世界逐漸崩塌,連自我維持的人格也漸漸地消解。

世初淳張口發不出聲音,睜眼看不見東西,她有耳聽不見周圍,在無邊無際的絕望間,一步步無助地下落,下落,再下落……

圍繞她的黑水往外一圈圈動蕩,晃花了大少爺神秘莫測的貓眼。

“老板娘,老板娘!老板娘——”

怯生生的,急切的,清脆的童稚聲線,拚湊出一根飛矢,刺穿似乎要永久地遮蔽她的永夜。

世初淳吃力地睜開黏著的雙眼,籠罩她視野的迷霧散去,令人窒息的黑煙消退,是一平可愛的雞蛋般的臉。

小孩子身著鮮紅的對襟馬褂,睜著眯成兩條縫的眼。她頭頂豎著的長辮子搖搖擺擺,風先生和雲雀恭彌的玩偶在她的身前、肩後搭著,臉頰透著健康朝氣的紅暈。

一平稚聲稚氣地為她加油打氣,人原地打了一套拳法,“不要擔心,老板娘。一平很厲害的,有壞人的話,一平會負責保護老板娘,使用餃子拳打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