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卡魯領著世初淳,找到了同為阿爾克巴雷諾的成員風。在找到合適的房子落腳前,世初淳和史卡魯住在風的家裡。
風打坐,她看書,史卡魯擺弄著世初淳買給他的大玩具,三個人算是處得其樂融融。
世初淳拿拉爾小姐還給她的錢,買下並盛中學隔壁的房子,一整排。單靠著收房租就能有滋有味地度過以後的人生,這件事在幾年前,於她而言是件接近天方夜譚的妄想。
房子按著她的規劃裝修期間,世初淳詢問史卡魯有沒有喜歡的房間樣式。她會為他留一層樓。
抹著紫色眼影的史卡魯,頓時激動得熱淚盈眶。不愧是他的小弟,知道惦記著她的大哥。不枉他帶她一場。這就是江湖情誼啊!
好兄弟,一生一世一起走!
哭到暈妝的史卡魯,兩邊臉頰滑下烏黑的淚水。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描述著夢想中的建築形象。他要楓丹白露的建築風格,星際航行的奇妙物語,最好加上一些賽博朋克,末日廢土……
這是三個不同領域的係統了吧,世初淳從紙盒裡抽紙巾給他擦。“ 我回頭找個設計師,史卡魯和她詳細談談。”
大為感動的史卡魯張手就要抱她,儘可能避免肢體接觸的世初淳,連忙抓過旁邊的東西做替身人偶。東西沒抓著,盤坐的風抓到一個。
被夾在一大一小中間,充當分水嶺的武道家,兩臂掛著的奶嘴晃了幾下。
世初淳連連道歉,詢問風先生要不要也搬過來,他就不用再租房子居住。她會單獨給他劃一層樓,構建理念全由他做主。
被同伴黏糊糊的鼻涕蹭了一手,風好脾氣地抬起手,沒拍開拿他的長袖子擤鼻涕的史卡魯。他轉過頭,款語溫言地回複世初淳,“無功不受祿。”
“風先生幫了我很大的忙哦。”
負責他們的起居飲食,保障他們的人身安全。
不論炎天暑月或者寒冬臘月,都有無處不在的風。縱使無形無貌,睜開眼看不到,貼近了,觸碰不了,他也永遠在那裡,形影相追,不離不棄。
世初淳掰著手指頭,“安定的生活、和平的日常,都是搭建通往美好未來的橋梁。倘若沒有風先生的支持,我是斷然走不到這一刻的。”
“還請風先生答應我的不情之請。您搬過來的話,於艾莉亞小姐拜托您看顧我的請求,不是更輕便了嗎?”
“還真是……”風慨息著,一切未儘之言,儘在感歎中消除,“讓人沒辦法拒絕的邀請。”
風和世初淳兩人商談間,史卡魯興奮地講訴起他的構思,房間廓形要打,室內設計要炫到沒邊,和他本人一樣酷,打開來,震驚家族裡其他人員。
他懷抱拉風的頭盔,活像兩塊成了精的陀螺在打轉。任誰看了不說一句,啊,著實是……性情中人。
三個月時期一過,史卡魯開車拉風的機車駛離並盛町,閒來無事了,仍然會跑回來和自己的小弟打招呼,和她住在一起。
史卡魯身邊除了唯命是從的下屬,就是他得彎身屈從的前輩。日子過得說威風也威風,說不是那麼暢快,也有憋屈的地方。總有一大堆人壓在他頭頂,要他唯命是從。
好使喚的,還能溝通的世初淳,算是卡在其中,一個異常不錯的傾吐對象。能耐心地聽他嘁嘁喳喳的輸出,不會刻意打壓、任意無視他。家族其他成員壓榨、暴打他,還會替他說情。
多麼好的小弟呀!
認下她,他這輩子都值了。
購買的建築裝修完畢,耗了大半年。風退掉原定的房屋,和世初淳一同住進新房子。
接著,她購置下並盛中學旁邊兩條街空閒的店鋪與空置的大樓。
店麵依照她的喜好,開了麵包店、奶茶店、小吃店、文具店、零食店、精品店等等……還雇傭了相應的店員看店,招聘的人員全數是女性。
有些買下的建築被世初淳裝修成學區房,售賣給帶小孩上學的家長們。
學區房地段好,價格低,最要緊的是軟裝、硬裝全挑質量好的。學生們住得安心,家長們也能暢快不少。
教育本身就是一筆極大的開支,能替家長們大幅度節省開銷,為大家提供舒適的服務,社區環境也會一點點慢慢變好。
單靠學校周邊房屋租金的收入,就能後半輩子衣食無憂的包租婆。除開那些會被驚嚇醒來,徹夜未眠的夜晚,小日子算是過得滋滋潤潤。
掂量著剩下小半袋的珠寶,世初淳從中掏出一個小巧的戒指。
躺在折疊椅的女人,對著正午高照的太陽,打量大拇指和食指間夾著的戒指。玉色的指環大約指甲蓋大小,通體碧綠,讓人想起芭比娃娃的飾品。
她正迷惑這麼小的戒指要給誰戴,忽而眼睛一亮,眼波蕩起的漣漪比身旁遊泳池裡的水都明澈。她手掌撐著扶手,支起上半身,喊道:“風先生!”
享用著家鄉早餐的風,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有什麼事嗎?”
同在異鄉為異客,風先生本身是個非常好說話的人。即使此故鄉非彼故鄉,千年前的月亮不能照到今時的人。他們二人仍然相處得愉快,遑論他們骨子裡本就是溫柔的,秉性相投的性子。
風從油條、包子、麻球、炸麻花、糯米麻團的餐點裡抬起頭,便見戴著白手套,穿著夏季清涼服飾的女人,拎著庫存不足的珠寶袋,朝他款款而來。
她左手大拇指、食指間,夾著某樣亮晶晶的東西,由於室內室外光線差,折射出令人暈眩的亮度。
“有什麼事嗎?”風複又問了一遍。
“沒什麼。隻是想送風先生一樣東西而已。”世初淳蹲在他麵前,直視著他。“請問我可以碰您嗎?”
奇怪的問題。要是他那些同伴在這,彆說單純地碰上一碰,便是突然暴走,淩空飛起,踹人一腳都不帶打招呼,事後也絕對不會給半分好臉色。
阿爾克巴雷諾一族向來強大、自傲,背負著被詛咒的宿命,擔任支撐天地運行的行走型人柱。
世初小姐之於他們,約莫是人行道上栽植的金桂。每逢特定的季節開花,撲鼻而來的香氣馥鬱芬芳。
以風這一年來對世初淳的認知,她應該比起任何人都抵製肢體上的碰觸。儘管作出反常的行為,也定有自己的考量。
風並未多想,張口應了下來,“何樂而不為。”
“謝謝您的體諒。”
世初淳牽起風先生的手,當真是跟洋娃娃一般大小。是櫥窗裡引人駐足的棉花娃娃,平等地吸引每個過路人的目光。讓人眷戀、期盼,又受困於它的昂貴標價,在店鋪門前止步。
她在風先生右手中指套上含蓄內斂的玉指環,和她想象中的畫麵相仿。是再合適不過。
有種微妙地滿足了幼時過家家的念想,對方還是個可可愛愛,會說話、做動作,能適時給予回應的大活人,有著絕對自理能力,不用特彆操心的成熟性子。
感覺就更奇妙了,簡直勾得心癢難耐。
啊,好可愛、好迷人、好想要。
沒法拒絕世萌物的世初淳,遏製住心裡張牙舞爪的欲望。
她壓製著快要胡作非為的手腳,不唐突地把人抱起來,親親、抱抱、舉高高。
她忍不住想,阿爾克巴雷諾成員們若非有強大的本領傍身,大概率早就被天南海北的收藏家們當做珍品私藏。
大家能保護住自己,真的是太好了。
風的心情也很微妙。
他是個武道家,不會明白右手中指戴的戒指是名花有主,未來光景美好的含義。可他的夥伴阿爾克巴雷諾之一的拉爾·米爾奇曾熱烈地期待過。
因愛慕而替代拉爾承擔詛咒的可樂尼洛,因詛咒不全,有機會能長大成人的拉爾……
熠熠生輝的期待,興許總要隨著惡毒的咒詛終止。
名花有主的奇特定義,暫且不提。未來的美好光景此類濟楚的蘊意,他本人是挺鐘意的。
何況這是世初小姐在他允許的前提下,親手為他佩戴上的禮物,他不好當麵婉拒。
最重要的是,在同伴原因下知曉了戒指佩戴含義的武道家,摸了摸懸掛於胸前的紅色奶嘴。屋主人看他的眼神,沒有摻雜進半點曖昧。
對於凡事細心觀察的風而言,花開花落,雲合月出,全是切膚相關的體驗。
唯有經曆了、享受過,方能在落日餘暉關口,撰寫出無悔的人生,而不必幡然悔悟,務必尋求個結果。
而有的人連用心感知過程的能力都不具備。
過度的成熟克製,是無言的負累。
每一朵鮮妍的花瓣剝落,墜入水中,蕩出一圈透明漣漪,都能令禪坐在孤島中心的風為之震動。
停靠在他肩膀歇息的蝴蝶,沾滿雨露的翅膀輕輕振動。掀起的微小起伏就足以令不忍驚擾的他停駐。
心曠神怡的放學鈴聲響起,四四方方的建築群回蕩出優雅的樂曲。
孩子們的歡呼聲伴著鳥鳴竊竊私語,行道樹的落葉攜帶歡騰的氣息卷進居室。
風說這份禮物太過貴重,於理不合。
“合的。”世初淳舀了碗豆漿喂他喝,“同在異鄉為異客,風先生的存在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慰藉。”
身著紅色唐裝的武道家閉了下眼,落地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
屋外麻雀的啼叫與往日相同,又似格外地綿長。生長在樹杈的異木棉落了,鮮嫩的橘紅花瓣浸入冰涼的池水,翻騰為一條條活潑好動的錦鱗回歸湖泊。
風收回手,長長的袖子遮住佩戴在右手中指的戒指,雙手交握在胸前。他保持著同一個姿勢未動,對麵大樓慶祝男孩節的魚形幡也沒搖擺。
風能忍,幡未行,也不意味著能遮掩仁者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