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爾迷正帶著五子柯特返回(1 / 1)

銀發男孩說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神思不屬的仆役。

他麵上刻意表示不顯,發紅的耳朵根部卻暴露了潛在心思,期盼著女仆的回複,又不想表露得明目張膽。

仿若倒影著萬裡晴空的天藍色眼眸,讓人禁不住沉溺。世初淳注視著,不忍開口拒絕,也不願意隨便撒謊應承。隻道:“假如那一天真能來臨,奇犽少爺到時再來問我吧。”

那時她都跑沒影了,奇犽少爺要到何處尋人,就不關她的事了。

這毫無疑問地是一種延遲的欺騙,專屬於大人的,類似於架在毛驢前的胡蘿卜的謊言。

沒有得到肯定答案的奇犽,獨自生著悶氣。他彆扭地轉過身子,背對著女仆,用被褥把自己卷成毛毛蟲。

他本來想和女仆說好多好多說不完的話。

在枯枯戮山沒有朋友的他,每天睜開眼就是高強度的搏命考驗。

控製欲強盛的大哥和媽媽,一人一招,出手的頻率緊密得他快要發瘋。能叫他舒緩些的,唯有亞路嘉、拿尼加……和專門照看她們的仆人舒律婭。

可是,舒律婭拒絕了他。

沒當麵承諾,便是一種無聲的拒絕。誰不知道呀!

奇犽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從來沒想過萬事留有一條退路。看他出身的世家,是步步緊逼,得寸進尺的殺手家族。

揍敵客家族教授的殺人技巧,授予子孫後代的知識才學,包括他學習的、遭遇的拚殺教程,教會他的也僅僅是逮住了獵物就不管不顧地咬死而已。

他原本想告訴女仆的,要她暫且忍耐著,咬緊牙關,有耐力地等待著他。

不要反抗大哥,柯特再教訓人,就來找他。期間,不要出差錯,不要讓他……後悔幫她拔出念釘……

這些掂量好的台詞,全數失去了出口的意義。

受著萬千寵愛的三少爺,頭一回吃到閉門羹。啃到心裡悶悶的,難窩了火一般燒心撓肺。

羞憤、懊惱湧上心頭,像是五顏六色的焰火塞進一個閉塞的木桶。

他把腦袋悶進熱乎乎的被窩,用寬大被單將尚且稚嫩的軀體捂得嚴嚴實實,“我要睡午覺了,這次再打擾我,我就懲罰你!”

“不要以為我沒罰過你,你就可以輕率地蔑視我的決定。我動起手不會比大哥、柯特輕的!我說到做到!”從被窩裡傳出的聲音與話語如此的孩子氣,很遺憾這就是他與她最後的聯係。

女仆不以為意,替三少爺熄了燈,衷心地祝願,“祝您有個好夢。”

詐死計劃成功的話,她後半輩子都不會打擾他。

踏出名為黃泉的試練之門時,世初淳宛如被無望的深海淹沒的人魚,終於可以浮上陸地喚氣呼吸。

每天睡著是相似的,有些微不同的噩夢,睜開眼是一成不變的日常。

這樣做不能改變什麼,那樣選擇也沒有什麼區彆。想要劃爛臉,割斷手腕的衝動愈發強烈,見到奔騰的車流忍不住要縱身一躍。

但凡有哪個東西脫離安排好的計劃軌跡,刹那間滋生的壓力暴戾得劈開了大腦神經。控製不住自己不斷地糾正、修改,要把它修複成原來的模樣。

在意識到心理生了病的時刻,更多的是想要解脫。

要踏進枯枯戮山者,需有強大的實力才能推開大門,要離開卻無需具備相等要素。

舒律婭和孩子們講訴過的經典童話,有個很經典的故事。

年幼的美人魚對落水的王子一見傾心,甘願為他失去在海洋裡暢遊的魚尾、動聽的歌喉,寧願放棄無拘無束的大洋,換來在陸麵上自由行走的腿,即便每次邁步都像是在刀鋒上走。

假如美人魚有一次反悔的機會,假如她知道善意地付出不會獲得相應的回報,會不會在暴風雨來臨之時,看到船隻崩裂坍塌的瞬間,頭也不回地返回水底宮殿?

瀏覽讀物千百遍,也無法確切地揣摩出主人公的心意,假使她是美人魚,有重頭再來的機會,定會在救完王子之後,毫不眷戀地跳回深藍的重洋。

她不會再叫大少爺那麵若好女,正中自己喜好靶心的容貌蠱惑,而忘卻了能出海巡邏的人類貴族,手上必當沾染了不少她同類的血肉。

世初淳耗了些功夫,乘車遠離枯枯戮山的管轄區域。

她搭乘遊覽巴士,抵達附近的城市。剛下巴士,有個五短身材的小嬰兒亦步亦趨地走在她的左側。

這個年紀的孩子能自己走路了?她的家長呢?

女人不由得在跑路中途有些慌神,迷惘自己要不要先暫停路程,替迷路的孩子找到家長。

在緊要關頭還會不由自主地擔憂他人的安危,這股良善大概就是裡包恩和首領援助她的源頭。不到世初淳膝蓋高的小人,沉聲提醒世初淳不要低頭和停步,要若無其事地往前走。

“我是拉爾·米爾奇,是裡包恩找來的援助你的人。跟著你的人,可樂尼洛會妥當地解決掉。”

可樂尼洛是誰,是裡包恩先生請來的,和拉爾小姐一同援助她的人?

這算是非法奴役童工,還是拉爾小姐是天才兒童?如果拉爾小姐這個年紀的孩子能跳出嬰兒的限製,勉強抵達兒童的歲數的話。

拉爾小姐是患有侏儒症的人?她口中的可樂尼洛,也是有同樣症狀的患者?是的話,他們的身高壘起來,是否能有奇犽少爺高?

現在不是想那些的時候。世初淳拋開腦子裡雜七雜八的念想。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是她自己開口求助的裡包恩先生,親自點頭同意的死遁策劃,也是她采取落實的行動,不論最終的結果如何,她都會,都要自個咽下栽種的花苗結出的果實。

深潛的人在海底潛遊,偶爾會誤以為正上方聚集的魚群是曠野上遼闊的星空。隻有剝離潛水服,整個肉身被嗜血的魚群啃噬、吞沒,才能徹底地領悟自己深陷於海底的囚籠。

上浮或者下潛皆是無用功。

世初淳相信艾莉亞小姐和她的夥伴們。他們千裡迢迢抵達巴托奇亞共和國,來到登托拉地區,救援她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他們會竭儘全力為她提供幫助。

這份如山沉重,比海寬闊的恩情,讓她受之有愧,她一時竟想不出要如何報答。

“放心吧。”

看出自己支援的人在緊張,拉爾·米爾奇出聲安慰。

“可樂尼洛那家夥,可是我親手帶出來的優秀弟子。那些跟蹤你的人加起來,還不夠他打牙祭的。我保證會安全地送你上乘坐離開巴托奇亞共和國的交通工具。”

不止能帶她離開登托拉地區,還能幫她一並離開巴托奇亞共和國。豈止是幫大忙之說。世初淳當即做起了拉爾小姐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應聲蟲。

檢票乘坐飛船當下,拉爾·米爾奇接到一通電話,是首領艾莉亞打給她的。

艾莉亞讓她們兩人更改第一套企劃的路線,揍敵客家族長子伊爾迷正帶著五子柯特返回。

乘坐飛行工具的話,四人有百分之二十六的概率可能會伊爾迷的念能力偵查到。

念能力能偵查、防禦、進攻、強化自身……總體而言是個對自身友好,對敵人大為不妙的能力。

許多事情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沒撞上還好,撞上了就是百分之兩百的麻煩。從事海軍水下行動突擊隊職業的拉爾,為了安全起見,立刻引著世初淳前往下一個地點。

艾莉亞小姐在伊爾迷少爺身邊安插了眼線,還安插成功,順遂地傳遞出消息。操作的製定和執行,在各種層麵上都來之不易。

世初淳慨歎著,被拉爾帶去中轉站,第五次更換掉身上的服飾。

“你帶的珠寶輕便是輕便,價值不菲是價值不菲……”替她拉拉鏈的拉爾突然道。

這種婉轉的說法,往往下麵會有轉折。世初淳沒吭聲,靜靜地等著拉爾小姐的下文。

“不過——”拉爾一把將細小的拉鏈拉到頂端,隔著提花布料在世初淳後背拍了一下,“為了提高我們的撤離安全,最優的選擇是拋下它們。”

金錢和自由,前半生攢下的收入和後半生到來的幸福,孰輕孰重,世初淳很快判斷出來。

她毫不留戀地扯了行囊,要扔掉隨身攜帶的珠寶。拉爾抬腿一蹦,輕盈地跳到她的肩膀上,打了個響指,“瑪蒙,出來。”

和拉爾相同體型的,五短身材的小人漂浮在半空中,是與她同為彩虹之子的幻術師。

平日總愛披著鬥篷裝神秘,沒人看過他掩藏在兜帽下的形容。

被拉爾稱作瑪蒙的小人,在空中漂浮,聲音與其顯露的外貌特征一致,是屬於雌雄莫辨的那一掛的,“喊我有什麼事,拉爾。”

他警示著與自己同為一族,卻失了心智去幫助人類的拉爾,他可不是她豢養的召喚獸,讓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要使喚我,可是要付出不小的代價。”

瑪蒙攤開手晃了晃,是一個正兒八經的拿錢來的手勢。

世初淳很佩服對方能用那樣小巧的手,做出那麼生動形象的動作。

拉爾把護送對象隨身攜帶的珠寶扔給他,“這些你收著。”

瑪蒙上半張臉由遮眼帽蓋掉,僅露出下半張臉。他的嘴角正要上揚,就聽到拉爾補充,“不是你的,你先替世初小姐保管著。之後我會向你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