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了兩天的整理,應璋找出了二十多份合同,還跑去銀行打了這幾年的流水,這才去見了黎律師。
和領帶焊在脖子上,襯衫扣好最後一顆的何律不同,黎律師看起來比較隨意,甚至可以算是不修邊幅。應璋此刻突然理解工作服了,看似普通的一套衣服,實際上確實是增加信任度的最佳道具。
“您好,請問這裡是黎陽律師的辦公室嗎?”應璋輕輕敲了敲門,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是,我是黎陽……等等,你抱的都是合同資料?”黎陽看著應璋手上厚厚的一摞,瞳孔地震。
“……是。”應璋有點不好意思,但這些確實都是她和鈴戲的合同。
黎陽三步並作兩步走,那叫一個雷厲風行:“走走走,去會議室,那邊桌子大!”
“……”
應璋是十點到的律所,一直到六點才被允許離開。
雖然黎律看起來不修邊幅,但工作能力還是非常強的,讓應璋想起了高三衝刺時的班主任。一天談話下來,強度堪比期末周。
從律所離開的應璋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等法庭見的時候,對方律師不會被說哭吧……
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壞事,如果鈴戲那邊的律師真的被黎律說哭的話,她會給黎律包個大紅包的!
既然人在城區又是飯點,應璋當然選擇飽餐一頓再走!一個人消滅掉三盤烤肉後,應璋才慢悠悠地起身回家。
出門前,應璋和柏臨淵發過消息說過今天有事不去吃飯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向來話多又愛分享的對門今天竟然除了一句“收到”什麼都沒有說。
忙了一天的應璋對著聊天頁麵看了又看,發現確實沒有更多消息,隱約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和對門相處的這幾天,應璋幾乎沒有見到柏臨淵和誰交流或聊天。她有時還會和莫伊倪打打電話,和以前劇組認識的朋友們聊聊天,但柏臨淵不會,不是在廚房忙,就是在做家務。
起初看到柏臨淵那張掛著黑眼圈氣色又極差的帥臉,她還以為他是頹廢係帥哥。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應璋才察覺到這位朋友就是單純的宅且自閉。
如果不是V信對話上的紅點,應璋真的會以為柏臨淵沒有手機,她從來沒有在柏臨淵家看見過他玩手機。
“給他買個小蛋糕吧……”
應璋又看了一眼靜悄悄的聊天頁麵,走進最近的蛋糕店選了一個小狗造型的四寸小蛋糕,結賬的時候又從櫃台上拿了一包骨頭造型的餅乾。
“蛋糕當宵夜,餅乾當早餐,剛剛好。”
*
黎陽的律所離應璋的小區很遠,等應璋到樓下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急著送蛋糕的應璋風風火火地推開門,卻被門後蜷縮在牆邊的黑影嚇了一跳。
“你有……你怎麼在這?”
亮起的感應燈讓應璋脫口而出的祖安問候來了個急轉彎,隻見樓梯旁的柏臨淵半靠著牆捂著肋骨,身體蜷縮得像隻蝦子,腳下還躺著一袋麵、一桶油、還有一大包菜。
“你怎麼又提重物!你這個人都不知道疼的嗎?”
“……”
柏臨淵一言不發,轉過頭好像在看應璋,但眼睛聚不上焦,人看起來呆呆的。
“行吧,你在這等我,我等會來接你。”
把手上的蛋糕往柏臨淵手上一塞,應璋提著散落一地的食材送回柏臨淵家,又下樓回來接人。
“走,去醫院複查一下。”
“不用複查。”柏臨淵終於回過神來,掀起了衣服下擺,“我打了繃帶,沒有很用力。”
“那也得去看一下。”應璋擰眉拉下柏臨淵的衣擺,並不相信柏臨淵的包紮技術,“你疼得嘴都白了。”
“我想回去休息。”柏臨淵摳著衣擺,聲音不大,但很堅持,“如果明天還是不舒服的話,你再陪我去醫院,可以嗎?”
“……好吧。”應璋妥協了,“如果晚上你難受得厲害記得叫我,我陪你去醫院。”
柏臨淵點點頭:“好。”
從電梯出來,柏臨淵攔住了打算直接回家睡覺的應璋。
“我煮了竹蔗馬蹄糖水,你要不要喝一點?”
“不了吧。”應璋捂嘴,蓋住冒到一半的嗝,“今晚吃得太撐喝不下了。”
“哦……”柏臨淵低頭,劉海遮住了眼睛,看不清麵上的神情,“那蛋糕放到明天吃吧,記得放冷藏。”
“放到明天還能吃嗎?”
應璋下意識反問,話說出口才意識到她好像沒跟柏臨淵說這是買給他的,於是開口補救道:“這是買給你當宵夜的,如果吃不下就不要勉強,我下次再給你買新的。”
“……給我的?”
柏臨淵遲緩地看向手上的包裝盒,看起來像極了過載的老舊機器人。
“對啊,給你的,蛋糕和餅乾都是給你的。”應璋打了個哈欠,衝柏臨淵擺了擺手,“今天吃藥了嗎?沒有的話回去把藥吃了,不舒服就給我打電話。”
柏臨淵攥緊手上的袋子,手指不住地摩挲著包裝盒邊緣鋒利的棱角:“好。”
困意上頭的應璋回家簡單洗漱後直接陷入夢鄉。
不知道怎麼回事,應璋被雪藏也不過兩個多星期,按理說這麼短的時間裡生活很難有什麼特彆大的變化,但最近幾天應璋每天都覺得身上悶悶頓頓的疼。
作為一個從小練武的人,應璋其實對疼痛不算太敏感,不然也不會和黑馬會所的人打完倒頭就睡了。可這幾天她總覺得身上說不出的難受,每天都被這種隱痛折磨難以安眠。
應璋找不出原因,隻當是這幾天吃得太雜節食太久的身體吃不消,也沒太當回事,因此今天拒絕了對門的邀約早早回家休息。
一整天的高強度用腦和遠距離奔波讓應璋睡得很沉,原以為這將是無痛無感的一夜,誰知剛睡沒太久,應璋就被疼醒了。
“嘶——”
應璋一個激靈從床上彈起,睡著睡著手指突然一痛,像是被什麼狠狠咬了一口一樣,帶著指跟都有點發麻。
摸索著打開燈對著光細細檢查了好一會,隻見痛的地方平整乾淨,沒有牙印也沒有其他痕跡。
“我睡懵了?”
甩了甩手,那種把人從睡夢驚醒的疼痛已經全無蹤跡了。
瞄了一眼床頭的鬨鐘,還不到十二點。
“早著呢,再睡會。”
把自己埋回被子掖好被角後,應璋很快就睡著了。哪怕外麵真的有鬼,被子之神也會好好保佑每一個躲在被子裡的人。
可惜天不遂人願,被子之神並沒有保護把自己裹成繭蛹的應璋,她又被疼醒了。
這次的疼痛真切而猛烈,像是有人用刀劃開了她的大腿,她似乎能聽到皮肉裂開的聲音。
“啊——”
疼痛讓應璋不受控製地叫出了聲,現在她的整條左腿疼得都在微微顫抖。
應璋下意識地摸向腿上撕裂般疼痛的地方,發現觸手溫熱乾燥,完全不像有傷口的樣子。
“不是,真有靈異事件啊?”
應璋擰了自己一把,發現疼痛是真實的,並不是她在做夢,也不是她臆想出來的。於是伸手打開燈,又把睡裙提至腰側,打算仔細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燈光下的皮膚瑩潤白皙,連毛孔都不明顯,又哪裡有傷痕呢?
應璋不死心地在腿上搓了又搓,皮都被搓紅了也沒有任何新發現——皮膚還是沒受傷,疼痛還是依然存在感十足。
就在應璋猶豫著要不要去醫院、去醫院應該掛什麼科時,右腿也傳來了一股劇痛。
應璋:???
不是,怎麼右腿也跟著疼了?
由於現在應璋人是清醒的,因此感受更為鮮明,她甚至能感覺到刀鋒劃過皮膚的涼和血液噴湧的燙。
這不對勁。
就算神經再大條,人再遲鈍,應璋也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的奇怪之處。在相信玄學之前,應璋打算先求助科學,套上外套就準備去醫院掛急診。
臨出門應璋想要叫個網約車,這才發現手機找不到了,忍著劇痛翻遍了整個臥室還是沒有找到。折回客廳時,餘光瞥見了放在沙發上的平板,被疼痛糊住腦子的應璋才想起借助Siri的力量。
查找功能顯示手機離得並不遠,應璋仔細分辨了一會才認出來應該是落在對門家了。
痛感越來越強,應璋隱約有種失血過多的感覺,頭昏昏沉沉的額,意識也不甚清晰。
踉踉蹌蹌撲到對門門口,應璋眯著眼睛找門鈴在哪,按了好幾下也沒聽到屋內有回應。
厚重的防盜門隔絕了屋內的聲音,樓道裡的感應燈很快又熄滅了,應璋歎了口氣決定先開門,過後再給柏臨淵道歉。
抖著手連按了三次,應璋才解鎖成功。剛打開門,應璋就聽見自己手機上播放的超響鈴聲,巨大的音量直接震亮了樓道的感應燈。
“柏臨淵睡眠質量這麼好?不能吧?他黑眼圈那麼重……”
應璋一邊嘀咕一邊挪著小碎步去找手機,最後循著鈴聲在她晚上搬菜的袋子裡找到了埋在下麵的手機。
好像是她拎到一半手機打滑掉在裡麵的?
雖然沒過幾個小時,但昏昏沉沉的腦子已經回憶不起更多信息了。
關掉提示鈴聲之後,房間重新恢複安靜。
一室寂靜中,應璋隱約聽到廚房有聲響。猶豫了一下,她握著手機躡手躡腳地靠了過去。
門推開的瞬間,翻湧的血腥氣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