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莫伊倪雙眼放光,“說來聽聽。”
應璋:“你還記得何律之前說的,那個簽了一兩百個小女生的養成係愛豆公司嗎?”
“啊!那個黑心公司!”莫伊倪有些摸不著頭腦,“當時和何律不是拿她們舉例子,好多小女孩因為黑心公司不合理的合同背上了天價違約金,從幾十萬到上千萬都有。”
“對,就是那個黑心公司!”應璋挪到莫伊倪旁邊,從她抱著的零食堆中抽了一包每日堅果,“你還記得那個唯一沒有背上債務的女孩子嗎?”
莫伊倪停下來啃芒果乾的動作:“那個考公上岸的?”
“沒錯,就是她。”應璋比了個大拇指,“你學學人家,考進公檢法司或者稅務局,給鈴戲點顏色看看!”
“???”
被姐妹寄予厚望的莫伊倪倒吸一口冷氣:“你有點太看得起我了,姐妹。”
“那當然,你可是我的好姐妹!”應璋努力畫餅,“想想你讀過書,吃過的苦!你難道不想報複鈴戲嗎?上岸第一劍,先斬前公司!再有幾個月就可以報名國考了,衝!”
“好……”莫伊倪被哄得頭腦發蒙,下意識應是,但很快又察覺到不對勁,“好什麼,要考不也不應該是你考嗎?背著天價違約金的不是你嗎?”
“你以為我沒想過嗎?”應璋哀嚎,“這不是沒有我能考的崗嗎?我一個學學前教育的,怎麼進稅務局和公檢法司?”
“那你也不能對我寄予這麼重的厚望啊……”莫伊倪撓頭,“還不如舉報鈴戲的消防和稅務……”
“有道理,查查怎麼舉報!”
…
應璋搬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兩人為瑣碎的準備工作忙了十來天,接下來就是漫長地等待。法律是正義的,但是實現正義的過程是漫長的。
不過這些日子也不算虛度,最起碼應璋已經確定了她要考的專業——文物保護與修複。
就算考不上,她也可以豐富自己的知識儲備,反正不是什麼壞事。
製定完目標,應璋就開啟了備考第一步——搜集資料。
應璋的績點不高,獎項更是一個沒有,成績在專業中下遊,委實算不上好學生。
從應璋記事起,就沒有見過父母。戶口本上隻有她和姥爺兩個,她是被姥爺拉扯大的孩子。但姥爺也沒有陪應璋太久,在她升高三的那年姥爺車禍去世,她成了事實孤兒,在武行幾位老師傅的關照下跌跌撞撞地長大了。
上大學的開銷大,老師傅們歲數也不小了,在武行式微的今天,師傅們能給予應璋的幫助有限,半工半讀又簽了鈴戲的她心思自然不在課業上。
之前在劇組連軸轉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想好好學習了才發現知識少會吃大虧,彆說背書了,讀都讀不明白,一張嘴就是舌頭打結。
半小時咬了六次舌頭的應璋決定先暫緩學習,先刷一下考研軟件的論壇汲取一些學習經驗。
論壇真好刷啊,除了常規備考的帖子,還有很多有趣的內容——美食、烹飪、寵物、玄學……看得應璋漸漸忘記了自己打開論壇的初衷。
【主題:818我們市那個超超超超超超超級靈驗的道觀】
【正文:樓主坐標W州市,我們那有一座特彆靈驗的道觀——黃大仙宮!求事業、求姻緣都超級靈驗!而且不是那種已讀亂回,不管售後的,主打一個心誠則靈!】
【……】
一個帖子看得應璋心潮澎湃。看了一下樓主的IP,和她一個省,W州市是不是就是她所在的婺州市?
應璋滿懷喜悅地打開地圖軟件,打下“黃大仙宮”幾個字,發現真的有這個道觀,而且離她也不算特彆遠,打車加地鐵差不多一個多小時就能到。
安排!
…
鹿田湖畔,披皇嶺仙境,巍峨壯闊的宮殿群隱現於蒼翠林間。
赤鬆大殿前,男子注視著繚繞在香爐頂上的青煙,攥著三根清香的手不受控製地顫抖著,幾根手指僵得怪異。
“臨淵,你最近有按時吃藥嗎?”男子身邊站著的儒雅大叔伸手扶住男子的手臂,引著他靠近香爐,點燃手上的香,“放鬆,黃大仙會護佑你的。”
男子抿嘴不言,沉默地用雙手扶穩香,低著頭避開了大叔的視線。
大叔有些生氣,看了看男子,又看了看大殿,輕歎一聲向大殿行去。站在拜殿中,大叔對著殿宇中高坐的神明拜了三拜,恭敬地把香插進了香爐後,就跪在蒲團上敬拜神明。
男子看著大叔虔誠叩首的背影,也學著他的動作上前敬香跪拜。
殿外的鐘聲響起,悠遠的鐘聲遮蓋了殿內原本就不算大的祈願聲,誰也沒有聽清男子對著上仙低聲說了什麼。
爐鼎內燃過的香灰落了幾截,兩人才起身離開。
從大殿出來,大叔從身後的背包裡掏出保溫杯和藥盒,遞給男子溫聲道:“喝口水把藥吃了吧。”
男子沒有拒絕,伸出手接過藥來乖乖吃了。
大叔看著男子的動作,眉頭擰成一團,等到男子把藥咽下去後才出聲道:“柏臨淵,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嗎?”
“……對不起,鐘老師……”柏臨淵把手臂往後藏了藏,頭垂得像一株不堪重負的月季,“……我控製不住自己……”
鐘老師拍了拍柏臨淵的後背,聲音緩和了不少:“搬去和我一起住吧,你師娘最近買了兩床蠶絲被,又輕又暖……”
“不行——”柏臨淵聲音突然高了一瞬,又很快低了下來,抖得連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老師……我現在……想自己住……我隻能……”
“好好好,你自己住。”鐘老師察覺到手心下的緊繃,緩緩挪開了手,“小邢跟我說過,你現在抵觸外界老師可以理解,但是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才是……”
柏臨淵雙手背在身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嘴巴張張合合,還是沒有說出什麼。
“每天起床後,給老師打一個電話可以嗎?”鐘老師看著柏臨淵這副模樣,什麼責備的話都講不出了,“你師娘最近在學法餐,你在法國待過那麼多年,也能每天給你師娘解解惑。”
“好……”柏臨淵點頭,“我會每天給老師打電話。”
“鐘老師——鐘老師——”一個穿著誌願者馬甲的男人小跑過來,“玄澤道長讓我請您去幫個忙,有位居士練功的時候拉傷了,您看著幫忙調調……”
鐘老師剛想答應,又放心不下此時狀態明顯不對的柏臨淵。
“老師您先去忙吧,我在這附近轉轉。”柏臨淵把保溫杯還給鐘老師,“杯子裡剩的水不多了,老師再接一點吧,等會我過去找您。”
鐘老師接過保溫杯,拍了拍柏臨淵的肩膀就跟著誌願者離開了。
作為龍門山脈的支脈,金華山的海拔不算低。清爽的山風裹挾著陽光從林間穿過,就算再沉鬱的心境也能被吹得開闊幾分。
站在原地吹了會風,柏臨淵才沿著山路慢慢往下走。
作為江南地區最大的道觀,黃大仙宮一直香火鼎盛,信眾甚多。柏臨淵這會並不想見人,更不想看見來來往往的遊客,所以選了條沒什麼人知道的小路走。
這條小路是早些年山上道士們清修練功常走的路,風景秀美,但著實算不上好走,因而在沒有被景區選作遊覽參觀的動線。
不過也正得益於此,這裡的物種極為豐富,鳥雀也非常活躍,景致彆有風味。
不知道走了多久,柏臨淵有點累了,就打算原路返回去找鐘老師。
柏臨淵剛一轉身,就發現剛才走過的路中間多了一隻黃鼠狼。
這隻黃鼠狼體型不小,如果不是它站起來把身子拉成長長的一條,隻看它並不纖細的身體,恐怕都會覺得這是隻還沒張開的橘貓。
柏臨淵盯著黃鼠狼不住晃動的耳朵看了一會,最後選擇轉身繞開它從另一條路走。
這黃鼠狼耳尖上的毛都白了,想來年紀也不算小,就讓讓它吧。
黃鼠狼看著柏臨淵大步離開的背影,直接愣在了原地,也不知道是被嚇得,還是被氣得。
小路上的奇遇隨著黃鼠狼竄進草叢的身影一起隱去,誰也不知道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
等應璋爬到黃大仙宮主殿時,已是道觀裡的午飯時間。
儘管整片山脈都被開發成景區,有了更便捷省力的觀光車,應璋還是選擇靠自己走上來。
一方麵是為了鍛煉身體,另一當麵則是為了心誠。
論壇裡的網友在提及這座道觀時都會強調一句“心誠則靈”,應璋不知道怎麼和仙人表現出她的誠懇,思來想去覺得還是身體力行比較好,於是她起了個大早,轉了三趟車又一步一步走上了山。
按照網友的指點,應璋抽出身份證夾在手掌與香之間,對著正中的仙人塑像拜了又拜,開始在心裡向上方的神明報家門——
“信女應璋,身份證號230523****……”
報完名號後,應璋突然卡住了,原本想祈願的“考研上岸”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了。
這種感覺很難用語言來形容,好像跪在蒲團上的一瞬間,整個人就無欲無求起來,甚至對整個世界都沒什麼想法了。
“小姑娘,你快點拜,等下香燒過了要燙你手的!”一個穿誌願者馬甲的老太太踱步到應璋身邊,小聲提醒。
“哦……哦!”應璋連忙道謝,“謝謝您,我這就拜。”
匆忙許了一句諸事順遂,應璋便草草叩首把香插進香爐中。
老太太滿意地看著應璋利落的動作,笑著發出邀請:“小姑娘吃不吃齋飯?馬上就開齋了。”
應璋揉著咕咕叫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可以去吃嗎?”
“可以的,不浪費就行。”老太太笑容慈愛,“今天有雪菜素雞麵,燒素雞的師傅是婺州酒樓的前任行政主廚,味好著呢!”
聽了老太太的介紹,應璋饞得吞了吞口水,連忙應聲道:“那我跟您走!”
到了齋堂,裡麵坐了不少人,在老太太的引導下,應璋很快就捧著麵碗找地方坐下了。
老太太有自己的吃飯搭子,安排好應璋後就投向老姐妹的懷抱了。
在心裡感謝過老太太和黃大仙後,應璋捧著碗埋頭苦吃。
雪菜應該是近期新醃的,下鍋之前經過數遍仔細清洗,滋味並不重,反而有幾絲清香,吃起來頗為爽口。素雞在熱油滾過,表麵被高溫催化出緊實的韌感,一口下去內裡熱燙的汁水就從疏鬆的孔洞中迸出,濺得滿口鮮香。
即使觀裡信眾甚多,廚師也沒有敷衍,麵的火候剛剛好,吸飽了湯底濃稠的滋味,又保留了麵條筋道的口感。
暴風吸入一整碗後,應璋總覺得好像有人在看她,一抬頭對上一雙直勾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