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天南不動聲色,靜靜地站在門口。
門口裡的聲音小了一些,隻有小圓的聲音,沒有其他的。
“說出去都嫌丟我們家臉。”
小圓在跟誰說話?
燭天南思索著,覺得自己現在不太適合出現在這裡。
她剛想轉身離開,但不知為何,手中提著的倉鼠發出慘烈的尖叫。
“誰在外麵?”
房間門猛地推開。
半是警惕半是惱怒的小圓對上了燭天南懵懂的雙眼,突然虎軀一震。
小圓臉上表情變成了尷尬,充滿著被抓包的困窘。
“啊……哈哈,你回來了?”小圓僵硬地靠著門,一步一步地挪移出去,訕笑。
“你……剛剛跟誰說話?”燭天南發出靈魂拷問。
“我我我……我在打電話,哈哈。”
“是跟……愛人?”
“狗屁!”小圓立馬否定,“額……是跟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他東西落在這兒了,來你房間……取點東西。”
“那東西呢?”燭天南看見小圓手中空無一物,有點好奇。
“我記錯了,根本不在這裡。”小圓慌忙轉移話題,“咦,我剛剛好像聽見了有東西在叫,是什麼?”
“啊……這是我剛剛去花鳥市場買的小倉鼠。我記得,蛇是吃這些東西的,對吧?”燭天南舉起了手中的小倉鼠,它看起來剛剛出生,粉嫩的外表下,如紅豆般的小眼睛正好與小圓的雙眼對上。
小圓沉默了兩秒,看清燭天南手中的小倉鼠後,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啊啊啊啊有老鼠。”
她原地彈射到燭天南的四五米遠,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到了她的房間。
“咚”的一聲,門被合上了。
燭天南提著小倉鼠,麵麵相覷。
小倉鼠“吱”了一聲,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燭天南以為,小圓連蛇都不怕,就絕不會害怕這種粉嫩的小倉鼠。
誰知,小圓的反應完美地踩在了燭天南的意料之外。
燭天南聳聳肩,推開門,小蛇還在原來的位置。
它身上的繃帶已經拆了七七八八,傷口上的鱗片也重新長出來了。不敢,也許是因為小蛇習慣了身體有傷口,所以它總是懶洋洋地窩成一團。就算燭天南將它放在一個沒有蓋子的盒子裡,它也一動不動。
剛才小圓翻箱倒櫃,跟她弟弟聊天的聲音似乎並沒有影響到它。察覺到燭天南靠近它,小青蛇吐著芯子,蹭了蹭燭天南的手背。
至於燭天南手上的小倉鼠——小青蛇似乎對它並不感興趣。
“聽彆人說,小蛇喜歡吃小倉鼠。這可是我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小倉鼠哦。”燭天南將這隻可憐的,新生的小倉鼠遞到小青蛇旁邊,同時準備閉上了眼睛。
正所謂,古人雲,君子遠庖廚。
小青蛇撇過頭。
“你不能不吃飯呀,餓著自己怎麼辦。”燭天南一隻手將它的頭掰回來,順手摸了兩把小青蛇的頭,見到小青蛇並沒有反抗,便將小倉鼠塞到它嘴邊。
小青蛇的尾巴掃來掃去。它慢慢纏上上了燭天南的手臂,然後下一秒,它張開嘴,如離弦的箭,“噌”地彈射,咬到了小倉鼠……
旁邊,燭天南的手腕上。
“吱————”
小倉鼠被嚇得瘋狂尖叫,痛哭流淚,整隻鼠軀像得了帕金森般,劇烈地顫抖。它紅豆般大小的眼睛充滿著絕望和悲傷,仿佛在隔空向自己的家人們告彆,讓它們不用做自己的晚餐了。
它已經當了彆人的晚餐。
燭天南看著咬到了自己的小蛇,和在手上瘋狂掙紮的小鼠。
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怎麼感覺,她撿回來的小青蛇,和買回來的小倉鼠,好像都不怎麼聰明的樣子。
燭天南再次嘗試喂了幾次,而小青蛇還是無動於衷。
最終,燭天南隻能選擇放棄喂食。而小倉鼠,就給小青蛇作伴吧。
好在她隻買了一隻小倉鼠。
燭天南翻找到了一個新的小盒子,權當作小倉鼠的家,放在小青蛇的旁邊。
從頭到尾,小青蛇一直盤在她的手上,一直咬著燭天南的手腕。見到“零食倉”變成了自己的“同伴”已經成了注定的事實,小青蛇不情不願地鬆開了嘴。
兩個淺淺的印子在手腕上,再過幾分鐘就可以複原了。
看得出,它沒有使多大的力氣。
“看來朕這麼多天,沒白養你。”燭天南將兩個寵物安置好,想起了什麼般,跑到小圓房間門口,敲門問道:“小圓小圓,這條小青蛇好像不吃東西,怎麼辦?”
“你那條?謔,不用管它。它餓了就會自己去找吃的。”小圓的聲音隔著門,有點微弱,“你不會是想給它喂了那隻老鼠吧?”
“對。但它不吃……”
“不用管它,相信我。”小圓的聲音隱隱伴隨著磨牙聲。
此時,燭天南的小Q又響了。
[萬導演:哈哈哈,燭天南你知道嗎?我們的短劇小爆了!就是那段掃墓的驚鴻一瞥,被華夏古禮協會點名表揚了,那個片段成了經典的正向科普視頻,全網相關片段的播放量是整部劇的幾十倍。聽說,你也參與了指導,我們特地把你的名字加進去了。哈哈哈,我們有出息啦!]
燭天南對此並不放在心上。
[萬導演:粉絲們都哭慘了,說一定要你再來演演。你要不要,再來客串客串?]
這次,燭天南卻沒有再答應了。
[叫我陛下:不了,再多的話就喧賓奪主了。]
燭天南深知,什麼是過猶不及。
萬導演尊重燭天南的想法,並沒有怪她,甚至給她一個麵試的機會。
[萬導演:我有個朋友,也是乾導演的,叫俞敏。她最近在找演員,也恰好在拍古代的網劇。如果你想的話,可以……]
[叫我陛下:直接內定?]
[萬導演:想得美。我可以給你推薦的機會,但是你能不能被選上,那就得靠你的造化了。]
說完,萬導演發給燭天南一個劇本。
[叫我陛下:導演,你人真好。]
[萬導演:古人雲,苟富貴,勿相忘。]
燭天南看了下時間,接下來的時間沒有安排,又想起江易齊推薦過她一家燒烤店。
這段時間,她已經小有積蓄了。
存款光榮地突破了三位數。
燭天南美滋滋地起身,準備離開。
小青蛇像是察覺到她要走,探起頭爬出了它的小窩,爬到燭天南旁邊。
燭天南餘光中看見了它,擔心它亂跑又受傷了,連忙將它拎起來,打算將它放回去。
然而,小青蛇順勢而上,纏在了她的手腕上,而後一動不動。
不知情的人看著,倒像是一塊漂亮的蛇形翡翠玉環。
燭天南點了點小青蛇的頭,小青蛇如她所願,抬起頭,看向燭天南。
翠綠色的眼珠子就像是霧中的山林,此刻就像是山野精靈一般,懵懵懂懂。
燭天南勸道:“這個……我等會兒要去的地方,蛇蛇是不能去的,所以你在家裡呆著吧。”
小青蛇側過腦袋,纏得更緊了。
“……你在家裡呆著,我很快就會回來的。”燭天南一本正經地畫餅。
小青蛇張開嘴,再次咬到了燭天南的小手指,仿佛將小手指當成了它的攻擊對象。
這倒是提醒了燭天南,她養的這隻小青蛇的智商確實不太夠。
“行吧行吧……我跟一隻小傻蛇較勁什麼。”燭天南無奈地歎了口氣,任憑小蛇掛在自己的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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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烤店門庭若市,木炭燃燒的煙霧勾勒出廣告牌的燈光。激情四射的草原民歌作為背景音樂,讓人以為自己就在草原上策馬奔騰。
燭天南站在價目表麵前,陷入了沉思。
如果全部都點,那麼她口袋裡的鈔票就會跟她說再見。
如果不點,那麼她就白來了。
突然,燭天南感到有個東西正在飛速地靠近她。
她心驚:在這個社會,也會有人使用這種暗器?
燭天南按兵不動,在那個東西掀起了的風迅速接近她時,她側身一躲,順利躲掉了這個殺傷力極大的……
江易齊。
“誒,師父,你真在這裡啊?”
江易齊撲了個空,差點摔了個狗啃泥。他停下腳步,身體止不住地往前傾,在他驚恐的目光下,他的雙手在空中揮舞著,像劃船一般,將自己的身體停泊到了原來的位置。
目睹完整個過程的燭天南,默默地比了個大拇指。
江易齊樂嗬嗬地說,“正好,我們協會的人舉行團建,就在這裡。”
什……什麼?團建?
江易齊指了指自己的位置——燒烤店的門口坐了一個大桌,都是S市傳統武學交流學會的人。
“師祖好!”
眾人朝著燭天南揮手,整齊響亮的口號甚至蓋過了背景板的音樂聲。
路人們齊刷刷地向燭天南投向奇怪的眼神。
燭天南甚至都還聽到了幾個客人小聲地說:“都什麼年代了,還‘師祖’呢。”
“說不定是在拍戲呢。”
“那我說,還說不定是集體的神經病呢。”
燭天南麵無表情。
她決定裝作自己不認識這群人。
江易齊向燭天南發出邀請,道:“來來來,師父,加入我們吧,咱一起吃。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啦。”
燭天南:……
嘿嘿,其實也不是不行啦。
燭天南笑眯眯地加入團建之中。
“師祖能喝酒嗎?這可是今年最流行的啤酒,聽說味道非常正宗。”有人舉了綠色啤酒瓶,被旁邊的人拍了下肩膀,斥責道,“師祖可是非常自律的人。她每天風雨無阻都要鍛煉身體,喝酒既容易斷片,又容易傷身體。還是彆給師祖這個吧。”
笑嗬嗬的,正準備接過啤酒瓶的燭天南:……
說得對。
江易齊倒了兩杯黑色的水,遞給她一杯。水的表麵還在冒著氣泡,散發著某種甜滋滋的味道。
燭天南頓時緊繃住了。
果然,前麵鋪墊了那麼多,就是為了給她下如此明顯的毒!
從沒見過如此歹毒之人!
下一刻,江易齊一口乾了他那一杯,嘴裡嚷嚷道:“感謝師父。”
立馬有人笑著推搡他,道:“隻是喝可樂,就讓你喝出了敬長輩酒的樣子。”
“這杯是敬師祖,願意不計前嫌教我們。”一個人說完後,也直接乾了。
聽到這句話,燭天南才發現,人群中也有幾個人很眼熟——是當時圍堵她的大漢們。
燭天南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幾眼江易齊。
想不到,江易齊這個人還是有點手段,竟然能夠讓大漢們都願意聽他的。
氛圍非常愉快,燭天南也被感染了,融入到這裡。
手腕上的小青蛇動了動,似乎是想嘗嘗可樂。
燭天南怕惹人恐慌,隻好將可樂放到桌下,借著桌子的陰影,讓小青蛇嘗嘗。
小青蛇得寸進尺,想吃燒烤的肉,還隻吃辣的。
燭天南隻能借著燈紅酒綠,夜晚的光線不好,悄悄地給它喂吃的。
真是一條怪蛇。燭天南暗暗地腹誹。
“師父,你幫我們去催催雞翅。我就不信了,這次還贏不了他們!”江易齊的臉上貼滿了白色的紙條。其他人臉上也有,但比江易齊少了太多。
他們沉迷於剪刀石頭布這個簡單小遊戲許久。燭天南自知身為“師祖”,應該照顧這些小輩們,去催了催老板,順便去上個廁所。
回來時,燭天南順便端著一盆雞翅,樂嗬嗬地看著一切——直到她發現,外麵一片兵荒馬亂。
有人鬨事。
“喂,保護費,知道嗎?”一個看起來隻有十幾歲的小年輕,滿臉凶神惡煞,一隻腳踩在椅子上,一手舉著狼牙棒,另一隻手叉腰。
後麵跟著七八個人,看起來年齡跟那個小年輕相仿,像是混社會的黃毛們。
協會的人走了七七八八。江易齊還是跟她第一次見麵的那樣,擋在幾個女生的麵前,義正言辭地說:“地頭蛇,你不準亂來。”
地頭蛇冷笑一聲,吐出一根牙簽,道:“你又來了?嗬嗬,你這隻滑不溜秋的泥鰍,是絕對難不倒我這條外表單純實際邪惡的地頭蛇的,嘶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