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覺,一定是錯覺。
方格等人惡狠狠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有種滑稽的尷尬。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倒車,齊刷刷地往後退了幾步,步子整齊得仿佛剛剛結束軍訓,一起消失在了燭天南等人的視線儘頭。
在燭天南等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方格幾人又閃亮登場。
“哈……哈哈。燭天南,我們找你找得好苦啊。”方格再次說出反派宣言,然而聲音越來越小,就像是逐漸被關在了真空筒裡的響亮鬨鐘。
燭天南好整以暇,等待他後續該說的話。
“啊……哈哈,今天天氣真不錯啊。我們找你分享一下天氣。”方格看著天上的陰雲,尷尬地笑了一聲。他稍微向後退了幾步,隱約有膽怯之意。
大爺的,居然不是錯覺。
怎麼今天人這麼多?
方格心裡暗道不好。
燭天南的鳳眸已經眯起來,望向方格的視線隱約充滿了些許危險和威脅。
方格心頭一跳,伸手,準備阻擋他的同伴們往前衝。
而他的同伴之一,黑夾克,卻以為,這是衝鋒的信號。
為了證明他對.方格的忠心,黑夾克心中一橫,一咬牙,舉起棍子,就往前衝,嘴裡喊著:“衝啊啊……”
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下,他突破了方格的防線,跑起來,衝向燭天南。
燭天南一動不動,她身後的人也沒有動彈的痕跡。
黑夾克感覺不太對勁,小跑了幾步後,腳步慢慢停下來。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身邊,有點空蕩,有點冷清,有點孤寂。
黑夾克像是有所預感,放下手中的東西,慢慢地回頭。
那個即將籠罩著他餘生的陰影,那段號稱著朋友之間的背刺,那個他能想到的最壞的打算,那個他這輩子最不想麵對的結果。
就在他的麵前緩緩展開。
在他的十米之外,自己的隊友們或閉上眼睛,或移開視線,既不敢跟他對視,也並沒有跟上他的步伐。
就連方格,也扶額苦笑。
隻有他一個人,突兀地闖進了對峙的兩方中間的空隙,定格在一個滑稽的衝刺動作。
“衝啊啊”這句話還在這個空蕩的地方回蕩,展示著什麼叫做渺渺回音,餘音繞梁。
黑夾克從來沒有一刻,感覺到這個世界這麼大,這麼空。
他費儘全力,也不想讓彆人看見自己。
在眾目睽睽之下,黑夾克心如死灰,萬念俱焚,默默地按下了倒放,一步又一步地退後,繞過了方格橫著的手,回到了原來剛開始的位置。
除了那陣還在空中一直回蕩的“衝啊啊”聲,一切都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
“你來乾什麼?”燭天南拯救了場麵的尷尬,讓話題回到最開始的地方。
方格卻沉默了。
來報複嗎?
還是算了吧。
本來他就是抱著能打就來打的態度,也想到燭天南的武力值可能會把他們打趴。
可是,他本心裡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希望的——萬一,他們一群人一起上,說不定確實可以旗鼓相當。
甚至,說不定,就贏了。
隻可惜,烏泱泱的一群人站在他的麵前。他隻是稍微看一眼,便犯了人頭版的密集恐懼症。
那股“越敗越戰”的氣焰已經消失了。
方格已經熄滅了報複的心思。
“我們……隻是經過,你的,世界。”方格咽了下口水,帶著眾人,腳步整齊地後退三步,轉身就想跑,道,“沒有停留。”
也不打算再有任何停留了!
“等會兒。”燭天南叫住了他們。
方格心裡一抽,他後退三步,倒吸一口冷氣,警惕地看著燭天南,聲音卻有些顫抖:“我們沒找你麻煩,你彆……無理取鬨,對,無理取鬨!”
燭天南慢悠悠地說:“你們以後……”
方格和黑夾克麵麵相覷,刹那間,黑夾克再次領悟到了方格心中的想法,鑽出他們的領域,伸長脖子,義憤填膺地衝著燭天南呐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哦?”燭天南多看了幾眼黑夾克。黑夾克旁邊的方格捂臉,不願意麵對這個殘酷的,丟臉的現實。
燭天南背後的人群騷.動了。她身後有一個人站出來,掏出自己的工作證件,道:“尋釁滋事罪,要坐五年及以下的牢。”
方格等人安靜如鵪鶉。
黑夾克在看清證件上的文字後,不用方格伸長臂撈他,自動自覺地鑽回去了。
他請求撤回剛剛他說過的那句話。
“我們隻不過是散步,不小心走到了這個地方,哈哈。”方格訕笑,出來圓場。他一個人像母雞媽媽一樣,“護”著雞崽子們,大家的臉上裝飾著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螃蟹般一步一步,消失在了燭天南等人的視線之中。
最後隻留下了一句。“我們以後絕對不找你們的麻煩了。”
一群人麵麵相覷。
燭天南清清嗓子,道:“沒事了,他們可能隻是刻意來搞笑的。大家一起練吧。”
她頓了頓,加了一句,“我來看看你們的動作怎麼樣。”
大家齊聲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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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的早晨就這麼過去了,但日子總會有一些意外的驚喜的。
一個多星期後的某個夜晚,燭天南結束拍攝走在回家的路上,聽到了周圍有細細簌簌的聲音,像是有東西摩擦樹葉的響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道聲音似乎一直在跟著她。
燭天南四處張望,尋找來源。
最後在一盞暗黃的路燈旁邊的灌木叢中,找到了一條綠色的藤蔓……
不對,不是藤蔓。
是一條翠綠色的蛇。
然而此時,蛇的身上不僅有枯葉和雜草,還有許多血.肉.翻飛的劃痕。鱗片東一塊少西一塊碎,殷紅的鮮血在翠綠色的鱗片上,顯得格外妖豔。
燭天南蹲下身,拿起旁邊的樹枝,試探性地戳了一下這條小綠蛇。
小綠蛇輕輕地晃動了一下自己的頭,吐了下蛇信子。
還活著。
但這個傷勢,看起來離死亡不遠了。
燭天南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她倒不是不能救,隻不過她現在沒多少錢,寄居人下不說,連自己都省吃儉用,更不必說養活一條蛇。
燭天南先環顧四周,見到周圍沒有彆人後,將小木棍伸向小青蛇,嘴裡叨叨著:“見一麵,便是緣分。隻不過我現在沒有錢,可能養不活你,但又不忍心你一條蛇死在這裡。所以,我給你一根木棍,權當作你的一線生機。如果你想活的話,你就爬上這根樹枝。”
燭天南當然知道蛇是聽不懂人話的。
不過也有特例。她曾經流落到民間的時候,救到的那條小青蛇,就能通人性。
眼下的這條小青蛇,眼睛也是青色的。在暗黃的路燈下,閃著小小的光。它歪歪頭,像是在思考燭天南的問題。
燭天南看見它這副傻傻愣愣的樣子,苦笑了一聲,心裡便知道不要對所有蛇保有相同的濾鏡。
她有點惆悵,打算移開樹枝,放棄自己愚蠢的拯救行動。同時在心裡也勸告自己,都已經過去了四千多年了,當時的那條小蛇早就死翹翹了。
放下過去,迎接未來才是最重要的……
燭天南感覺手上的樹枝一重。
她回過神來。
小青蛇像是察覺到了棍子即將要離開,不顧身上的傷痕,就像離弦的箭衝上去,將棍子纏繞得緊緊的,就像心裡清楚這是它的最後一線生機一般。
可是它的動作太快了,而周圍樹枝又如刀一般鋒利,纏繞到燭天南手上樹枝的身軀又多添了幾道傷痕,血珠沁出了傷口,很快便成了幾條血痕。
燭天南一怔,問道:“你確定嗎?跟著我,可是不僅沒上頓還會沒下頓。如果你真想跟我走……那你就……點一下頭,對,就點頭。”
小青蛇的神態有點懨懨的,它將樹枝纏繞得更緊了,似乎是害怕被燭天南拋下,傷口流出來的血也更多了,看起來觸目驚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燭天南的錯覺,小青蛇輕輕點了一下頭。
想必它也是預感到,眼前的這根樹枝是它唯一的生機吧。
燭天南一怔,過了半晌,她深吸一口氣,將樹枝抬起來,鄭重地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會為我說過的話負責的。”
大不了……她多接點戲,多攢攢錢。
小青蛇緩緩順著樹枝爬行,尾尖一不小心搭在燭天南手背上,有點冰涼。
燭天南來到了門口時,卻才想起第二個難題——小圓。
她不清楚小圓會不會害怕這條小蛇。
如果小圓害怕的話,她隻能將這條小蛇放在樓梯間,再去喂它。
燭天南想了很多,心裡有了對策後,抬手準備按門鈴。
碰巧,小圓正好推門而出。
“咦,原來你在門口啊,怎麼不直接進來?”小圓詫異後,莞爾一笑,“這附近挺亂的,我還擔心你出了什麼意外,正準備出去找你。”
小圓將手裡的鑰匙舉起來,晃動幾下,示意自己準備離開。
“額……我確實遇到了一個意外。”燭天南舉起手中的樹枝,傷痕累累的小青蛇纏繞著樹枝,就像開滿了紅花的翠綠藤蔓,“在路邊見到的。”
燭天南刮腸搜肚,想該如何勸說小圓接受這條小蛇,甚至預感到小圓會捂嘴震驚,上躥下跳,大聲尖叫。
誰知小圓隻是掃了一眼燭天南手上的蛇,鎮定地道:“哦,原來是一條小青蛇啊……看起來像翠綠蛇,沒毒。你是想養它嗎?”
“暫時吧。等它恢複了,我再將它放生。”燭天南糾正道,“它受傷了,我總不能看見它就不管了。”
“弱肉強食,優勝劣汰,有何不可?”小圓有些疑惑,嫌棄地看了一眼這條小蛇,道,“既然它死掉了,那說明是大自然將它淘汰掉的。”
也許是小圓的語氣太過可怕,小青蛇被嚇到了,縮成一團拳頭般大小的小青球。在樹枝上,就像一根綠色的棒棒糖。
燭天南笑道:“話雖如此,可古人雲,人皆有惻隱之心。誰會忍心看待一個生命在自己的麵前枯萎消亡呢?”
“沒想到你還文縐縐的。行吧,你趕緊進來吧。”小圓側開身,笑道,“雖然是夏天,但外麵的風還很大。吹感冒了,我們兩個人可都沒有錢治病。”
燭天南鬆了一口氣,進去後,想起了什麼,問:“你好像,並不害怕蛇?”
“我認識的人有養蛇。”小圓眨了下眼睛,將門關上,鎖好後,道,“長期接觸下來,就脫敏了。”
燭天南正想說些什麼,
小圓擺擺手,道:“沒關係,你養吧。隻是注意不要弄傷自己了。”
她也不管燭天南是怎麼想的,徑直走進了她的房間。
燭天南撓撓頭,暫時不去考慮小圓了。
眼下當務之急,是給小青蛇包紮傷口。
隻可惜,她並不知道醫療箱在哪裡。
小青蛇已經解開了蛇球的狀態,繞著樹枝向遠端爬去。
燭天南怕它掉下來,傷勢加重,就將樹枝放到地上。
小青蛇彎曲地爬行,最後停在了茶幾的下麵不動,吐了幾下蛇信子。
燭天南走上前,蹲下來,低頭一瞧。
底下藏著醫療箱。
“沒想到你嗅覺還挺靈敏的。”燭天南略帶驚訝,掏出了這個醫療箱。
麵對瓶瓶罐罐,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雙氧水,碘伏,紗布……
字她都認得,但前兩個是乾什麼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