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大會之後，學校給每個人發了小禮品。

我當時看都沒看是什麼，就直接塞進了包裡，吃完飯找紙巾的時候，不小心翻出來，才發現竟然安全套……

空氣一下就安靜了下來，我明顯感覺到了林蕭遠和沈倩倩的目光。

沈倩倩財大氣粗，當時沒要小禮品，此刻看見是安全套，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什麼呀這是？國外的學校果然都是這麼貼心的嗎？

我尷尬地將安全套塞回包裡，想了一想又覺得不對，拿出來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林蕭遠看了我一眼，神色淡然。

我突然意識到，像他這種渣男，對這個東西應該不陌生吧？

嘖嘖……

吃過午飯，林蕭遠回去上課，我和沈倩倩注冊完之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沈倩倩申請到了三人間學生宿舍，與兩個學姐一起住。

我走的時候聽到她給其中一個打電話，約了晚上去酒吧玩。

看來我先前猜的沒錯，這位大小姐純粹就是來玩的。

靜文表姐五點才下班，家裡空無一人。

我給我媽打完電話，打開電腦玩起了遊戲。

林蕭遠還在上課，並不在線。

我看著好友列表裡暗淡的名字，心裡有種莫名的期待。

期待他會上線……

這個想法讓我感到無所適從。

怎麼會就突然這樣了呢？

我想不明白。

肘子哥的密語將我拉出了思緒。

他神神道道地說：阿時，我跟你說，煙花三月最近有大動靜！

我虛了虛眼睛，有一絲的好奇：什麼大動靜？龍行狗又要賣血包人了嗎？

龍行狗是指我們的敵對——龍行天下聯盟。

肘子哥呸了一聲：龍行狗的血早放乾了，是靜水老板他們要過來！

靜水老板……

那個傳說中財大氣粗的山西煤老板娘？

我一臉疑惑：她不是在白雲山和水城打得正起勁嗎？上周還有城戰直播呢！怎麼忽然就要來煙花了啊？

肘子哥打字飛快：你還不知道吧？水城的大老板跑路了，白雲山沒得打了。

行吧……

我咂了咂舌：那靜水老板準備來我們聯盟，還是去對麵啊？

肘子哥發了個抽煙的表情：還在談，但我聽他們的意思是，本來我們這邊現在就順風，他們如果再來的話，煙花就沒法兒打了。

我有點懵：這意思是要去對麵？

肘子哥又搖頭：也不是，他們開了個條件。

我愣住：什麼條件？

肘子哥隔了好一會兒才回複我：你知不知道，琅琊去年在琉璃月的時候，和靜水老板他們是敵對。

我稍稍想了一下，好像是在論壇看到過對噴的帖子，而且明顯不是那種工具人敵對，是跟我們和龍行一樣的生死大敵。

肘子哥又說：靜水老板的意思是，如果琅琊去對麵的話，他們就來我們這邊。

我當時就驚了：這都行？

肘子哥又發了個抽煙的表情：你年紀小，不懂這些肮臟的把戲，反正就是有這麼個事兒，你知道就行了，千萬彆到處亂說。

……

我跟肘子哥保證絕不會告訴第三個人之後，又問他：那現在聯盟怎麼想的啊？

肘子哥深深歎了口氣：能怎麼想！靜水老板他們一百二十多號人，大半都是高端號，真要去了對麵，我們就徹底涼了。

我的心一涼：那聯盟的意思是……讓琅琊走？

肘子哥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說聯盟自己會想辦法解決。

我頓時一陣語塞。

肘子哥的性格，我還是有些了解的。

他不是個藏不住事的人，今天能主動跟我說這件事，肯定是憋了很久。

他至始至終都沒有提一句要留下琅琊的話，想必是早已做了決定。

其實是個人都很清楚，要和靜水老板硬磕，必須得有個真正的大老板支撐。

但很顯然，我們聯盟並沒有這樣一個人。

就拿水城來說，實力比我們聯盟不知道要強上多少，結果大老板還是扛不住跑路了。

現在聯盟唯一的出路，隻有放棄琅琊這一條。

想到這裡，我的心裡很不是滋味，不自覺就晃到了機場。

那一天，我和林蕭遠就是站在這裡，甩著帕子迎接琅琊來到了煙花三月。

一切仿佛就是昨天的事情。

琅琊在聯盟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從天而降扭轉了局勢，聯盟現在卻要放棄他們，甚至是推向敵對……

這種做法顯然很惡劣，但我好像也沒有資格去乾涉什麼。

畢竟一切都是為了聯盟，我們和龍行在煙花三月打了這麼久，聯盟的每一個老成員都像親人一樣。

如果真的因為這樣的原因散了，實在太可惜了。

林蕭遠不知道什麼時候上了線，給我發來郵件：小屁孩兒，乾什麼呢？

我本來不想理他，但想到琅琊的事情，我回複了他。

我問他：你跟江夜白到底什麼關係？他當時竟然肯給你麵子。

江夜白是琅琊的勢力主，本人很少上線，一般都是代練在玩。

林蕭遠估計沒想到我會突然這麼問，想了一會兒才說：高中同學。

啥？

我當場就愣住了。

琅琊當時願意空降支援，裡麵竟然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我一連發了好幾串感歎號。

林蕭遠卻很淡定：這件事我隻告訴了你，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彆人哦，小屁孩兒。

我心中一陣納悶兒，不就是高中同學嘛？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用得著搞這麼神秘嗎？

但我什麼也沒有說。

琅琊肯定是保不住了，林蕭遠估計遲早也得走。

說不定再過幾天，我們就是敵對了。

考慮到渣男雖渣，就目前為止，對我還是不錯的，我給肘子哥發了密語。

我說：聯盟要讓琅琊走，我沒有意見，但是他們過來的機票，全額報了吧！如果聯盟不肯出這個錢的話，我可以用壓歲錢填。

肘子哥大概是被壓歲錢刺激到了，先發了一串省略號，爾後才說：這件事你不用管，機票肯定不會欠他們一分的。

聽到這個回複，我稍稍放下了心。

林蕭遠又給我發了郵件，問我為什麼突然問起江夜白。

我說隻是隨口問問，便一頭撲進了戰場。

不知道為什麼，那天下午的戰場極其凶殘，凡是對麵皆大佬，凡是隊友不是掛機就是直接秒退。

氣得我血壓幾度升高，險些砸了電腦。

其間林蕭遠給我發了幾封郵件，我都沒有回。

臨下線的時候，我在淩雲穀神石邊上看見了他。

墨衣白發，玻璃雙翼，一柄水晶長劍閃瞎狗眼。

淩雲穀是我的固定下線神石。

聯盟的人都愛在龍津山莊掛紅，偏偏我喜歡這裡。

這裡人少又清靜，偶爾還會碰到挖礦的小號被怪揍死，也是一個不小的樂趣。

我以前沒在這裡見過林蕭遠，但自從昨天我們一起在這裡掛過紅之後，今天就看見了他。

應該不是巧合。

他沒有掛機，看見我傳過來，跳了兩下。

在當前打字說：我會做蒜香蘆筍、奶油蘆筍蘑菇意麵、蘆筍蝦仁、香煎蘆筍，你想吃哪一種？

我本來已經點了關閉遊戲，看見一大串的蘆筍，又點了返回遊戲。

口水抑製不住地往外冒，我拚了命才吞回去。

他見我站著不動，又說：明天我沒有課，你要不要來我家？我做給你吃。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邀請我去他家了。

我突然有點搞不懂他腦子裡麵到底在想什麼。

我跟他之間什麼時候就親密到可以去對方家裡的程度了？

他是當我傻還是怎麼的！

我暴怒不已：你就這麼空虛嗎？動不動就讓彆人去你家！你知不知道自己是個渣男？但凡是個正經女的，都不會去你家！

其實我沒想把話說的這麼重，但不知道怎麼就說出了口。

說完之後我有一瞬間的後悔，但隻是一瞬而已。

本來也是他挑的事，這種沒有邊際的話，他先前已經說過一次，我當時沒跟他計較，現在又說，就感覺很不尊重人。

他沉默了很久都沒有說話，最後化作一道青煙，消失在了屏幕裡。

看來我這一次是真的戳中了他的痛處。

這樣也好，我本來就沒想過與他之間有什麼可能，如今快刀斬亂麻，正好以絕後患。

不曾想，這個世界上除了遊戲之外，還有V信這種東西存在。

……

他下線沒一會兒，就用V信給我發了個敲頭的表情：都怪你，說話這麼難聽，嚇得我WiFi都斷了。

我當時就迷茫了……

神特麼WiFi斷了！

還有，這個人是真的沒有自尊心嗎？我都那麼說了，他竟還能寬宏大量。

怕不是個宰相吧！

他又說：其實我知道，你隻是說話難聽而已，心裡根本就不是這麼想的。

我當時就一串問號發了過去。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又知道了？

他接著說：不過你說的對，我確實挺空虛的，一個人沒事可做，就想著逗逗你。

逗逗我？

我呸！

說話間他再次上了線，遊戲模型和我的穿插在一起。

我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他身上真的有一種很奇特的魔力，就是明明知道他很渣，卻還偏偏會相信他說的某一些話。

就比如：他說他很空虛。

他之前從側麵提過，自己孤身一人在外，我也親眼見證了，他現實和遊戲都沒有朋友。

唯一一個高中同學，還要莫名其妙地保密，也不知道有怎樣的淵源。

但這和我有一毛錢關係嗎？

他不能因為自己空虛，就禍害人家妹子、禍害我吧！

我忍不住罵他：空虛就是你渣的理由嗎？如果所有人都跟你一樣，自己過得不好就去傷害彆人，那大家都彆好好過了，世界趁早毀滅得了！

他在當前打出一串省略號。

我又說：我今天在這裡明確地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上你的鉤的，你最好趁早收起你那些拙劣的伎倆，不然連最後的體麵都彆想要！

我在遊戲裡罵過很多話，但今天罵他的這幾句，是最狠的。

如果他聽了這些之後還能無關痛癢，那我就真的就敬他是個不凡之才了。

但很顯然他不是。

他沉默了。

他不再說話了。

直到我準備下線的時候，他才再度開了口。

他說：你有沒有發現，你越慌的時候，罵人就罵得越狠。

他說：你是在害怕吧？害怕喜歡上我。

他說：或者……你已經喜歡上我了。

他說：承認吧！小姑娘，你騙不了我。

他說：畢竟我是渣男，渣男最懂小姑娘。

我……

汝之秀，何人能及啊！

我猛地合上電腦，足足在電腦前愣了十來分鐘，才勉強緩過勁兒來。

我覺得我剛才已經使出了十成的功力，偏偏打在他身上，就像拳頭打進了棉花裡，力道全被化開了。

絲毫沒有殺傷力。

不僅如此，他還反過來狠狠捅了我幾刀，而且刀刀斃命。

我生平第一次體驗到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絕望。

果然還是鬥不過渣男啊！

我既認識到自己的弱小，又感覺到強烈的不服。

適時響起的門鈴聲宛如救命的稻草，給了我最後一線生機。

我飛奔著給靜文表姐開了門。

她被我反常的熱情嚇了一大跳，險些將車鑰匙扔進了水壺裡：

你乾嘛啊！嚇死我了！還以為家裡遭賊了呢！

我拉著她不撒手：表姐，你快救救我吧！

她顯然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東北腔都飆出來了：大白天的你說啥呢？怪滲人的！

我也管不了那麼多了，當即就把我和林蕭遠的恩怨情仇，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她。

她聽完之後，看著我手機裡林蕭遠的照片，對我豎了一個大拇指：

不愧是我妹，眼光真毒！

我當時就傻眼了，她說的這是人話嗎？

怎麼好像聽不懂。

她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甚至還說：誰的人生還沒碰到過幾個渣男啊！渣男才是人生路上最好的導師，我要是你，碰到這麼帥的渣男，就當白嫖了唄！

……

不愧是常年生活在國外的人，這一番言論著實有夠國外的！

我看著她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她語重心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而且我覺得他也沒你說的那麼渣吧？可能就像他自己說的，隻是空虛而已，本性並不壞。再說了，渣男難道就沒有改過自新的權力嗎？你不也說了，自從他遇見你之後，再沒有在遊戲裡勾搭過其他女孩子嗎？或許人家也想浪子回頭呢！

我嗬嗬冷笑了一聲。

他確實沒在遊戲裡勾搭，而是現實勾搭，中午才剛加了沈倩倩的V信。

更重要的是，他還有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

靜文表姐卻說：法官斷案還講究一個真憑實據呢！你說的都隻是你的猜想，你連問都沒有問過他一句，就單方麵給他定了刑，不覺得對他很不公平嗎？

我？對他？不公平？

這話確定是認真的嗎！

靜文表姐卻看著我發出了一聲感歎：你果然還是個小孩子啊！

感歎完她伸手揉了我的頭，直至將我的劉海揉成雞窩才肯收手。

最後她和我說：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試著用心去感受，彆害怕受傷，受傷不是壞事，會讓你變得更強大。

說完她推開房間門，又“砰”的一聲關上。

我看著門，突然就想起了林蕭遠曾經說過的話。

他說，所謂的真相不過是靠幾張圖，一張嘴編出來的謊話，看客都不當真，主角亦無需當真。

也許就像靜文表姐說的那樣。

我應該更公平一點，至少弄清楚真相，再來做所謂的定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