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了個大的(1 / 1)

“這是周邊王府送來的線香,雪中春信,隻此這麼些,我平時也不常在家中,聽說你哥新娶的妻子平日好書,不如把這香拿去給她。”

出了侯爺府,程漣將杜懷桑贈的香放在鼻下,輕嗅卻聞不見任何味道。

他方要問為何杜懷桑不親自去送,就見杜懷桑擺了擺手,尋個理由道:“我一會方還有事,誰給都是一樣,程兄知道是我的心意就好。”

他自然知道,自己若見了程眙,必定會忍不住奚落他昨夜的表現。屆時再贈個香給他,讓他點在臥房裡,肯定會招惹懷疑。

還不如借單純無邪的程漣之手,兩人也不會有所防備。

程漣就這麼將線香帶了進去,程眙自立門戶,賞賜的這座府邸寬闊的很,偌大的院子裡,他是第一任主人。

程府雖離將軍府不遠,但總歸是不在一個院中。程漣再也不能推開門就見到哥哥,因此內心惋惜。

下人稟告,程漣入府,給百無聊賴的任容楹找到了些樂趣,繪光被當作陪嫁丫頭來到了將軍府,她察言觀色在小姐身邊多年,看到小姐悶悶不樂的臉上浮現了一絲喜意,連忙道:

“小姐,程漣來了,不妨前去與他打聲招呼?”

話音剛落,程漣就精準無誤的出現在了任容楹的麵前。他觀望一番,先是恭敬地向任姐姐問了聲好,便探頭找起了程眙。

“他不在這,他出去了。”

任容楹回應道,清早,程眙就召皇帝的命令入宮,像是有什麼急事一般。兩人相敬如賓,也沒有什麼深入溝通。

關係就這麼不淺不深的卡在這,沒有情人戀人的感覺,更像搭子和同事。

這樣也好,不用去操勞些節外生枝的事。

“聽說和西北的戰事有關,你哥似乎又要去上前線了。”

任容楹垂下眼臉,回應道。

程眙沒成親前程漣就常聽母親等人談及,西北最近騷動不安,唯恐要打起來。

現在的局勢加緊,似乎這件事馬上就要成真了。

“好吧。”程漣擔心哥哥,手中的線香被拿的汗水涔涔。

他剛一放下,任容楹就注意到了。

“這是什麼?線香?”

任容楹側著頭,總算喚起了她對這個世界的一絲好奇心。自成親以後,她就覺得人生無望,像灰白色的天一般。

對什麼事都不抱有期望。

程漣帶來的線香要比尋常的線香短上不少,感覺燒一會就會變成齏粉。

“是…”程漣想著杜懷桑說過的話,“這個能夠鎮定精神,提高專注力。”

任容楹拿起,觀前觀後。

“謝過,留下了。”

她最近這些時日確實有些精神衰弱,急需線香焚燒時的味道,以此作為一絲慰藉。

程漣見她留下便心滿意足的點了點頭,寒暄了幾句過後,便悠悠告退了。

“繪光,幫我點上,有些乏了,我要去睡了。”

任容楹吩咐著,倦意不多時就襲卷了上來。

昨夜她睡的並不踏實,那是她平生第一次與男人同床共枕。程眙小心翼翼的翻身,呼出的鼻息聲,如此都令人過於曖昧。

兩人皆都無話可說,夜很長也很寂靜。

繪光點了點頭,陪小姐回了臥房。將那香點上便退出了臥房。

任容楹看那香燃起的部分,本想的那沁人的香氣,卻始終沒有落到鼻息下去。

不僅於此,她還覺得自己更加燥熱了。

正月裡的冬日,春節剛過,都是穿著錦衣大氅,她怎麼會發熱呢?

屋裡的爐火升起,也不過是正常的室溫。

她沒太過在意,身子很沉,一沾床榻便睡下了。

睡夢裡,她覺得身子滾燙,渾身也無力,越睡越難耐,緩緩睜開雙眸,她懷顧臥房。

不知怎的,心裡癢癢的,就想迫不及待的見到程眙。

將軍府裡的下人並不多,他們的臥房人也更少,這一睡就是到了傍夜,她盯向窗口的線香,已經燃了近乎一半,天變得暗下來,遮住了房裡大部分的光景。

她覺得自己心跳的厲害,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在心間蕩漾。

是病了嗎?

她擰眉,這才發現自己聞不到燃起的線香氣味。

按理說,有寧神效果的香應該會放著一些檀香,她卻一點沒有聞見。

莫非真的病了,喪失了嗅覺?

正這麼想著,扇門被倏地打開了,她抬起沉重的頭,看向門口。門口處挺立著一個好大的身影,背光,麵容看得不真切。

但直覺告訴他,這是程眙。

程眙早上入宮,被臨時叫走穿的是一身墨色狐毛大氅,眼前這個人也著一樣的服飾。

她失魂落魄地上前走了幾步,想要抓著程眙的衣袖,那一刻,她自己也覺出了古怪,可不知怎的,她卻控製不了自己的行為,就想要與麵前的男人貼貼。

程眙被她忽如其來的舉動搞得臉紅,他回家,她竟如此激動?

今日回府,他見到了杜懷桑,那男人鬼鬼祟祟地在府邸門口徘徊,讓他進屋品茶還硬是不願,隻來回笑著重複一句:“你弟帶回來個好東西”這句話。

他覺得腦子有病,便沒有在意此事。

現在瞥見回來時任容楹的古怪,他頓了頓,觀望四周,企業沒發現有任何異樣之物。

“程漣…今日來了嗎?”

他問。

“嗯——”

任容楹拖長音調,沒有直麵回應。而是一頭紮進了程眙的懷抱。

這一舉動,讓程眙的手止不住的震顫。

平生第一次有女子與他撒嬌。

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不是做戲嗎?怎的她當真了?

程眙紅著臉,手足無措。

“那個,程漣,今日…有沒有來?”

他推開任容楹,強忍著羞澀,努力擰眉做著嚴肅的模樣,嘴角卻止不住的勾起。他先前打過勝仗,春風得意之時,都沒現在千分之一的歡愉。

少女的麵頰紅潤,眼神卻有些迷離。像泡在酒壇裡喝醉了酒,氤氳著朦朧。

她搖了搖頭。

像沒聽見程眙在說什麼似得。

太怪了。

實在是太怪了。

程眙看著她,氣氛大好,不知不覺中,他也覺得身子發熱起來,手神不知鬼不覺就摸向了任容楹的臉。

軟軟的,卻很滾燙。

任容楹的手卻貼向了他的手,示意讓他繼續下去。理智的線想在這一刻繃亂,但直覺告訴他,不行。

“小姐,小姐!藥我已經…”

就在此時,不遠處,繪光正拿著籮筐小跑過來。

她隻顧低著頭喊著小姐,渾然沒注意門口的風景。她的籮筐裡儘是草藥,那些都是小姐吩咐來讓她分類的藥材,就算搬到了將軍府,該乾的事還是一件不能少。

“已經…!”

繪光話還沒說完,抬頭之際就看到了驚人的一幕。籮筐砰的一聲沒拿穩掉到了地上。

藥散了一地。

小姐和程眙正在門口接吻,程眙將軍背對著她,小姐則是就在對麵,二人低著頭,畫麵很是唯美。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繪光伏下身子,欲哭無淚,她把草藥快速撿到筐裡,想快點逃離。

怎麼每次自己都是那個顯眼的!

她張皇失措的站起身,火速離開了現場。

程眙被那一聲籮筐落地驚到了,他回頭,見繪光已經淡出了視線。

那唇瓣的滋味,讓他都忘卻了,誰才是主動的那人。

理智在這一刻重新回來,一切像做的一場夢,一點也不真切。

不,不能這樣。

程眙後退了兩步,任容楹看他的目光並不單純,似一直在索取,他從前沒見過她這般模樣,也一點不像她能做出的事。

一定有問題,程眙想。

與她說些什麼,任容楹都不做回聲,唯有在麵對貼貼抱抱上,她才會有所反應。

瞥見那屋裡窗口處擺著從未見過的線香。

他頓了頓,繞開任容楹,徑直走了過去。

無色無味。

就是這了,他在嗅入的那一刻,就感覺精力充沛。

伸手將那線香擰斷,他舒了口氣。

桌上還有些殘留的線香,程眙取了一截放到了衣袖裡。他安頓好任容楹,彼時的少女沒了繼續燃著的線香,腦子總算也清醒了些。

她是在睡夢中被線香的緣故熱起來的,還在困意之中。

模糊裡程眙把她安頓好,她就繼續迷迷糊糊的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那便是被人診脈叫醒。

掀起眼皮,床榻旁都是熟人,繪光、程眙、程漣,還有一個不算太熟的人——杜懷桑。

“我這是…怎麼了?”

她沙啞著嗓音,隻覺困在身上那股倦意和熱意被一掃而空。

眾人側目看向杜懷桑,他靦腆地掛著笑,看看程眙,又看看程漣。

後來的事,任容楹聽繪光講的清楚了。

原是杜懷桑把那催情的線香給了程漣,陰差陽錯之下她點著線香,難怪當時的自己昏昏沉沉…

“沒做出些什麼出格的事吧?”

線香點燃之際,她的思緒都斷了,已經全然忘卻了當時的記憶。

繪光似在猶豫要不要說,她踟躕了半天,終還是搖了搖頭。

任容楹不是傻子,她睜大了雙眸,詰問道:“莫非真發生了什麼?”

繪光知道小姐的秉性,她本就是被逼無奈才成親,若要讓她知道自己假戲真做了,還不知會發生什麼。

“沒有,沒有小姐。”

繪光站起身來,假作要去膳房熬藥,便匆匆離去。

任容楹與繪光相守三年,她最為熟悉繪光的一舉一動。繪光有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的眼中。瞥見她這番反應,任容楹頓時心如死灰。

最不想發生的事還是發生了。

既如此,她想,那是到哪一步了?

不敢置想。

彼時的程眙從外回來,這是任容楹清醒過來兩人唯一的單獨見麵。程眙受線香的影響較小,他保留了大量的記憶。

準確來說,他連細節都記得清楚。

所以他看向任容楹的眼神帶有一份羞恥,始終不敢與她對視。

眼神一交接,他就會想起方才的事。

“我們…沒有發生什麼吧。”

任容楹猶豫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好不容易對程眙有了一絲好的印象,二人臥榻,他當真君子行為,從未亂碰。這與她以為的古代男人不同,程眙是真的切身在替她考量。

關係剛有了破冰,送來的催情線香就把二人的關係再一次的扯遠了。

說到底,杜懷桑也是程眙的朋友,這件事與程眙也脫不了乾係。

程眙盯著她的眸子,那眼神炙熱無比,他滾動了下喉結,腦海中又浮現少女柔軟的唇。

“沒有。”

他皺著眉,拚命想抑製住念頭。

“誒,還沒說完呢,你走什麼啊!”

任容楹邁出一步,程眙剛說完就轉身離去。他走的是那般快,就像繪光一般似掩蓋著什麼。

男人高大,任容楹也看不清他的麵容。隻能盯著他愈漸遠去的背影。

“真是怪人。”

她小聲嘟囔了一句。

*

不多時日,程家與任家聯姻的消息就傳遍了大寰。

朝都裡的各地區不止是京城,還有許多的地區前來賀喜。任父曾經久留的西都,也發來喜報歡迎。

皇帝也為此更加器重任父,最初,任父還懼怕譚丕一派會借此挖苦,沒曾想這幾日裡他們對他的態度恭敬,讓任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

莫非是與程眙聯姻,讓他們知道了好歹?

他是這麼想的,卻發現連帶著譚丕對他的態度都敬仰起來…

任父一下子竟惶恐了起來,譚丕在朝政上為他發言,還下令讓身邊之人護著任父,不僅如此還在皇帝麵前美言任父。

一時間,任父一躍而上,竟成了當今政壇上的第三顆明星。

可他卻開心不起來,總覺得不知哪日,譚丕就會露出真麵目,拉他下馬。

所以他一直提防著譚丕,偶爾有時叫他喝酒,任父都一口回絕。

譚丕呢,自從回到家中便日夜愁眉,妻子歲姚死後,他便一直未娶。這個心心念念日夜期盼的位置,現在總算有了人選——任容楹。

像許多爛俗小說劇情一樣,隻一眼他便定下了情,至此看上任容楹,想娶她回家,可她身邊卻已有良人,心有所屬。

但哪又何妨?

隻要他想那就一定要得手。

首當其衝的,就是要把先前與自己沒有利益衝突的程眙弄死。

程眙是武官,而他是文官。

兩人互補交涉,像兩條平行線。

他本不想為難這個後生,可這後生卻奪了他讓他最意難平的女人。

因此他日夜裡向皇帝進諫,千說百說,擴大西北的戰事紛爭,營造出不得不平亂的情形。

皇帝本就為平定北疆器重程眙,一聽這話,更想讓程眙領兵帶著西北鎮亂。隻是他適才成婚,皇帝也左右為難。

“沒有比程大將軍更合適的人選了,若他不去,央央大寰還能找出第二個同他一樣的人嗎?”

譚丕如是說到,更動搖了皇帝的心。

“愛卿說得有理,”他沉吟,“那就派程眙去西北平亂吧。”

待程眙接到命令,已是接到線香事件的第三日,他與任容楹方才適應了在外人麵前夫妻相稱,就要出發去往西北了。

作為大寰的子民,國有難,召必還。

西北因地方財政官員中飽私囊,下邊人民奮起反抗,他作為將軍,要出麵調平,迫不得已下才可以動手。

他披上甲胄,無奈告彆。

程母老淚縱橫,欲語淚流。

“沒有事的,隻是平亂罷了,地方百姓而已。京城來人,好好說,誤會總會解開的。”

程眙打心底裡覺得這是件小事。

“多久…那多久回來啊?”

“不知道,快的話,可能十來天吧。”

程眙應著母親的話,抬眸看向不遠處的任容楹。她著了件碎花錦袍,臉上也掛著擔憂。

少女凝眉,此刻也衷心希望他平安歸來。

她希望沒見過程眙前,自己偷偷紮的小人都作廢。

程眙是個不壞的人,他理應有個好的結局。

見大家夥第一幅憂心忡忡的模樣,程眙頓了頓,無奈道:“這不是什麼要緊之事,勿念,放輕鬆些。”

語畢,程眙上了馬,遙遙望了一眼任容楹。

好不容易與她突破了線香的僵局,兩人一天能說上不少的話,沒曾想就要離開了。

罷了。

來日方長,他還會回來繼續他們的故事。

西北的戰事如是這般輕鬆就好了,程眙走了一日,深夜任容楹回房,看到枕榻上空無一人,竟有些不自在。

偌大的將軍府裡,除了下人,就隻有他們二人。

有時會在一起閒逛,程眙出門,她也會出門。

但每到晚上回去,又總能看到麵前熟悉的男人。

她已經有些習慣他了。

兩人的相處模式沒有情濃意濃,如膠似漆,但卻相敬如賓,如君子之交,平淡如水。

這是任容楹想要的感情,穩定且長久。

程眙偶而會對她的經常外出頗有微詞,想要讓她常待家中,兩人也會為此爭吵。但到了半夜又會歸於平靜,如此反複,直到誰也不願提這件事。

任容楹知道,程眙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她成為恭良溫儉讓的女人。

似在給她機會,明明是協議婚姻,程眙卻絲毫沒有想找外邊兒女人的念頭,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程眙納幾房小妾,鶯鶯燕燕,可這些卻都統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