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使(1 / 1)

寂靜,寂靜。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夏以蘊還是不敢睜眼直麵慘淡現實,直到柳微雲小幅度地拽了一下她的衣袖,有點遲疑:“小夏,它好像,停下了。”

夏以蘊這才敢稍微掀起一絲縫,隻見那顆頭乖乖地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停下了,而且不知何時轉正了方向,露出了血肉模糊但尚算正常的五官。淡灰色的瞳孔翻了回來,透著顯而易見的茫然。

在場三個人&鬼&邪物:?

夏以蘊像是get到了什麼,捏著自己的玉佩,不確定地說了一句:“……跳一下?”

頭顱二話不說上下彈動了一下,因為是脖頸斷裂處著地,血管摩擦木質的地板,發出了令人發毛的聲音,夏以蘊趕忙讓她停下。

她轉頭看向柳微雲,兩人均從對方眼底看到了意外,繼而是狂喜。

“咳,”夏以蘊緩和了一下自己的語氣,語氣很快但清晰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是來幫你解決問題的,接下來我問你答,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第一個問題,你曾經有過男朋友,而且你很愛他,對嗎?”

頭顱合了一下眼瞼,前後小幅度晃動了一下,表示肯定。

“他喜歡年輕漂亮的人,而且身邊不止你一個,對嗎?”

聽到這個問題,頭顱明顯有些躁動,眼眶裡渾濁的眼白和淡灰色的瞳仁不斷上下翻動,爭奪著主動權,夏以蘊見狀,連忙換了個問題:“好我們先不說這個,你不想投胎,其實是想等他,而不是你弟弟,對嗎?”

頭顱聽到這話,先是點點頭,遲疑了一會兒,又搖搖頭。

夏以蘊沒理解它兩個連續動作的含義,轉頭看了柳微雲一眼,對方美麗清澈的眼睛裡更是一篇茫然,全然不知她倆在說什麼。

夏以蘊:“……”

看來隻能靠自己了。

夏以蘊嘗試著繼續問:“那,你可以告訴我們他的名字嗎?”

這句話不知刺痛了頭顱的哪根神經,終於說話了,聲音像含著碎玻璃一樣尖銳刺耳:“你們要乾什麼!?為什麼問我他的名字?你們究竟是誰?究竟想對他做什麼?!”

夏以蘊手一顫,又緊緊捏住了下滑的玉佩,試圖安撫它:“我們並沒有惡意,您先冷靜,隻是方便調查一些事……”

“調查什麼?!他沒錯!他做什麼都是對的!你們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我不能容忍任何危害他的物種出現,任何!你們……嗬嗬,你們就留下來陪我吧!”

這下夏以蘊的玉佩也不再管用了,渾濁的眼白還是占據了頭顱的主導權,沒有給夏以蘊兩人任何反應的時間,率先朝看上去手無縛雞之力的柳微雲襲去。

“微雲姐!!”夏以蘊瞪大雙眼,對著玉佩大喊停下,但原本閃著瑩潤光亮的玉佩此時灰撲撲的,失去了溝通中介的作用,和普通的石頭沒什麼兩樣。

眼見柳微雲被逼到了角落,魂力已經越來越弱,整個魂體透明到幾乎消散,要是再承受一擊,說不準會直接魂飛魄散。

夏以蘊一咬牙,爬到門邊拾起一根斷裂的木棍,破罐子破摔,直接物理攻擊。

一記悶棍敲下,頭顱沒什麼事,夏以蘊手上的棍子卻應聲斷作兩截,但總算將頭顱的注意力拉回了自己身上。

幾乎突出眼眶的眼白蠕動著,配合著猩紅的嘴唇一張一合:“還是你更麻煩一點,先解決你好了,反正身體有的是,不缺你一個。”

說著它喘了口粗氣:“等我重新擁有了貌美的軀體,他就會正眼看我了,他會回心轉意的,他會回來的……”

夏以蘊從來沒見過這種程度的戀愛腦,她超愛到讓夏以蘊的三觀搖搖欲墜。

不過正是這一擊,讓夏以蘊注意到了它的弱點。方才它躲閃時,下意識合上了眼皮,說明眼珠絕對是它的弱點。

夏以蘊邊躲閃邊刺激這頭顱:“癡心妄想,你連自我都沒有了,他怎麼可能看你一眼?你也不想想自己怎麼死的?還想再重走一遍老路嗎?”

頭顱被夏以蘊激得狂怒,破口大罵:“你胡說!我是自願的!他是因為愛我才這麼做的!你胡說,他不可能不愛我!!!”

不管不顧地撲到夏以蘊身前,張嘴一口咬住了夏以蘊的手臂,直接生生撕扯下一塊皮,深可見骨。

夏以蘊疼得瞬間清醒,齜牙咧嘴頭皮發麻,不顧傷口上已經浮起的青黑色邪氣,抓住機會,另一手不要命地往頭顱眼眶裡戳。

但它的眼白表層像是有什麼黏液或保護層一樣,夏以蘊手指剛觸上就被迫滑開,非但沒有造成傷害,反而險些閃了自己的指骨。

這個動作反倒提醒了頭顱,它眼珠一轉,眼眶直直對上夏以蘊藏在眼鏡背後的漆黑透亮的招子,笑得森然。

夏以蘊心道不好,手背往地上一按,摸到了一根細長的東西,來不及細想那是什麼,夏以蘊一把捏住,往它的眼裡一戳!

頭顱“啊——”地大喊出聲,鬆開了牙關,瘋了似地後撤,不停翻滾著試圖緩解疼痛。

夏以蘊咬著牙關站起來,手裡舉著已經斷作兩截的線香,索性扔到一旁,讓柳微雲扔一把香過來。

柳微雲靠著牆,吃力地從衣袖裡摸出香,有氣無力:“我的魂燈已經快滅了,點不了三根……”

下一秒她瞪大雙眼,眼珠幾乎脫眶蹦出:“夏以蘊你瘋了?!!”

隻見夏以蘊接過香,複製了一遍先前柳微雲取魂燈的步驟,憑空從自己左肩抽出一盞燈,暖黃色的燈芯亮澄澄的,夏以蘊沒有半分猶豫,直接將一整把香往火焰上懟!

冷汗瞬間從她額間傾瀉而下,瀑布一樣。魂燈上的燭焰肉眼可見地縮小了一大圈。

“你這樣透支幽精(人魂)會死的!我們拖著一口氣等救兵來就好了,夏以蘊你沒必要……”

夏以蘊舉著一把香,香霧嫋嫋,模糊了她的麵容。

她微微一笑:“與其坐等宣判,我更喜歡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裡。”

她不會去等,也不需要等待彆人的救贖。

命從來都隻捏在她自己手裡。

柳微雲根本攔不住夏以蘊的決定,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躬下身,做出起跑的姿勢,然後縱身一躍——

整把的線香從頭顱頂部沒入,直接捅了個對穿,空氣中迅速彌漫開一股腦髓炙烤的香氣,夏以蘊並未就此停手,把線香抽出,在手上分成兩茬,從頭顱兩個眼眶裡狠狠紮進去,下手之狠戾果決,令一旁的柳微雲都分外膽寒。

夏以蘊以香為刀,一下一下地搗著頭顱,頭顱也不堪示弱,不斷從她身上撕扯下皮肉,現場腦漿唾液和鮮血四處飛濺,場景之慘烈堪比屠宰廠,扭打的兩位卻沒有任何人出聲,都像是憋著一口氣試圖置對方於死地。

最終是頭顱魂力不支先鬆了牙關,夏以蘊沒有掉以輕心,再次將燒到最後的香全部塞到它嘴裡,直到頭顱嗚咽著從嘴裡噴灑出大量青黑色氣體,眼見著距離魂飛魄散也不遠了,夏以蘊才停手,脫力般靠坐在牆麵上,一隻手無力地垂落在地。

冷汗順著脊背外滲,瞬間將整片牆麵洇濕。

柳微雲快速跑到她身邊,從衣袖裡翻出各種各樣的傷藥,顧不上查看說明,全部擰開往夏以蘊的傷口上倒,玻璃珠大的眼淚連珠線似地滾落,卻咬著牙什麼也不肯說。

夏以蘊抬起傷口較少的那隻手拍了拍她的肩,寬慰地笑笑:“沒事的微雲姐,回去養幾天就好了。”

柳微雲瞪著通紅的眼,語氣不受控製地有些衝:“你當是一點小傷呢養幾天?!那魂燈得養多久才能恢複你知道嗎?我本來就是鬼,在辦事處裡不用太久就能恢複了,你呢?以後要是有個什麼災啊病啊的,沒有魂燈支撐你是想直接來和我們作伴嗎?!”

夏以蘊被劈頭蓋臉訓了一通,知道柳微雲是擔心自己,隻能虛弱地扯出個笑:“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打住!彆和我說對不起,我柳微雲上輩子和這輩子最討厭聽到的三個字就是對不起,你要是真覺得抱歉,下次就對自己好一點,哪怕就隻是拖著等救兵來,也比你這樣自損好很多!”

夏以蘊剛想說些什麼,門外忽然傳來些許動靜。

神經變得分外敏感的夏以蘊驀然抬頭,隻見一片淡藍色的薄霧飄進,包裹住她和柳微雲的身體,下一瞬,濃到看不清的深藍色氣體迅速湧入,瞬間將整個房屋夷為平地!

是的,夷為平地。

方才的破壁殘垣,四處飛濺的血肉腦漿,包括那死狀淒慘的頭顱,都在這藍色氣體進入的瞬間,頓時化作灰燼,消弭得無影無蹤!

屋外鬼村灰黃的景象,猝不及防闖進夏以蘊的視線。

她怔怔抬頭,卻見柳微雲欣喜喊出聲:

“是魂使!司徒大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