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順直的長發,淡妝的臉盤露出清秀的底色。陳純曾經以為隻有自己才見過不經妝點的宋非遙。
沒想到,三十歲的宋非遙竟然變得這麼低調。
宋非遙低頭望向才長到大腿的小女孩,溫柔地眯著笑眼,假裝生氣地訓斥道:“再不乖媽媽就把你送到奶奶家。”
陳純隻感覺眼前本該溫馨的一幕十分刺眼,但是控製不住地一直看著這幅畫麵,完全移不開眼。
自己真的,有十年沒有見過她了,變化大到就要認不出了。
這時,眼前這個女人突然抬頭,直直盯著陳純方向,眼底沒有一絲錯愕。
陳純感到心驚,她這是要做什麼?十年前不愉快的經曆浮上心頭。
可沒想到,宋非遙馬上露出笑臉,笑盈盈地摟著孩子走到陳純麵前。
先是從上到下掃視了陳純一眼,接著又笑著開口:“大明星怎麼回來了!這樣一看,和電視裡看著一模一樣啊!”
陳純感到一絲尷尬,還沒準備好該回答些什麼。宋非遙輕拍了孩子的肩膀,又繼續:“寶寶,這是許念,就是昨晚我們和爸爸一起看的電影。寶寶還記得嗎?”
眼前這個紮著小辮的女孩抬頭癡癡地看著陳純,好像沒反應過來,電視上出現的人怎麼出現在自己麵前了。
陳純把目光重新轉移到宋非遙身上,停留了幾秒,開口道:“你臉瘦了。“
宋非遙愣了一下,突然彎腰爆笑道:“我以為你憋了那麼久要說什麼,沒想到是說這個。我現在已經不在意臉瘦不瘦了。都三十了,臉瘦不是什麼好事。“
陳純頓時感到無話可說,已經太久沒有和宋非遙相處了。自己不知道現在的她對什麼感興趣,仿佛多說多錯。
自己說什麼都會遭到宋非遙的反駁,陳純也一直都沒分清這些反駁是帶著玩笑還是惡意。
感到場麵僵持住的陳純打算離開,還沒轉身就被宋非遙叫住。
陳純疑惑地回頭,等著宋非遙開頭。
這次輪到宋非遙停滯了一會兒,她看著陳純的眼睛,仿佛有點難開口:“這是我的女兒,王佳晨。“
陳純突然醒悟,是啊,這一定是宋非遙的女兒。都多少年了,她怎麼可能會沒有女兒,又不像自己。
出於禮貌,陳純微笑地低頭看向小女孩:“你好呀,佳晨同學。”
小女孩羞澀地低頭,不敢回看陳純。
宋非遙不好意思地衝陳純笑道:“不好意思呀,陳陳,她沒有在現實生活中看到電視裡麵的人,有點害羞。”
陳純看到眼前這個特彆禮貌宋非遙,感到陌生的同時內心又一陣刺痛。
衝宋非遙點了點頭之後打算離開,重新回到自己的世界中。
自己努力了這麼多年,擺脫了過去的圈子,那些人,早已被淘汰出自己的圈子……
“陳陳,今晚你有空嗎?”
聽到這句話的陳純猛然回頭,直視宋非遙:“有空!”
說完才後悔起來,自己不應該回複得這麼快,宋非遙肯定會覺得自己很開心……
宋非遙立馬接道:“好不容易見到你,今晚我們一起吃一頓,好嗎?”
陳純看著宋非遙真誠的表情,這句話好像真的隻是對一個許久未見的熟人說的話。
這不禁讓陳純內心升起一股無名火,她怎麼對自己這麼生疏。
越想越生氣的陳純直接拒絕:“不了,我晚上不吃飯。”
聽到這句回答,宋非遙無奈地笑了笑,看著清瘦的陳純,關心道:“你怎麼瘦成這樣了,穿著這麼厚的衛衣,風一吹我都能看到你的肩膀了。”
陳純聽完越來越生氣,感覺自己像一隻過度充氣的氣球一般要爆炸了.
頭也不抬地發泄:“這麼多年你還是這樣,說這些小事有什麼用?”
站在宋非遙腿旁的晨晨好像被嚇到,將頭死死地埋在媽媽的腰間,不敢抬頭。
宋非遙安慰地摸摸晨晨的後背,抬頭繼續說道:“我隻是太久沒見到你了,不知道該怎麼關心你,我想你了。”
聽到這句話的陳純頓時感到從脖子到耳朵都發熱了,漸漸地擴散到臉頰。心裡想著糟糕,千萬不要被人瞧見。
於是點了點頭,輕輕地說了句:“好,今晚我聯係你。”
便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宋非遙留在原地,許久都沒走開。直到晨晨呼喊“餓了”,宋非遙才如夢初醒般安撫著女兒,離開了校門口。
一路沿著剛才走過的路回去,陳純隻感覺自己好像陷入到剛才發生的場景中。宋非遙暖棕色的眼睛直視著自己,亮晶晶的嘴唇一張一合,問自己要一起吃飯嗎。
陳純抬頭深吸一口氣,想要把這一切拋到腦後。
殘餘的夕陽照在琿江上,光線不再刺眼,反而驅散了初春的陰寒。
陳純感覺飄忽忽的,不知道怎麼就走到了家門口。
熟悉的那扇鐵門建在一個小坡上,這個坡已經是沒有的。後來父親找到了在廠裡的工作,買了電動車,就自己用水泥堆了一個小坡。
唯一有變化的是鐵門上的鎖換成的電子鎖,陳純本來就在猶豫是否應該進去,看到這幅新鎖以後,心裡感到一陣失落。
目光朝下看,鐵門下有一個縫隙,從前家裡養的小貓可以從這裡鑽進鑽出。
“阿純!”聽到叫喚的陳純回頭,一個身著紫色舊外套的老人走來,”好久沒看到你了,都要認不出了!“
陳純已經好久沒有聽到家鄉的方言,愣了一會才用方言回道: “我也好久沒見芳姨了,我回來看看。“
就算陳純再感到毫無生趣,也不會把自己回鄉是為了尋死的話告訴彆人。
芳姨走得更靠近陳純,伸出藏在厚棉袖子裡的手輕輕捏了下陳純的手臂,傷感地開口:“怎麼越來越瘦了,以前都說你是個長不大的孩子,跟雞崽一樣,長大了怎麼還這樣。“
陳純的記憶一下子被這句話拉到小時候,自己天生就很瘦弱,到了青春期,身邊人的身材逐漸顯露出性彆特征,而自己仍然是瘦弱的。
中學時,自己時常看著宋非遙癡癡發呆。即便是套著粗糙的校服,仍能夠看到校服下的身材的起伏。
自己的視線停留太久,反而引起宋非遙的關注。宋非遙總是打鬨般地襲擊陳純的腰,故意壓低聲音發出笑聲。
陳純不是一個敏感怕癢的人,但卻表現出被逗弄得很開心的樣子。
打鬨完以後,兩人貼在一起。
下午的陽光從窗戶露照在宋非遙的肩膀上。有一縷餘光打在陳純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