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池魚醒的時候,故淵已經不在屋子裡,林池魚便以為他昨夜走了,伸了個懶腰,從容地步出屋子。
屋外曦光照著,風聲濤濤,鳥語啁啾,小溪清流靜緩,遊動的魚清晰可見。
她走出屋子,靈霧已經捕了早餐餐足一頓。
她撞見這畫麵,笑道:“難怪你要將化人的住址選在此山。你如此這般,日後我這又窮又沒本事的劍修怎麼養得起你。”
“不用你養,我自己能養活我自己。”靈霧嘖道,聲音裡露出憐惜,“霜花跟你才是真受苦。”
“以前我也不是這樣窮,起碼是個門派掌門。”林池魚為自己解釋,目光灼灼,“現在的處境確實有些難,不過我信靈霧在,霜花應該也不會有苦日子的。”
靈霧:“……”
捧殺是這樣玩的?
林池魚笑眯眯地:“我也有些餓,要不然,你幫我烤個魚?”
“吃。”
不知去哪了又回來的故淵恰在此時閃現出來,手裡正拎著剛烤好的鮮魚。
看著那黢黑的棍子,不知道烤壞了幾條。
他的綢衣仍一塵不沾,林池魚已經想到他坐在樹上,遠遠運起靈息,控製著柴堆的火勢,有一搭沒一搭的烤著魚,好不容易烤出一條能看的。
林池魚領他的情,伸手接過,“謝了。”
她神色有些意外:“你昨晚一直在?”
靈霧懶懶瞧了他一眼,他又將它瞪得硬生生轉了腦袋,“我想住哪住哪,你管不著。”
林池魚不探究了,低頭吃魚。
自討沒趣。
靈霧吐了吐蛇信子。
飽腹之後,心情很好,林池魚悠悠拿起陣玉,看看又收到了什麼信息。
有些弟子還在尋她,期間夾著江淮序的話,想來仍是他在背後迫使這些弟子行動。
林池魚沒回,一路看過去,看到了一條特殊的消息,發通訊的人是沈靈懿。
——我已尋到法武,到時彆輸太難看。
哦?
林池魚眉毛一挑,略過這條不回。
故淵也瞧見了,湊過來看,“這條怎麼不回?”
林池魚將陣玉背在身後,“看不夠?”
她喚出茯苓,看到她也發了一條相似的通訊,時間在沈靈懿的消息稍後。
——法武已尋到,非魚在何處,我可來相助。
看來茯苓還在靈境等著她。
她回:發個位置。
她將傳過來的位置給靈霧瞧,“認識嗎?帶我去。”
林池魚特意留了一段路,讓靈霧提前將她放下,變成細小的體態纏至她手腕。
處理完靈霧,該處理這個“管不著”的人物。
林池魚淡聲對故淵道:“有人來接我,你回去罷。”
故淵冷著臉說了一句“召之即來,揮之即去”,還是走了。
她給茯苓發了一條通訊:位置,一個人過來。
茯苓當真這般做了。
她過來時很慎重,悄無聲息,待看到林池魚笑著同她撲了滿懷。
“情況如何?”茯苓上下打量了她,確定她平安無事,這才問她。
她瞧見了她腕間盤著的小蛇,偏又神色高傲,不肯低頭,時不時吐著嘴裡赤色的信子。
“這是你……”
林池魚點頭,“是我的法武。”
茯苓訝然,“好彆致。我們的法武都是器,你的是獸。”
她想起了她過三劫七難的時候,難道說非魚天生同獸結緣,故而才得器也與尋常人不同嗎?
林池魚看著它笑著說:“可能因為我沒能力,而它又剛好弱弱的,被我撿了漏。你的法武是什麼,讓我瞧瞧。”
靈霧看著她的眼神頗為幽怨,刻意勒緊她的手腕讓她感受到自己的不滿。
林池魚沒有表現出來異常,茯苓便沒察覺,聞聲道:“非魚你運氣真好。”
她從靈囊中取出自己的法武。
是一把弓,靈木做身,通體纏著枝葉花紋,唯搭弓兩臂處嵌著一對紅寶石,像一雙紅色眼睛,若搭箭射去,能探看對麵的影子,具體探看什麼,林池魚猜不出來。
“此弓可有姓名?”林池魚問。
茯苓答:“獸守稱,它名流丹。”
器的名字總與能力相配,譬如霜花勉強算水冰係法器,譬如靈霧有一絕活便是吞吐霧氣。
但這個法器,林池魚能看出來它是同茯苓族出相似的木係法武,但從外形和名字都看不出來它的能力。
總覺得那雙紅色的眼睛怪怪的。
流丹,是形容那雙眼睛嗎?
她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詭異,“你用過它嗎?”
“未曾。”茯苓答。
“現在試試。”
茯苓聽她所言,滿弓拉弦,一支靈息凝成的箭矢現於弦上,箭矢身上同樣纏著枝葉羽,尾端的箭羽也嵌著發光的紅寶石,不斷吸收著靈息,光澤忽明忽暗,好像一顆跳動的心臟。
茯苓隨意射向一株低矮的植物,箭矢整隻穿刺而入,瞬間消失,仿佛一步步被它吞噬,接著,那顆跳動的心臟,牢牢抓附其身,生根發芽,那株植物迅速枯萎,彎了下自己的脊梁。
茯苓大驚,林池魚更是。
沒想到一向有懸壺濟世名號,以丹藥聞名的茯苓州,他們的大小姐,得的竟是一件殺人利器。
修者一生攜一器,法武此階也隻認一主,如今已無挽回餘地。
林池魚麵上一涼,“此弓於你,名聲不好。”
茯苓也悔悟,緣何自己隻想著拿法器,未曾詳細了解。
看著它射中即開花的架勢,若是正中心臟,不就跟它一樣,在心臟處吸靈力精華,轉為己用,讓法武靈氣大增,有點邪性。
流丹的意思原來是,流失的心臟。
林池魚一臉難色,“弟子大會,有些難辦。還好它尚未開智,為你所得。”
“我們先找個地方研究一下如何控製它不傷人。”
茯苓點頭表示同意,林池魚又讓靈霧帶著她們回了老地方。
茯苓對它能換形騰霧表示驚奇,讚道林池魚也得了個好法武。
她們回到小重山,對著溪中來試煉,起初法武不好控製,魚死得慘烈,不僅靈霧心疼,林池魚也心疼自己的餐飯。
又用了兩日,她終於勉勉強強控製住流丹強烈的吞噬力,腰間陣玉顯現出十萬火急的消息,通知她們這兩位禦靈門滯留的弟子。
林池魚笑道:“看來弟子大會基本快開始了,我們也回去。”
林池魚的拖延大法大獲成功。
她在靈境賴著不走,幫茯苓控製流丹是一方麵,還有一方麵是江淮序和林滄泱都在尋她,若她出去太早,定被找上門來,她還是覺得在弟子大會一事完結後,麵對他們更坦然。
弟子大會向來是先找法武再比試,便是誰先找到法武先運用先磨合誰便更有優勢,但是這些弟子也要在坐台上一直等到所有弟子出了靈境才能比試試煉。之前林池魚參加的那一屆,由於她沒有經驗,早早回來,可把她等到沒脾氣,在客棧裡除了睡就是躺,到如今還記憶尤深。如此她還不如就躲在這靈息濃鬱的靈境裡靜心修煉,還無人打攪,兩全其美。
茯苓應了她,將流丹重新收回靈囊,摔碎了有路鈴,同林池魚一起走了出來。
她們出來果真已經很晚了,各處坐台已密密麻麻坐滿了弟子,熱熱鬨鬨的,應是在比較自己新得的法武。
雲鏡已攜玄獅而去,道場中央的祭台和勾陳神像都消失不見,不知又被供在何處休養,十二方神相中央的,流動的靈息刻著金字銘文,懸浮在上方,顯示著各門各派弟子接下來要對戰的人物,似乎是按照出靈境的順序排列。
她們走在坐台過道,先對上沈靈懿的目光。
她明目張膽地背著自己的法武,似乎就想在這一刻為她們二人展示,用手中法武於過道攔住二人的去路。
見到林池魚時,她原本焦灼得差點藏不住的神色陡然一鬆,卻在望向她們時旋即轉為輕蔑,“你們兩個這麼慢,不會沒拿到什麼好法武罷,可一定要挺到讓我遇到的程度,彆折在半路了。”
她的話重複又重複,從來都是一套說辭,林池魚笑著應下,拉著茯苓補齊剩餘的空位。
沈靈懿的法武還沒有收,大喇喇地給眾人展示,生怕彆人發現不了她的弱點。
不過也確實,林池魚觀察著,她的法武是一柄翎羽,羽開七尾,身能做劍,看來遠攻近攻均可,是一個品級不錯的風係法器。
林池魚覺得邪門了,今年怎麼各個吃的都這麼好,搞得她覺得她帶個靈獸出來,真帶了一個最底下的法武。
林池魚和茯苓一同坐下,見到禦靈門這邊的金幕上很快顯現了自己的姓名。
禦靈門江非魚對陣北州雪域東方清。
禦靈門木茯苓對陣東州有山族夏周九。
這些人茯苓都沒有聽過,她跟林池魚介紹不足為懼。
林池魚安下心。
她果然運氣還是好的,不會開場遇修羅。
“你謹慎些,開弓沒有回頭箭。”林池魚最後囑托道。
茯苓應聲,去準備自己即將上場的對決。
道場弟子眾多,一個會場根本打不完,禦靈門又把外門的道場辟了出來,而林池魚這第一場,剛好就在那邊。
她跟著大流轉場,走到一半,被人叫住,林池魚轉身,發覺是皓宴。
她頓住腳步,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皓宴走近,眉宇間是他平日裡待人的溫潤爾雅,溫和道:“江師妹,門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