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茶(1 / 1)

林池魚抬頭錯目,麵色也十分不好:“故淵你有病啊?我拿我的神魂給你洗了一千年的魔息,怎麼還沒治好你的脾氣。你如今要想報複殺我直接殺就是,彆廢這麼多話。”

“林池魚!”故淵被氣笑了,揮手施法,屋中憑空起風,吹得林池魚青絲飛揚,衣擺淩亂,迎風打了個噴嚏。

他口中語微頓,讓林池魚搶了先,覺得十分有必要教訓他一頓,趁其不備鉚足全身力氣掄拳,手卻穿過他縹緲的靈身,懸在空中,要不是在平地,林池魚能被手中的力帶著摔過去。

“你果然隻有靈體能出來。”林池魚放下握成拳狀的手,十分不高興,“這種把戲太幼稚了,有本事你等我修為回來以後再跟我打。”

她說他們有以後。

心中那團火卻因此被莫名撫平,眼尾靈息靜止,他也意識到自己方才所行對她來說,實在莫名其妙過了火,此刻不占理,不好意思慢騰騰地憋出一句:“……好。”

“沒事就回去。”林池魚不想再同他掰扯,當場下逐客令。

“有事。”故淵忙道。

他才意識到自己此行最初的目的。

方才故人難得相見,他有些沒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說了許多口是心非的話,趕緊主動遞台階。

“什麼事?”林池魚淡聲接道。

“在瀛海,碎掉了你頭上的簪子,這是賠禮。”

他調轉靈息,憑空變幻出一隻簪子。

發簪通身紅色,頂端固著一朵盛勢正好的紅山茶,一側有幾顆白玉珍珠點綴,襯得那朵紅茶花越發烈豔奪目。

隻消看見它,林池魚便能想到天淵界那大片的紅色煉獄,一側種著血楓,一側種著紅山茶,全由鮮血滋養。

重生在鎮遠看見滿地像血河的紅也就罷了,如今還要戴在頭上,林池魚朝他挑眉:

“你確定你是在送賠禮?”

而不是在挑釁?

她用手一推,“你眼光真差,我不要。”

“這不比那錦鯉簪,那什麼月牙梳好?”

“什麼東西?”

她已經忘記江淮序和那渾徒弟給她送過的禮了。

故淵的心情較之方才更好了一些。他揮一揮手,靈息托著發簪於她發間繞動,很快將那一頭青絲固定回去。

發絲高束,眨著清冷的眸,這樣的林池魚比方才更有吸引力。

他腦海短暫空白,過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想說的話:“不喜歡也沒有辦法,我在上麵施了禁術,隨意不會掉下來。”

林池魚聞言扯了一下,果然扯不掉,“你這讓我睡覺怎麼辦?”

“這你不必擔心,這簪子,它心中有數。”故淵道。一千年,他研究的術法便是要在今日生效的。

望見她頭上的物件,他心情愉悅,“果然適合你。”

反正這東西也是身外之物,林池魚懶得再同他爭辯,“這東西你怎麼得到的?”

不會是搶彆人的吧?

他淡淡望著她,神色看起來漫不經心:“早幾百年前,記不清了。”

“看來你這些年過得還不錯。”林池魚道。

對著這眼睛一閉一睜一千年的沒心沒肺人,故淵冷嗤了一聲:“日日數著你的賬,確實不錯。”

林池魚也冷笑了一聲,往後撤回一步:“不同沒有腦子毫無頓悟之心之人爭辯。”

故淵正想回懟回去,身子猛然後退,四肢百骸開始戰栗,嘴角溢出一抹殷紅。

他什麼話也不說了,抹去嘴角殷紅,隻看著她森森地笑。

不過片息,有一熒光浮空飄來,融進林池魚體內,她能感受到身體在縫合、補全。

林池魚對此了然,“時至今日,你該不會如此才對。你真身封在瀛海之下,不能出來太長時間罷,對你損傷太大。”

話說完,她推開窗,綠意又湧進屋子,她比了個請的姿勢,“那位救我的姑娘一會兒就要回來了,賠禮你送過,笑話你瞧過,報應你也還過,我們再無其他可說。快回去吧,多修煉運轉靈息,攢足氣力在封印大破之日親自來找我尋仇。”

故淵對她的話不為所動,仍直直地望著她,解釋方才腦子短路沒來及說的話:“簪子有禁術,能夠封你容顏和靈息,隻給救你的那位姑娘解了禁。如今你無道法,行事莫再如以前那般張狂,簪上有我的靈息,你有事喚我,我必定來……看你笑話。”

林池魚嗤笑:“嘖,方才到底誰更張狂,我不用你提醒。第一個術法不錯,我謝過。第二個不必,我心中有數,我不會讓你有機可乘。”

她冷淡盯著他,再無其他動作言語,明晃晃地趕人。

故淵有些懊惱,麵對林池魚無言,閉目,再睜眼,意識已回到鎮遠界下。

鎮遠界下,是一處獨立的空間,折射著海的波紋,能看到外界風景變換,卻與外世隔絕開來,隻有無數遊走的、時不時能變作利劍刺穿他心臟的神魂碎片,還有一隻他用術法捏造的,陪他度過百年歲月的靈魚。

他回來,神魂碎片變作的小魚立即遊至他身旁,貼了貼他的臉。

故淵柔和地望著它,戳了戳它軟軟的臉,“還是你可愛。”

他望向界下所剩無多的神魂碎片,隨手招來一片,施法化劍,引它穿透心臟。

黑色的霧氣自劍身溢出,從心口粉碎、消散,他的心臟破碎又瞬間生好。

故淵任由那條渾身透明的小魚啃食自己的指尖,來回地逗弄它,“可惜了。她要最後一片神魂時,你便要消失了。”

林池魚感受到先後又有兩片碎片與她身體相融,她不免奇怪了起來。

按理說,神魂化劍,該是有規律才是,怎麼短短時長,便已行刑三劍。

若換作她,也的確受不住。

她摸了摸頭頂的山茶發簪,對著屋內妝台鏡而坐,左看右看:十分招搖。

也算他主動給了她行事之便,要不然她還真不知道,她無道法丹心,該如何掩眾人之目。

她坐在屋內又等了好一會兒,屋外“啪嗒”開鎖,茯苓帶著吃食和給她買來潤喉的藥包進了屋。

茯苓注意到坐在妝台前的她,一頭青絲被一隻紅豔豔明晃晃的紅茶發簪固定,襯托得她周身氣質都明豔了幾分,乍眼一看更好看了。

她歡歡喜喜地貼了過來,同林池魚一起望著鏡中她的美貌,笑嘻嘻地道:“非魚,就一會兒不見,你哪變出來的簪子?我記得我撿到你的時候你身上空無一物啊。”

林池魚聽之淡笑:“方才等你時我無聊站在窗邊往外望,遇到一人,他聽聞我剛醒,問候我一二,順手送給我的。”

“非魚你的聲音恢複了!”茯苓欣喜道,聽聞林池魚之言並不做他想,反而道,語氣頗為自得:“哪個弟子和我一樣有眼光,心腸同我一樣好。非魚可清楚是何人?”

林池魚淡笑:“知道,不熟。不必道謝。”

紅茶花瓣輕顫。

“哦。”茯苓將手中物儘數塞到林池魚手上,也不管她能不能承受住著愛意之重,笑盈盈的,目光瀲灩柔光萬千,掐上一掐甚至可以掐出來水來。

“非魚,為什麼會有雷劈你?”

林池魚尬笑:“大約他看我不順眼罷。”

“你這麼好,白玉京真是很沒有眼光!”茯苓氣憤道。

她還以為是白玉京掌管氣象的仙人劈的。

林池魚莞爾附和:“是啊是啊。”

“那非魚,現在你總能給我講講鎮遠界山頂的事了吧。”茯苓很是期待。

“也沒有什麼。”林池魚道,“就山上種著的紅茶花一夜儘數凋零,鎮遠封印不知被何人入侵,顯現了其上的禁言金文,大家都沒有見過,討論起來,其中有人說了一些有關麟光君的謠傳,被鎮遠封印上林池魚遺留的意識懲罰,我們被波及,就沒有了。”

茯苓點頭,“原是這樣。大家這麼激動,我還以為是麟光君回來了。”

林池魚有些心虛,忙轉移話題問道:“你們為何經過瀛海?”

“最近不是要禦靈門又到了招生的時候,我回茯苓州護送弟子來此參加招生會。”茯苓如實道,順勢多嘴一問,“非魚你參加不參加?”

“想參加。”林池魚道。

“那非魚你也要注意。”茯苓瞬即改變態度,對林池魚語重心長道:“禦靈門七獸試煉極其恐怖,我見你身無修為傍身,你可彆逞強,能退就退。我剛買藥回來看見路邊好些人賣護身符,一會我也給你們都買一個護身保命。”

“什麼試煉?”

這個名詞林池魚沒聽過,一時沒聽懂。她不在一千年,禦靈門進化這麼多?又搞出來什麼花活?

“就是入禦靈門必走的那兩千八百道台階,被白玉京的雲鏡上仙給改成了洗靈地,每四百階有一處,設置了一位白玉京的獸守裁決監督,分彆是玄獅,玄鷺,玄雀,玄狐,玄虎,玄龜,玄女。”茯苓掰開給她解釋,“若是全部接受,你便可參與入門考試。”

“入門考禦靈門的門規、術論、心法、曆通、靈道等各項內容,整體合格便能成為禦靈門的入門弟子。”說到此,她的臉皺巴起來,“這些都好說,最難的就是過那洗靈地。雲鏡上仙也不說那些獸守鎮守的洗靈地,具體都洗何方的執念,弟子們都沒個方向準備,第一次求道的人走過去,輕者都要被扒下一層皮,重者直接躺著下山送回自己的門派。”

林池魚將手中沉重的愛意放下,單手支著頭,歪頭思考:洗靈地?怎麼這麼巧,正正好有七隻獸守,還跟她在白玉京一路殺過去的那些獸守都對的上號。

當初她提著鎮遠,正好殺到第八重天,沒過去。

林池魚的手攀上茯苓的手背,輕聲安慰:“放心,我有分寸,不會硬闖。”

茯苓相信她所言,麵上擔憂退一半。

她抬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在她們你一言我一語之中竟然暗了下來,她道了聲“糟糕”,“禦靈門的門規不準弟子在外夜行,我得趁天黑趕回去,姐姐若有事就喚我們茯苓州的姑娘,她們人都很好。”

林池魚笑著鬆開她的手,目送她收拾起身,道了一聲彆。

心中卻在思索,禦靈門何時多出個不準夜行的規矩?怎麼越活越死板了。

茯苓緊趕慢趕,好不容易在禦靈門閉門之前,及時趕到內門,然而她的腳步頓在門前,沒有邁進去。

門口烏泱泱站著一群人,將門口堵得死死的,不給她留一絲縫隙。為首的女子趾高氣揚,睥睨不屑,打扮同她如出一轍,隻不過腰間的鎖靈囊,繡著同她鬢間簪的彆無二致的淩霄花,抱臂昂首,帶著一身跋扈氣焰。

“茯苓,你回門遲到,違反了門規,自去領罰。”她的眼眸裡透露著幸災樂禍。

“沈靈懿,今日不是你輪值吧,要不是你們堵著門我早進去了,輪不到你對我發難。”

她掐訣禦氣朝一眾人衝去,有幾人因抵擋不住她的靈息,連連後退數步,正好給了茯苓插縫的空隙。

她掐著心訣疾步閃身,終於落到門內。

山內傳來一道深重低沉的鐘聲,蕩滌心神,警醒靈魂,飛鳥撲朔,被驚得飛起落到它的遠處安身。

茯苓朝她挑眉,“沈靈懿,我準點進來了,你們誰輪值都奈何不了我。”

沈靈懿氣得咬牙跺腳,“這些天你逃課溜下山,都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和你有關係嗎?”茯苓漠然道。

“怎麼沒關係。”女子抱臂,悠悠轉過身,直視她,“咱們兩個身上可是有戰約的。距離下一屆弟子大會還有一年時間,難保你不會生出什麼惡念在背後使壞,我自然要對你的一言一行多加關注。”

“你放心。”茯苓背過身去,懶得理她,聲音越來越遠,“我們茯苓州目前還未出過魔女,行事自然比靈吹州要光明磊落。”

“木茯苓!”沈靈懿眼眶發紅,氣急敗壞,“亂議妖魔,違反禦靈門門規,我的陣玉都錄下來了,你完了,我要向門主舉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