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一下,讓程芫腦子發起了懵,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隻見林宗義已經高高揚起趕車的鞭繩。
一刹間,驅車的慣性使得人前仰後倒,程芫被嚇了一跳,急忙伸出手想要抓握些什麼穩住身形,還沒抓到什麼,倏然被一隻大手扶了一把。
大掌的熱意傳至腰際時,一句關切的話語也隨之而來。
“沒事吧?芫娘。”
車已經平穩地行駛了,聽見聲音程芫回過神來,搖搖頭說道:“沒,沒事了。”
“我趕慢些。”他想,走慢些免得顛了芫娘和後麵板車上的東西。
程芫斜坐在林宗義大腿上不敢動彈,剛走了一截路便偏過頭問道:“林大哥,我會不會壓著你啊?”
“不會壓著,芫娘你,很輕的。”比小貓兒還輕巧。
後麵的半句林宗義沒敢說出來,怕她聽了生氣。
聽完,程芫鬆了一口氣,心想:沒壓到就好。
主要是最近家裡的夥食相比之前好了太多,她感覺自己漲了不少肉,特彆是照鏡子的時候就可以明顯感受到,明明前些日子還溜尖的小臉,現在都變得圓潤了不少。
一路上,難免會遇到不少石子和土坑。
板車經過時,她便被顛簸著移了位,擔心自己被甩下去,又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悄悄拉上林宗義的衣角兩側慢慢挪動。
林宗義的注意力雖是集中在趕車和前方的道路上,也能明顯感覺腿上的屁股正緩緩摩挲著,讓他心裡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感覺……
芫娘她,是屁股坐得不舒服麼?
縱使他是個粗人,也知道姑娘家的屁股說不得,於是換了個平常的問法。
“芫娘,你怎麼了?”
以為是自己的小動作被發現,程芫直接交代了出來,老實回答道:“沒怎麼,是路有些顛,我快要滑下去了……”
林宗義聽後舒了一口氣,心想:原來,芫娘的屁股沒事。
隨即,林宗義將她往自己身上托了托,湊得更近些了,“你貼近些,將我抱著就不會滑下去了。”
程芫一直覺得彆扭,怎麼會主動去抱他?
剛才她被單手托舉時,霎時沒反應過來,一下子撲在他胸膛上,她也隻是撐起手將兩人隔開,轉而虛握住了他衣邊的兩側。
見她隻握著衣裳,林宗義又放緩了趕車的速度。
車速慢是慢,但經不住行駛途中的風。
程芫隻覺得被風吹得有些涼意,冷不丁打了個顫,窩了窩身子往身後的熱源靠得近了一點,仍隔著一兩寸距離。
駛至半途,困意止不住的襲來,程芫在一陣顛簸之後,漸漸閉上了眼睛。
正趕著車,林宗義忽然發覺有顆腦袋正一點一點往他胸膛上撞著,他低頭看去,發現腿上的人兒正低垂著腦袋,看樣子是睡著了。
林宗義知道她本就沒握緊他的衣裳,怕人睡得迷迷糊糊摔下車,伸出一隻手攬住了她的腰身。
夢中,程芫夢見自己沒有跟朋友去海邊旅行,而是自己一個人去了另外一個地方。
一眨眼間,她看見了冰天雪地,漫山覆蓋著皚皚白雪,天空也正飛舞著滿天雪花。
這景是美的,可就是好冷好冷。
程芫渾身冷得直打哆嗦,實在受不了寒意,直呼著熱氣搓手,心中質問著自己為什麼要來這個地方。
正想著答案,忽然間,看見不遠處有一隻黑熊。
看著黑熊的走向,程芫心中一咯噔,驚呼道:壞了!朝我來的!
見狀,她哪敢停留,準備拔腿就跑,正要轉身的時候,卻聽見那隻黑熊開口說話了。
程芫又驚又嚇的,還以為自己凍出了幻聽,不可置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耳朵,看著黑熊的嘴巴,隻聽它緩緩說道:“你冷麼?我有厚厚的皮毛,可以供你取暖的。”
什麼?供我取暖,怕不是想吃了我吧!
這年頭,怎麼連熊都開始騙人了!
正吐槽之際,又轉念想到:自己逃走,就算不被熊吃,也是會被這冰天雪地凍死的,反正橫豎都是死,要不…就相信一下它說的話吧?
程芫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隻見黑熊大方地敞開了自己的身軀,兩隻熊掌攤開的樣子像是想要擁抱她似的。
她索性心一橫,緊閉著眼撲進了它懷裡。
呼吸滯了片刻,猛獸撕咬血肉的疼痛感卻遲遲不來,隻有源源不斷的熱意不斷鑽進了她的身體裡。
程芫眼尾舒展,眯著眼好一陣歎謂:“好冷…冷,熊,好舒服~”
摸著軟軟的,抱著還熱乎乎的……
夢外,程芫還不知道自己乾了什麼。
她已經抱上了一個東西,那東西,便是林宗義的肚子。
林宗義發覺程芫窩進自己懷裡的時候,心想道:芫娘她,可算是願意靠近自己些了。
正想著,一隻小手忽然摸上了他的肚子,而另一隻小手環在了他的腰上。
這一下,林宗義拿鞭繩的手不知覺僵在了半空中,又聽懷裡的人兒呢喃著什麼。
他似乎聽到了些,聽她口中念叨著什麼…“冷”“熊熊”。
是在說熊麼?哪裡有熊?芫娘可是在夢裡見著熊了?
正當他疑惑之際,懷裡人兒的呼吸漸漸平順,人也安靜了下來,之後,便再也沒聽見呢喃聲了,隻有驢車行駛弄出的噠噠聲。
方才聽見她口中喊著冷,林宗義生怕路上的風鑽進他的懷裡,又將人仔細抱緊了些。
迷迷糊糊中,程芫感覺自己在黑熊的懷抱裡睡了好久,想著身子已經睡暖了也該起了。
要睜眼的時候,卻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手似乎撐著什麼硬硬的東西,熱熱的,摸起來怎麼感覺不像黑熊?
“芫娘,你醒了…我們要到村口了。”
說話聲傳來,程芫漸漸醒來,發覺有些不太對,迷蒙的視線向自己放手那處的位置移了過去。
在看清自己摸的是什麼後,瞬間瞪大眼睛了。
不過是睡了一覺,自己怎麼摸到他胸上去了!所以自己並不是抱著黑熊,而是抱著林宗義睡了一路?!
手都縮回了好半會兒,掌心的熱意卻遲遲沒有散去。
在震驚和回話之間,程芫選擇了眯著眼裝死。
一陣沉默間,她突然注意到自己腰間的大掌,怕她摔了似的護著腰往裡帶。
怪不得做了那樣溫暖的美夢,這兒確實還挺熱和的。
思緒間,程芫不禁好奇:自己怎麼去的路上就睡過了,怎麼回來的時候還睡啊?到底哪兒來的這麼多瞌睡,昨天晚上不是睡得挺早嗎。
沒聽見聲響,林宗義又試探著問道:“芫娘?”
快到村子了,裝死也不是長久之計,醒來總是會相見的。
程芫睜了眼,撐起身子開口說道:“抱歉林大哥,可能是車太晃了,我不小心睡到你懷裡去了。”
這話說完之後,她自己聽著都有點想笑。
什麼叫“不小心”“睡到你懷裡”,這是得有多不小心啊?
“不…不用道歉,我知道風有些冷,我身子暖的,芫娘你靠著就是,不會影響趕路的。”
剛才撐起身不過說了幾句話,一陣風又把身上的暖意帶走了部分,聽他都這麼說了,程芫倒也不管什麼了,重新靠了回去汲取暖意。
離村口不過幾裡地時,程芫側著腦袋遠遠瞧見了田地裡幾個乾農活兒的人,腦海中忽然靈光一閃。
隨後,車上響起了一聲驚呼,“哎呀!我想起來了!”
她這一動靜,把板車前後的人都吸引住了。
前邊兒的林宗義一臉不解看向她,而後邊兒的程芯忍不住撐著木沿跪坐著好奇問道:“阿姐,你想起什麼了?”
一看見地裡的人,她就想起自己忘了買什麼東西了,她忘記買菜秧和好使的鋤頭了!
“阿姐沒買菜秧苗和鋤頭。”程芫偏過頭,透過林宗義胳膊肘之間的空隙向程芯說道,接著又回頭看向了林宗義,“林大哥,你昨天挖好的地白白浪費了,我忘記買了……”
見程芫麵上流露著可惜的神情,林宗義不由得安慰道:“不浪費的,買到再種便是。”
這會兒眼見著都到林家村了她才想起事情,倒回鎮上買太費時間和精力,隻能下次去鎮上再買了,可也不知道下回又是什麼時候。
突然,林宗義又似想到了什麼,開口道:“芫娘,我家好像剩些菜種,若不嫌棄的話,可將就著點在你的地裡。”
“下月十五的時候,我要去鎮上,到時也可幫你帶些東西。”
話落,程芫忙說道:“不嫌棄,不嫌棄,多謝林大哥。”
怎麼會嫌棄呢,她感激還來不及呢!
有了種子,她先點上試試看,萬一能苗長起來,就當她提前為種菜積累經驗了。
程芫隱約記得下個月十五好像是他要去交貨的日子,正好,托他順便帶些東西回來,也比再麻煩他去借一趟車方便。
到村口時,程芫叫停了驢車,從林宗義的腿上滑了下去。
“林大哥,我等會兒走路回去就好。”
進村後太容易碰見村裡人,程芫不在意彆人的看法,但她不想讓彆人對著林宗義嚼舌根,管不了彆人的嘴,那就讓彆人看不見豁口。
程芯聽見了,伸著小腦袋說道:“阿姐阿姐,我也下來跟你走。”
程芫托著程芯下地後,林宗義沒先一個人回去,而是慢悠悠地趕著驢跟在姐妹倆的身旁。
縱使這般也管不住某些人的悄聲耳語,仔細一聽,那些話語中有人在羨豔,有人在酸諷。
程芫狠狠朝不善意的那處瞥去,見到一個眼熟的婦人。
這不正是罵她“狐狸精”的大嬸嗎?
她將程芯交給了林宗義看著,一轉身,唇角便起了一絲逼人的笑意,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朝那婦人走去。
“喲,這不是前段時間那個狐狸精大嬸兒嗎!您今日可有瞧見哪個同類出沒啊?”
陳秀香哪裡聽不出她這話裡話外的意思,許是方才自己說話被她聽到了什麼,如今走過來惡心她!
“你這小姑娘當真記仇,不過說了你幾句,淨胡說八道什麼!”
程芫被這話逗笑了,緩緩湊近,用著隻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道:“是嘛,我記仇?大嬸兒,若再有下回被我聽見不好的話,就不單單記仇那麼簡單了——管好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