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她解釋一番,林宗義恍然。
不正和那天她口中說的野菜的做法一樣嗎?
原來這樣的調味法子,便是叫做“涼拌”。
“你…是怎麼想到的?”林宗義十分好奇。
程芯聽見有人問了與她一模一樣的問題,已經學會搶答了。
“這我知道,我來說!是阿姐書裡看的,我阿姐常看書,知道可多呢!”程芯一臉驕傲,還有些搖頭晃腦地說道。
程芫扶額,不禁懷疑這小丫頭是個姐控。
“林大哥彆聽她吹噓,隻因為阿爹生前是老家附近的教書先生,我稍微比鄰家的女兒們多看了幾本字而已,沒她說的那麼厲害。”程芫輕語婉言道。
“很…厲害,村中幾乎沒有像你這般能認字的姑娘,這兒…極少的人去學堂念過書,鎮上太遠…不方便。”
聽他磕磕絆絆說完,程芫大概知曉他之前說自己沒念過書的原因了。
林家村條件有限,鎮上設了學堂但是路途太遠,不方便村裡的孩子去上學,隻是個彆有條件的人家可以供孩子去上學。
“原來是這樣啊……”程芫喃喃自語道。
“阿姐你在說什麼?快些用飯吧,你一口菜都還沒夾呢!”見程芫低著頭口中說著什麼,一旁的程芫忍不住提醒道。
程芫很快回神,夾了一筷肉就著米飯吃起來。
飯後,程芫收拾好,恰好看見斜在牆角立著的裝有柑橘的布袋。
她隨即提議道:“林大哥,你把那袋果子拿回去吧…我跟芯兒吃不了的……”
林宗義詫異,“為什麼吃不了?”
程芫本不想提的,但又覺得不吃放著壞也是浪費,可那果肉的確太酸了,她們是沒法吃的,他這會兒又問得太過直白。
“因為…太酸了。”程芫小聲囁嚅道。
太酸?
林宗義這下更是摸不著頭腦,自己精心在樹上挑了的,每個都是個大香甜的,照理說不會酸啊……
“我跟阿姐那會兒以為你走了給我們留了果子,就悄悄掰了一顆小果嘗嘗,結果好酸好酸!”程芯坐上一旁的凳子上撐著腦袋,聽著他們言語,隨即補充道,“我看見了,阿姐的臉都酸得皺起了!”
程芫臉上發燙,心裡忍不住嘀咕:這小棉襖怎麼漏風啊!光知道揭她的底。
“小果…”“好酸……”
怎麼會有小果,難道是他摘的時候不小心從樹上掉進去的?
林宗義翻開布袋,查看了裡麵的果子,並沒有再發現小果了,估摸著隻掉了那一顆小果進去,而那顆剛好又被程芯給拿著,被姐妹倆分著吃了。
得知酸果的原因,林宗義重新對半掰開了一顆大果遞在她倆麵前。
程芫和程芯被酸得怕了,滿臉拒絕地搖著腦袋,表示不用了。
林宗義看她們這副害怕的模樣,歎了一聲。
“大果,甜的。”
說完,又指了指桌上留有著的小果的皮,說道:“小果,酸。”
姐妹倆半信半疑接過,還是掰了一瓣兒嘗了嘗。
汁水漫入口腔的一霎,英勇就義的模樣迅速被驚訝取代。
姐妹倆皆瞪著圓珠子似的眼,感到不可置信。
不酸,反倒是格外的甜!
程芯忍不住感歎道:“好甜呀!”
林宗義今天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也打算離開了。
程芫送他到門口,再次向他好生感謝了一番,三言兩語後,目送著他離去。
不僅林宗義耽擱了打獵的進程,程芫也沒完成自個兒的任務。
雞吃完了,兔子也被程芯養出感情了,廚房還剩些野菜,但總不能頓頓都吃那個,她還得再出去找些能吃的回來。
雖然來到這個時代已經有段時間了,但她的習慣似乎沒怎麼變,飯後依舊會午睡一小會兒。
等養足精神,程芫再次背上小竹簍出發了。
程芫沒去矮林那頭,那天在那裡收獲太少,所以選了個與之相反方向的路線,想著碰碰運氣。
說來也巧,她沒走一會兒,便遇上了一個不算麵生的人。
那便是孟氏辦喪期間,來過家裡幾次的嬸子。
聽彆人好像叫她……翠娘?
“是程家那丫頭吧?”
一聲詢問迎麵傳來。
王玉翠打老遠就看見一個半大不小的丫頭沿著田埂小路走來,有些眼熟但一時半會兒沒想起是誰。
等走近一瞧,不是那程家丫頭又是誰?
“翠…嬸子?”程芫遲疑地開口道。
翠娘喜笑顏開,“哎!是我是我,難為你這丫頭還能記得我。”
翠娘歪著脖子向她身後看了一眼,隨即問道:“見你身後背了個竹簍,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四處逛逛,看能不能找些吃的帶回去。”程芫微微低頭,看著鞋麵柔聲說道。
翠娘恍然,想起前段時間她家中的情況,如今竟是連吃食都沒有了!
知曉境遇後,翠娘蹙眉間,又打量起程芫來。
麵前的人兒正值花季年華,可那身板與村裡年紀相仿的丫頭比起來,卻更加纖薄清瘦。
瞧那小臉,定是近來沒吃好,都餓成什麼樣了,想起他們一家人剛進村兒那會兒,她也是在村口瞧過一眼的,哪像這般瘦,隻能抵鄰村王大牛家大妞的小半張臉。
“丫頭,你可是近來吃得不好,我瞧著比起原先那會兒瘦了許多。”翠娘輕握住她的小手摩挲著,忍不住關切道。
程芫想起那喝了好一段時間的稀粥,心底有些無奈,隨即又揚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多謝嬸子關心,芫娘和小妹近來的吃食…的確是不如從前了,但如今能飽腹…已經是極好了。”
寒暄了片刻,告彆翠娘後,程芫繼續出發了。
剛才臨彆時,聽翠嬸子提了一嘴:丫頭,若實在找不到,你就來尋嬸子,村口打聽“王玉翠”,便能尋到我家,嬸子家地裡種的菜還是夠吃的……
在剛才的一番言語間,她已經從翠娘口中得了些新方向。
比如,從這兒往東走二裡路左右,便能看見一片莊稼地。近期,葫蘆瓜熟了,有些人家的人手不夠,是需要有人去幫忙摘瓜的。
翠娘建議她得了空去那裡瞧瞧,隻不過下午天氣大,可能很難遇上農戶,儘量上午去。
程芫這會兒想去碰碰運氣,如果沒有農戶,那就找找地上有沒有因為品相差而被扔棄的瓜,隻要不是壞透爛透了的,撿回去也能吃的,相比她四處盲目地找食兒容易得多。
二裡路看似不近不遠,等程芫走到的時候,也是出了一身汗。
汗雖出了,但卻很值,因為打眼瞧去,有片地裡正好有農戶在乾活兒。
程芫來不及欣喜,匆匆向那田地奔走去。
“阿叔!需要人幫您摘瓜嗎——”
那農戶站的有些遠,程芫站在田邊向那方呼喊著。
林開宏戴著草帽,正在推倒摘完瓜的藤架,忽聽得有人在叫喊什麼。
他起身回頭望看,隻見田埂上站了一個小丫頭。
隔得有些遠,他隻聽到一聲“阿叔”,後麵的都聽不太清了。
“你說什麼——”地裡的人大聲回問道。
“需要人摘瓜嗎——”
……
幾個回合下來,也不知是風反著吹還是什麼,她的聲音像傳不進那位阿叔的耳朵裡似的,嗓子都快吼不出聲了。
想起剛才,程芫覺得自己犯了蠢,既然遠了聽不見,她不如最先的時候就直接走到那位阿叔麵前問。
下了地。
“阿叔,我剛才是在問您需要人手幫忙摘瓜嗎?”程芫用手指了指西葫蘆說道。
隻見林開宏擺擺手,“不要不要,大下午的摘什麼瓜。”
“阿叔,下午不要人,那是上午要?”她鑽了空,繼續問道。
林開宏瞥了一眼麵前瘦如麻稈的小丫頭,心想:瘦成這樣,乾活兒都沒力氣,不要不要。
“上午也不要。”
聽他一口回絕,程芫詫異道:“怎會不要?我聽翠嬸子說這兒要人的呀……”
林開宏聽到名字愣了一下,又看向程芫,帶著疑惑,“你說翠嬸子?翠娘?她跟你什麼關係?”
翠娘?
程芫一聽,心想:看來他們是相熟的人啊。
“翠嬸子心善,前些時候幫過我,剛才來的路上又遇上了,跟我提了這頭招工的事……”
“阿叔可是認識翠嬸子?”
林開宏:……
“小孩子家問那麼多乾嘛,認不認識都不關你事。”
見他語氣不太好,程芫埋著頭不說話。
空氣靜止,一時間沉默無聲。
林開宏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清清嗓子說道:“你想來做工?”
程芫緩緩抬頭,點了點頭。
“入夜來吧,滿一筐,十文錢。”
程芫欣喜萬分,連忙謝道:“多謝阿叔!”
談好事情,程芫正要離開之際,一腳踩到了地上的西葫蘆。
隨即停了腳步,又倒了回去。
她站在林開宏身後,“阿叔。”
林開宏以為人走了,正專心推藤,聽見忽的冒聲兒嚇了一激靈。
“哎喲,你這丫頭怎麼又來了!”
程芫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開口:“阿叔,我能不能撿些地上不要的瓜……”
“撿不要的瓜乾嘛?”林開宏不解道。
“吃。”
林開宏想過是用來喂雞喂鴨,就是沒想過人吃。
他想:撿不要的瓜吃,當真過得這麼難?
林開宏不認識程芫,隻因為他前段時間去鎮上談生意去了,從而錯過了林家村裡發生的大事,等他回來,村裡已經風平浪靜了。
葫蘆瓜成熟,種多了,隻能賣給鎮上酒樓和小店,他在鎮上多待了一段時間,就是為了多談幾單多賣些,彆讓瓜爛在地裡。
這地上不要的,一聽她要撿來吃,林開宏覺得沒必要,轉身走到有瓜的那片地裡,摘了一捧給她。
“不是阿叔小氣啊,給你摘多了太重,你也拿不走。”林開宏邊說邊遞到她手上。
程芫被他逗樂,露出淺淺一笑。
“多謝阿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