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品壽司的生意不好不壞，但好歹是又多了個進項。

多了苗翠翠這個幫手，明曦也有了一些清閒的時候，她一閒下來就開始琢磨黑工廠的事，她來海城這麼多天了，每次想起黑工廠，心裡就恨得牙癢癢，但她每天要擺攤做生意維持生計實在騰不出空，但現在有時間了，她得好好想想。

沒過幾天，明曦心裡就有了注意。

這天，田江又來她的蛋糕攤上買蛋糕，明曦這次看到他的時候已經可以很平靜地麵對他，就像對待普通的客人一樣。

明曦將打包好的蛋糕放到他手上，笑著道：“您看著有些眼熟，不是第一次來買蛋糕了吧？”

“老板記憶力挺好啊。”田江挑了下眉道。

明曦笑嗬嗬道：“我們這做生意的記憶力不好可不行。”

田江接過蛋糕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麼。

明曦瞧著他的背影，笑得有些幽深，她想把這個人當作自己的突破點，利用他來接近黑工廠，再找機會拿到他們作惡的證據。

最佳的接近方法應該就是跟他去談給黑工廠提供蛋糕的生意了，在她記憶裡，黑工廠夜裡的那些聲色場所都是有吃有喝的。

這一次她一定要小心小心又小心，絕對不能再讓那些人逃跑。

想到這裡，明曦又想到上一世的種種，她心裡一直有個懷疑，公安局一定有和黑工廠狼狽為奸的人，否則他們怎麼會逃得那樣快，而深入到黑工廠一案的核心警察又都落得個那樣的下場。

明曦甩甩腦子，當務之急還是先通過田江打入他們那些小領導之中，彆看隻是些小頭目，手中可都藏了不少罪證。

……

空閒的時候多了，明曦帶著苗翠翠琢磨記憶裡的小吃做法，剛開始不熟悉，後麵做了幾次後，明曦就把前世學過的那些東西都想起來了。

苗翠翠也在這一次次過程中學會了很多小吃。

白天她們倆在家準備擺攤的東西，外加琢磨這些，晚上明月回來就能吃到很多好吃的東西，味蕾得到了大大的滿足。

這段時間，明月也在學校交到了好幾個好朋友，因為大家的家庭條件都差不多，倒是沒有發生明曦擔心的事情。

苗翠翠跟姐倆住的這段時間，親眼見到明曦對明月的緊張關心，心想親媽都沒這麼疼孩子的。

但她的觀察下，明曦疼妹妹也不會白疼，明月也懂事得很，一寫完作業也不貪玩，就來幫她們做些力所能及的瑣事，姐妹倆雖然沒有爸媽，但互相扶持著，以後肯定不會差。

她剛想到這，就聽到明月喊她：

“翠翠姐，你今天的字都認完了嗎？有沒有不會的？”

苗翠翠一臉窘樣，她在家的時候念了幾年書就念不下去了，都認不得幾個字，上次給家裡寫信的時候，要不是明月在旁邊，她連半頁紙都寫不下去，明曦看到這個情況，拍板讓她跟著明月學認字。

明月做起小老師來很是興奮，天天都給她布置作業，但她是真學不下去，一天讓她認五十個字，她能好好看二十個就算是認真了。

明月起身走過來把她拉到桌邊坐下，還有模有樣地歎息了一聲：“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又偷懶了，姐都說了，社會在高速發展，沒有文化怎麼能行？不認識字你連電視都看不懂。”

苗翠翠嘴硬：“我電視看得懂，看電視又不用認字，耳朵能聽見就行。”

明月一副朽木不可雕也地看著她，苗翠翠很快敗下陣來，舉手投降道：“我現在學，現在學。”

明曦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們倆玩鬨，苗翠翠性子活，來到這沒幾天就跟明月打成一片了，手腳麻利又肯乾，讓她省了不少事。

明曦瞧著苗翠翠現在快活的樣子，不免想到前世來。

前世苗翠翠比她晚兩個月進黑工廠，剛來的時候一臉天真，話又多又密，明曦那時候已經認清了黑工廠的真相，整個人都心如死灰，根本不想搭理她。

隨著時間的推移，苗翠翠也知道黑工廠不是個正經場所，也哭嚎過、反抗過，但人不敢死，那就總要活下去，所以她最終還是屈服了，乖乖聽話。

而明曦那時候還在反抗，作為負麵例子的她三天兩頭的挨打、挨餓，苗翠翠看不過眼，會偷偷趁沒人的時候給她塞東西吃，有時候是包子饅頭，有時候是會場上的一些糕點。

明曦沒有拒絕她的投喂，她當時雖然不願意屈服，但心裡還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活著，她要去找明月，所以每次她都狼吞虎咽地將那些食物塞進肚子裡，以此來支撐著自己活下去。

也因為她一直在反抗，皮囊身材都不好看，所以後來黑工廠也不讓她接客了，隨著新人的加入，那些小領導也不再關注她，她就這樣在黑工廠苟延殘喘著，尋找著逃走的契機。

而苗翠翠對於她的反抗又支持又嫉妒，當時幾乎被騙進來的所有人都被迫沉淪了，隻有她還在堅持，苗翠翠在她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她支持她，但也嫉妒她有堅持的勇氣。

所以雖然一直偷偷做著保護她的事情，但又忍不住用言語譏諷她，明曦理解她，感激她，從不怪她言語上的刻薄。

在那種人性被扭曲的環境下，沒有人能保持心理上的健康，翠翠也不過是在通過語言來發泄心中的苦悶罷了，她也隻能對著她發泄，其餘時間，也隻能拚命忍著心中恨意，對著那些惡人卑躬屈膝、極儘諂媚。

室內暖黃的燈光照下，苗翠翠在桌上埋首寫字，光暈在她柔順的頭發上旋轉，一切都那麼靜謐美好。

明曦斜斜地倚牆靠立，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黑工廠是她人生中無法磨滅的陰影，她在那裡見過最純粹的惡，也第一次知道原來還有比陳爹陳媽更恐怖的父母。

有些姑娘被騙過去後，她們的父母兄弟沒有把她們從泥潭裡拉出來，反而都成為了加害者，他們拿著黑工廠開出的高昂工資，自願看守著自己的女兒姐妹，讓她們沒有一絲逃跑的可能，他們助紂為虐，比加害者還要可怕萬分。

明月從教書中抬頭，看到姐姐站在那邊望著她們，眼裡是化不開的濃濃愛意，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粲然一些，“姐，你忙一天了，過來坐著歇會兒。”

明曦笑了笑應下：“好。”

苗翠翠哀嚎一聲，“早知道出來打工還得重新學認字，我就在上學的時候好好學了！”

明月忍不住捂著嘴巴笑，笑完還貼心地拿過她手裡的鉛筆，用削筆刀重新削尖後再塞回她手裡。

明曦伸手摸了摸明月的發尾問：“今天做的吃的還剩了好多，你要不要裝一些帶到學校給你好朋友嘗嘗。”

“要。”這幾天明月的好朋友們沒少吃她帶過去的東西，她也因此吃了很多好朋友分享的零食，有些她都沒見過，聽說是從香港帶回來的。

苗翠翠聽到這話，眼珠子一轉立馬道：“我去幫你裝到盒子裡，方便你明天帶過去。”

明曦眼疾手快地壓住她肩膀，憋笑道：“不用，我去裝，你跟明月好好學認字。”

明月也一本正經接腔道：“好了翠翠姐，你又認識了十個字了，還差二十個字今天的就學完了。”

“還差二十個啊！”苗翠翠瞬間生無可戀地趴到桌麵上，“這些字是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真是折磨認。”

明月糾正：“你錯了翠翠姐，這些字是你不認識它，它也不認識你。”

明曦在廚房聽著外麵飄進來的聲音，差點沒笑噴出來，家裡多一個人就是要熱鬨一些。

跟田江的生意談的很順利，田江這種人說簡單也很簡單，隻要利益到了，沒什麼是不能談的。

田江在黑工廠的權力她知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拍板決定蛋糕的供應是誰還是能做到的，他拍下了板子，彆人再有質疑也說不得什麼了，而且夜間會去黑工廠的客人也不是去吃蛋糕的，蛋糕是知名的大蛋糕房送的還是私人小作坊送的也無人在意。

明曦跟他做的這門生意幾乎送了他三分之二的利益，他不會不心熱，不過他也有心眼，用的是服裝廠的名義來跟明曦談生意。

明曦也不在意這些，她隻想先跟這些人混熟。

前兩天江隊長那邊也托人傳信過來，說火車站那邊已經加強了巡守，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犯罪。

明曦聽到這個消息，心中高興，以她一人的力量，她沒有辦法第一時間就救出所有人，但她還是希望能夠避免一些人被騙到那裡麵去，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尤其是前世那些時而稚嫩時而豔麗的麵孔。

有時候想一想，她自己都覺得很魔幻，如此現代化的城市，竟然還有一處這樣的地方，躲在城市的影子中，肮臟、靡亂、黑暗。

明曦仰頭直視著一碧如洗的天空，白雲悠閒地飄動著，天空下密密麻麻的渺小的人為生計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