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休息了。”
說完,江凜禾作勢關門。
“彆!”周舟往前踏了一步,正好撞上合起的房門,玻璃杯搖搖欲墜,最終一個不小心,整杯牛奶流到地上,杯子也碎了。
“啪嗒!”
兩人同時一驚。
“對不起!”周舟口比手快,立馬蹲下去將碎片撿起來,潑在地上的牛奶散發著一股甜膩的味道。
“你到底要乾什麼?”
江凜禾的聲音愈發淩厲,對著地上的男人喊道:“你就非得打攪我的生活一團亂糟嗎?”
“對不起,我會收拾好的。”
地上不僅出現那攤牛奶,還有幾滴周舟掉下的淚水。
房門“砰”地一關,隔絕屋內屋外兩個世界。
江凜禾又把自己鎖在衛生間,坐在浴池邊上,隔著厚厚的牆壁,好像聽見周舟哽咽的聲音。
她心空了一大片,闔上眼就是空蕩彆墅裡孤身一人的場景,狂歡後的寂靜是最難捱最殘忍的事。
外邊的周舟,收拾好地上殘局,一步三回頭地下樓。
江凜禾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他或許真的要儘早離開了。
人生的路需自己走,江凜禾沒說錯,從小到大他都在借著彆人的光生存,他早應該獨立,學著做一個閃閃發光的人。
周舟並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但心裡那股彆的道不明的情感,促使他不想讓江凜禾看輕自己。
與周衍的冷嘲熱諷完全不同,江凜禾說過的每句話他都有深深印烙心中。
翌日清晨,江凜禾比往常晚了十幾分鐘下樓,一身疲憊。當她回過神,立刻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一樓空曠得嚇人,沒有人氣,比幾個月前更加孤寂。
儘管一塵不染,但到處透著詭異的不詳的氣息。
眼看著江凜禾腿發軟就要摔倒,又馬上扶住樓梯扶手,向餐桌緩緩邁去,上麵呈著一份早已涼透的早餐,旁邊放著一張便利貼,上麵寫道:“姐姐對不起。”
便利貼上有個大大的黃色笑臉,刺痛她的眼,仿佛這是給她的又重又響的巴掌。
短短五個字,化為五把刀刃,將她的心臟淩遲得血淋。
她還是把人趕跑了,她真的很可惡。
紙上留下乾涸的淚痕,如同一麵潔白無瑕的牆麵上突然被人破壞好幾個洞口。
周舟一夜沒睡,種完雜物間裡所有植物苗,花園裡已經沒有富餘的空地,接下來隻需要靜等花開,他答應江凜禾的話沒有食言。
走進他的房間,撲麵而來一陣薄荷的清香,混著檸檬蘇打水的味道,她聞著像茶葉般苦澀。
這間房並不大,原本是雜物間,後來添了張床進去,還有一個小衣櫃,嬌氣的周舟竟然在這裡住了這麼久。
江凜禾輕歎口氣,昨天一夜未睡,思考人生,不知何時對那個朝氣利落的男人多了份溫柔真摯的感情,對方一個舉動就能隨時隨地挑動她的神經,而她也會為了這個人突然呼吸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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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身後背著黑色的包從旅館出來,準確來說,這應該是家簡陋的民宿,不需要身份證也能住進。
昨夜種完所有的花已經天蒙亮,他快速收拾完全身家當,從麓閣離開,因迫切想找個落腳點,他花了兩百多塊錢打車到這裡,才眯了幾個小時,又需要趕往下個目的地。
他站在一家還未完全裝修好的花店麵前,這間店鋪是他的,原本上個月就能開業,但不巧與周衍吵了一架,於是發生後麵的事情,花店也沒開成。
周舟一直計劃著攢些錢回來繼續開花店,就不用看周衍的臉色,如今這項計劃提前。
如果他節省一點,憑借目前存款應該能活下去,再不濟,周圍很多商場,他找個門檻低點的兼職也沒問題。
店鋪麵積挺大的,在後麵再隔一間小臥室完全沒問題,周舟現已不計較太多,打算今天就買張小床過來,把晚上的住處搞定。
由於他沒有身份證,就住不了正經酒店,安全起見,顯然一直住那種沒有營業執照的民宿不是個解決辦法。
簡單規劃好後麵要走的路,周舟感覺一身力氣沒處使,打開店門,把裡麵掃得乾乾淨淨。
他忙得滿頭大汗。
忙起來好,忙起來就顧不上想其他有的沒的了。
中午,他去隔壁飯店打包了一份蓋澆飯,吃得狼吞虎咽,腦海中複盤著待會要買哪些必需品,然後順便找個工作。
往日這個點,差不多也是吃飯的時候,算起來,他幾乎每天都跟江凜禾報備中午吃的飯菜,剛才下意識舉起手機拍照真是嚇了他一大跳,隨即苦笑起來:“還拍了乾嘛呢,人家都討厭你了。”
越想越難過。
不知道她有沒有按時吃飯,今天的工作忙不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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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凜禾的工作當然忙,文件堆成山,會議安排得滿滿當當,連帶著總裁辦幾位秘書紛紛叫苦,boss昨天晚上經曆什麼,脾氣與前段時間相比,好像越來越恐怖暴躁。
難道昨天下午的和顏悅色是暴風雨來臨前夕的片刻寧靜?
江凜禾毫不知曉外麵的動靜,她隻知道她需要用永遠完成不了的工作麻痹神經,就當過去的幾個星期是場夢,一直困在夢中何嘗不是種解決辦法。
“Anda,下午會議提前到一點半,五點我去一趟北陵。”
她又在壓榨休息時間。
Anda糾結著問道:“江總,您不需要休息嗎?五點…都快到您的下班時間了。”
江凜禾扯出一抹並不和善的笑容,“今天加班,哦對,我應該最近都要加班,沒事,你不用管我,你們該幾點走就幾點走。”
Anda:“好的。”
江凜禾右手不自覺地轉著筆,左手撐著額頭,深深呼出一口氣,然後調整好心情,在簽字處洋洋灑灑簽上名字。
林槐打來電話,問她周六出不出去玩,可以帶上她家裡的小保姆。
對方話裡話外都是曖昧的暗示。
江凜禾沒有隱瞞:“他走了。”
“啊?這是什麼意思?”
“字麵意思。”
“為什麼走?”
“不知道,大概覺得我虧待他了吧。”
江凜禾的頭越發疼漲,扔掉筆,閉目靠在座椅靠背上。
“你還虧待?吃穿哪樣少了他了,還開那麼多工資……”林槐為她忿忿不平。“他走之前有沒有把錢還給你?”
江凜禾沒出聲。
“哎呀,你真是蠢呢,被他騙了那麼多錢,他那麼缺錢,怎麼不去問他哥要?”
“他也乾活了,那些是工資。”
“嗬嗬。”
都到了這一刻,江凜禾還想著為他開解辯護,心裡氣歸氣,但又不願意怨他太深。
林槐恨鐵不成鋼地說:“你怎麼降智了呢!”
說完,她就掛斷電話了。
江凜禾不願再去回憶,算了,就這樣吧,這輩子順風順水慣了,也該讓她栽個跟頭了,儘管殺傷力如此猛烈。
她會永遠記得昨天,被自己敞開心扉、放下警惕的人,狠狠耍了一通。
“嗬,小瞧他了。”江凜禾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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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總,明天晚上有個項目基金會,去嗎?”
Anda正彙報著接下來的行程。
“有哪些人?”
“季氏的季總,蘭岡的白總,天尾的祁總,周氏的周總……”
都是行業內的佼佼者,其實是可以去學習一下。
“說我身體抱恙,幫我推了。”
“啊,好的好的。”Anda迅速收斂疑惑的表情,心想:要是以前周總參加某個活動,boss是一定會去的,怎麼今天……
她不再多想,boss有自己的考量。
江凜禾沒有參加這次基金會,反而去了另一個較低調的拍賣會。
她還是同小時候一樣,心情不好就喜歡買東西。
Anda坐在拍賣會現場,江凜禾待在專門的貴賓廳看現場直播,看中哪樣拍賣品就通知Anda買下來。
貴賓室的麵積比周舟的臥室還大,應有儘有,餐桌上擺放著高級料理,專門為江凜禾這種尊貴的客人所準備。
Anda帶著耳麥,能隨時聽見boss講話,現場不少跟她一樣替老板競拍的人,總的來說她不算很緊張。
江凜禾看著小冊子,翻到最後一頁,本場最經典的拍賣物——翡璃夜明珠。
隻有嬰兒拳頭大小,但能自然散發光芒。
此刻,江凜禾在屏幕上看到,整個拍賣場漆黑一片,工作人員搬上來那顆璀璨如星河的夜明珠,瞬間將所有人籠罩深藍色中,仿若置身海洋世界,高高的天花板上出現一副會閃動的星空畫,像一條無垠深邃的銀河,幾乎所有人都被這壯觀吸睛。
誰不想把這顆夜明珠放在家裡?
江凜禾也是,隔著電子屏幕,她的心靈得到短暫慰藉。又想到周舟,那家夥一定會喜歡這個。
她為自己不受控製的想法擔憂,為什麼凡事都能扯到對方?迷了心智一般。
遵循內心想法,她告訴Anda,務必拍下這顆夜明珠。
後來,江凜禾還在貴賓休息室眯了一會,醒過來時主家正好攜著工作人員把江凜禾競拍到的物品送來。
Anda最終以一億兩千萬得手這顆夜明珠。
它被江凜禾帶回了家,條件反射作祟,她放在周舟的房間。
頓時,這間狹小的屋子變成了迷幻且神秘的世界,強行包裹住這份熠熠耀目,就像還留下了那個光明奪目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