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凜禾說是要給周舟預支兩個月工資,但他的賬戶如今不能接收任何資金,所以這件事被擱淺下來。

“我會給你現金。”

她走前留下這句話。

“窮光蛋”周舟除了點頭沒彆的選擇,每天打掃一遍房子已經成了他的習慣。

畢竟這也是他的工作。

看著雜草叢生的前後花園,野花零落,一眼望上去像荒蕪的沙漠鋪上綠色絨毛。

真想發明出一鍵收拾功能,然後種上美麗的植物。

但他心有餘而力不足,理想有多大,現實就多無情,奈何手頭上沒有一把耕鋸,唯一的小鋤頭還是他昨天從垃圾堆裡撿的,因為是把玩具鋤頭。

他身無分文,每天麵臨的吃飯就是個問題,掐指一算,已經吃了好幾頓悶白米飯了。

學會做飯事項需提上日程。

雖說江凜禾交給他的任務裡沒有這個,但周舟還是決定當一名稱職全能的好員工。

不過這也是希望罷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緊要關頭先搞錢。

一上午的時間,他用那把塑料鋤頭除掉一大片葉草,還翻了翻土,看著舒適多了。

同樣周舟那雙修長乾淨的手也破了好幾處皮,疼得他哇哇大叫。

“嘶!”

正巧,一旁放在地上的手機來電,鈴聲響個不停。

周舟不慌不忙地洗淨手,“喂,竹竹姐。”

眉眼彎彎,聲音很興奮,不見方才受傷的表情了。

“舟舟,你什麼時候回家啊,我和陳媽很想你。”

“最近吃得怎麼樣?室友好相處嗎?”

“要不我過來看看你吧,給你帶點好吃的,我記得你最愛喝板栗雞湯了。”

“咱們一步一步慢慢來,彆理會你哥那個工作狂魔,我已經說過他了,咱們不跟情商低的人一般計較,好不好?”

“……”

蘇憶竹接連關心的話又讓他想起往日溫馨的時刻,他哪還用得著“寄人籬下”,真是越聽越傷心,他也很想回家的。不過依舊嘴硬,仰著頭沒讓眼淚流下來。

“竹竹姐,我找了個工作,這裡挺好的。我以後能養活自己,不用你們再為我操心了。”大家真的為他付出太多。

“你彆聽你哥胡說,姐就你這一個弟弟,不疼你疼誰?外麵哪有家裡好,姐不反對你上班,但總要回家的吧。”

蘇憶竹是怎麼都不會想到周舟在同小區的彆人家當保姆。

“竹竹姐,你和陳媽要保重好身體,等我侄子或侄女出生給她們帶禮物。”

“姐,等我有空會回來,你和陳媽不要太想我,我這邊很忙……”他怕一個沒忍住就跑回家裡去,索性將電話掛斷。

想起放假,周舟默然,江凜禾貌似也沒跟他提起過這事,其實他不是很期盼休息的日子。

但很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回家享受親人的溫暖。

家……

沒有任何征兆的,周舟的眼眶忽然積聚一大顆眼淚,都快包不住,搖搖欲墜。

他蹲在土地上,明顯興致不高。

夏天已過,可氣溫不減,被炙熱的陽光烘烤,時間久了,人就莫名頭暈想吐。

周舟原本白皙的皮膚不知何時泛起密密麻麻的紅點,滿頭細汗流下來,浸濕衣領,垂著腦袋的男人緩了好一會才站起來,而後跌跌撞撞走進屋子裡。

他知道這幢彆墅布滿監控,心底苦笑,如果被江凜禾看到自己如此柔弱吃不了苦,會不會被炒魷魚。

都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情想彆人。一方麵是害怕來之不易的工作消失,另一方麵是內心那點不值錢的麵子令他羞憤。

周舟怕身上泥土弄臟其他家具,徑直往房間走去,脫掉上衣褲子,大咧咧往地上一躺,霎那間冰涼與滾燙交織,促使他舒服地閉上了雙眼。

直到他鼻子癢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才坐起來,摸摸肚子,有點餓。

周舟忍耐著充滿汗水腥味的上衣,剛往身上套了一半,還是沒忍住甩到一旁,認命走到房間自帶的衛生間把上衣褲子一同洗了,然後放進烘乾機裡麵烘乾。

他幾近赤身,原地無頭蒼蠅般轉了好幾圈,最後進衛生間衝了個澡。

剛好出來時,衣服已經烘乾消毒完畢。

這些天他都是一套衣服反複地穿,饒是潔癖臭美愛乾淨的他也沒其他辦法,還要無數次慶幸江凜禾家裡有台烘乾機。

一上午過去,周舟活沒乾多少,人倒是已經累成一灘泥,坐在飯廳透過廚房的窗戶看著仍一片狼籍花園,這心底不是滋味。

從小就沒乾過什麼粗活的周舟開始產生懷疑,他確實如周衍所說的那般沒用。

矯情一番過後,起身來到廚房,無視冰箱和櫃子裡其他一眾美味新鮮的食材,他在台子上的小桶裡舀了小半碗白米出來。

-

江凜禾給自己放了半天假,決定外出泡個溫泉好好放鬆放鬆。

今日她午飯都沒在公司吃,一處理完工作就獨自開車回家。

她暢想得挺好,不久前包括前幾天都從監控中看到周舟待在廚房裡做飯,不由對他高看幾分認為其懷有烹飪的手藝,既然拿工資辦事,那她吃對方一頓午飯也不要緊,畢竟她也沒忌口。

誰知剛開門才走到玄關處,她就聽見抽泣的聲音,還以為家裡進老鼠了,正要把周舟當作公司員工那樣好好數落他一番,卻與餐桌上眼睛通紅的某人對視。

恰好那一秒,周舟的淚珠滴落,如同斷了的絲綢,細細兩行淚痕掛在麵頰上,鼻子紅得不像樣。

剛洗過澡的緣故,他的頭發軟塌,劉海垂下,看上去更好揉了,我見猶憐。

整個一副可憐樣,就這麼看著你。

江凜禾很邪惡地彎起嘴唇,哪有幾分鐘前大總裁的模樣,多麼想欺負一下眼前傷心人。

“吃飯呢?”

她刻意避過對方哭鼻子這件事。

周舟反應過來後胡亂拿紙擦臉,還想掩耳盜鈴說自己眼裡進了沙子。

一瞬間他委屈極了,為什麼江凜禾要現在出現啊,都被她看到了,真生氣。

理智稍微回過神。彆人回家是自由。

回家。

他也想回家,想吃香噴噴的飯,想穿漂亮的衣服。

忖度片刻,周舟那眼淚如洪水猛獸湧出,成功化身水龍頭,令人不禁動容。

可江凜禾是一般人麼,她的神情越來越生動,比看場電影還帶勁,安慰的聲音比之前軟了幾分,仔細看,她雙目明亮,內心歡愉不已。

“這是怎麼了?”

周舟雙手擋著臉,熱得耳朵染上緋紅,隻曉得搖頭,麵前那碗光禿禿的白米飯顯得是那麼無辜。

“你中午就吃這個?”

江凜禾收斂起笑意,眉毛皺了一下,忽然感覺有細小尖銳的針往她心口紮,轉瞬即逝。

她視線往下移,又注意到周舟脖間密布著一片小紅點,簡直觸目驚心,宛若一塊細膩滋潤的美玉不小心點綴上瑕疵。

眸光轉冷,她不喜歡完美的事物受到破壞。

……

兩人一站一坐,一個光明正大地看著,一個則捂起臉來恨不得鑽進地縫。

良久,江凜禾到樓上書房的保險櫃拿了遝紅鈔票下來,往那碗白米飯旁邊一放,語氣不容置喙:“走吧,帶上你的工資去吃飯。”

周舟反應了會,道:“哦。”

他的眼睛盯腳尖,睫毛濕潤,趿著拖鞋,呐呐一聲:“我去換鞋。”

反正都這麼丟過人了,他也不裝了。

江凜禾凝視著他的背影,眯起雙眼,表情耐人尋味。

-

周舟坐在副駕駛,氣氛太尷尬,他觀賞起窗外的景色,但同一個姿勢坐太久脖子就有點酸。

口袋那遝紅票子隔著麵料燙皮膚,他從來沒覺得錢這麼珍貴。

“咳咳。”

周舟吸了一下鼻子,現在他倒不難過,就是肚子很餓,那麼多天沒進油水,他是不是都麵黃肌瘦了。

被心裡這個念頭笑到。

江凜禾餘光瞥見這家夥肩膀一抖一抖,戲挺多。

她拿出上司的威嚴,張口就把對方氣焰掐滅了,“想吃什麼?”

周舟想都不想,咽著口水,仿佛佳肴就在麵前,“薏食府的蟹黃麵、烤乳鴿、東坡肉、人參雞湯,哦對的,他們家燕窩奶羹也好喝。”

提到吃的,他眼睛發光,都要讓江凜禾誤以為家裡那出戲是錯覺。

周舟吸了下口水,迫不及待想吃到好吃的。

薏食府的菜肴很有名氣,至少需要提前三個月預約,當然,你又閒又有錢的話,辦一張三級會員卡就不用排隊,所以說這張卡不是有錢就能辦。

恰好江凜禾就沒辦,她也不屑為了頓吃的浪費時間,通常都是工作夥伴請她去吃。確實味道可以。

“你確定你的工資夠?”

江凜禾的話如同一桶冰水將周舟澆個透心涼。

額。

周舟不說話了,眼睜睜看著到嘴的鴨子飛走。

“好吧,那就去路邊隨便找個蒼蠅館子吧,我知道一家做拌麵的,那個也好吃。”

他真的不挑。

江凜禾沒繞路,接著往前走,搞得周舟不明所以。

二十分鐘後,兩人停在薏食府門口,周舟驚訝地張開嘴巴,雙手護著錢,巴巴朝她看,“沒錢。”

江凜禾無奈地解開安全帶,“老板請你吃。”

能被她請吃飯的人可不多。

周舟安心了,歡歡喜喜地下車,自告奮勇獻出會員卡,帶著江凜禾進去,討好地說:“這兒地我熟。”

見他這幅沒心沒肺的樣子,江凜禾沒多管。

兩人坐在小包間靠窗的位置。

周舟都不用看菜單,劈裡啪啦說了一大堆菜名,江凜禾不允許:“你吃得完嗎?在我家禁止浪費。”

“姐姐,這些我都很想吃,到時候剩下來的菜可不可以讓我帶回去當作晚飯。”

纖長的羽睫顫動,桃花眼眨出琉璃似的光芒。

江凜禾腦海裡的小惡魔飛來飛去,“點點點,快給他點!”

她還是妥協下來。

“所以你不會做飯?”

那每天待在廚房忙活什麼。

周舟沮喪著臉,“不會。”

可後一秒他十分驕傲得地道:“但我現在學會蒸米飯了!”

他蒸得白米飯又香又甜。

江凜禾也沒掃興,“不錯。”

“姐姐你會做飯嗎?”

“不會。”

“那好,等我學會了做給你吃。”周舟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畫出個大餅。

江凜禾心底居然湧現一絲期待,希望工資沒白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