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相安無事地過去。
江凜禾睡足了覺,鬨鐘一響立馬從床上起來,條件反射想去廚房倒杯水喝,但倏然定在原地,她低頭朝胸口一看,清涼的吊帶包不住白皙的渾圓。
這個家還有彆人。
思及此,江凜禾眼底閃過一絲不耐煩,又折回去換了身居家服。
樓下地麵乾淨得反光,廚房窗口似乎多了幾朵鮮花。
走到客廳,她注意到那個借宿的男人正坐在沙發上。
江凜禾有些驚歎,同齡人中她算是作息規律的一類人,這家夥竟比她起得還早。
周舟還不知道,自己在對方眼裡的驕縱小少爺形象稍微發生了點改變。
此刻的他戰戰兢兢。
江凜禾下樓時大方打招呼:“早上好。”
“早。”周舟不好意思地笑笑,能看出來他剛洗漱完,前額頭發濕了一小簇,整個人水靈得像剛從霧氣中出來般。
到了廚房,江凜禾這才看清窗口擺放著的小野花,鮮嫩欲滴,眼睛輕掠過其他地方,發現並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她不以為意地問:“早飯吃了嗎?”
“沒…沒有。”些許尷尬。
然後就無下文。
江凜禾沒有為不熟的人做飯的興趣,自顧加熱兩片麵包,從冰箱拿出兩個雞蛋,開火下油鍋,滋啦聲音一響,伴隨著煎蛋與黑胡椒香氣縈繞,簡單的早餐完成。
收拾完島台,她說:“想吃什麼自己做,廚房的東西你都可以使用。”
她端著盤子上樓。
周舟還陷入茫然中,失落與不安感徹徹底底在他心底生根發芽。
嘴唇抿成一條線,再三糾結後,周舟決定先填飽肚子。
顧及著這是彆人的家,他隻敢悄悄從冰箱裡拿片全麥麵包,就著純淨水吃。
周舟坐在餐桌前,麻木地嚼著,感覺腮幫子很累。
望著後花園的草地,他在想以後,總要有一份正式的工作。
彆墅主人並沒有鬆口讓他留下,哎,這真是個難題。
生活在富貴優渥的環境下的少爺頭一次為生計發愁,成為這座城市隻多不少的無業遊民之一。
周舟發呆了會,伸進口袋的手停下,想起那塊沒電的板磚如今就是無用的裝飾品,也不知道有沒有人給他發信息。
“真是討厭……”
一番嘟嘟囔囔後,江凜禾下樓了。
她穿了一條黑色長裙,精致優雅,儘顯高貴,左手挎上小包,手腕掛著一條晶瑩剔透的珍珠手鏈。經過周舟時,她道:“我去上班了,等會你回家直接關門就好,再見。”
這話似把周舟的後路都安排好了,沒給他反應的機會,她已然邁出大門,上了輛黑色奔馳。
留陌生男子一人待家裡,隻能說江凜禾心大。
又或許他長了張實在純良的臉,怎麼看都不會讓人覺得居心叵測。
站在客廳中央的周舟眨眨眼睛,就這麼走了?
-
開了一上午的會,江凜禾坐在辦公室吃飯,桌上擺著最簡單的盒飯,手邊一杯冰水。
她對口腹之欲不看重,能填飽肚子就好。
正要取出筷子,用於工作的專用手機響了。
看著來電人名,江凜禾眉頭一挑,難得臉上產生一絲興趣的波瀾。
不疾不徐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她沒吭聲,隻聽對麵叫了她一聲“江總”。
“周總,打我電話有什麼事嗎?”
沒人看見,江凜禾勾著紅唇,好像所有事情在她掌控之中。
“很感謝江總收留舍弟一晚,請問可否讓他回來呢?告訴他他的家人很想他。”
“哦?”
江凜禾佯裝不解:“我並不認識令弟,周總的要求可真是難為我了。”
電話那一頭的男人何時這麼好脾氣過,輕嗬一聲,“是江總在難為我吧,小舟不懂事,希望江總不要與他一般見識。”
江凜禾這下飯也不吃了,靠在椅子上,與他周旋,“周總還真是強盜,生意場上喜歡截我胡就算,現在弟弟沒了也問我要?我這裡是什麼垃圾堆麼?”
“你——”周衍按耐不住本性,一個生氣就把電話掛了。
江凜禾繼續心情很好地吃飯,隻要周衍不如意,她就高興。
想起周舟,可比他哥正常多了。她打開手機中的監控,家裡如今空無一人,想必他已經離開。
周衍還真是一如既往地有病,弟弟都回家了還問她來要人。
嗬。
她不去多想,吃好午飯回辦公室的小房間小憩,儼然把昨晚和剛才發生的事情當作不重要的小插曲。
-
目送江凜禾離開後,周舟便沒在彆墅待多久。
他空身人來又空身人走,開始閒逛的一天。
從前沒覺得所住的地方那麼大,依山傍水,還有一條巨大的人工湖。
周舟本想圍繞著整個彆墅區散步一圈,不知怎的,肌肉記憶作祟,他居然走到自己家去了。
來到彆墅門口,他被關在鐵門外,依稀能夠聽見裡麵的人的談話聲。
而且那個討厭的人也在。
周舟原本想進去看一看的心思罷了,切,這個家有他就沒他!
賭氣般,他隻在門口靜看了會,毫無負擔地走遠。
而房子裡麵,無人知曉。
-
周衍特意回家吃中飯,並心裡計劃著該如何收拾那小子,不曾想對方居然沒回來過。
這次離家出走的日子可真久了點啊。
他把對方的卡全部凍結,周舟名下房產都不允許進入,明明都這樣了,寶貝弟弟還不服軟。
有骨氣。
周衍“嘖”了下,思索的同時,蘇憶竹一個抱枕扔過來,“周衍!舟舟人呢?這可都快晌午了,你昨天是怎麼跟我保證的!”
人前威風的周總現在敢怒不敢言,“我問過江凜禾,她說周舟應該回家了。”
“應該?”蘇憶竹眯起雙眼,“舟舟是你弟弟還是她弟弟?”
她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走向飯廳,“今天中飯你彆吃了。”
周衍歎了口氣,任命舉起手機,開始查消費記錄,他咬牙切齒,就不信周舟真的會讓自己餓肚子。
是啊,周舟確實不想餓肚子,如果他有錢的話。
可現在手機完全打不開,付錢就是個難題。
他從東邊走到西邊,消磨了兩個多小時,幸虧大家都在外出努力賺錢,不然任誰看到周舟這個“流浪漢”的模樣都會被嚇到,袖子褲腿都挽上來,喘著大氣,像從古時候穿越過來的落寞富家公子。
其實他現在大可以回家認錯,反正陳媽和竹竹姐會護著自己,但一想起某人討厭的麵孔,他這身板就直起來了。
“有本事你彆用我的錢!”
“切,誰稀罕,不用就不用!”
“……”
周舟兜兜轉轉重新回到熟悉的彆墅門前,坐靠在大樹旁。
七月流火,炎熱消退,樹葉隨風嘩嘩作響,衝散了他心中的煩悶。
漸漸地,他合上雙眼,不知是困的還是餓的。
江凜禾下班回家時被門口這幅場景嚇得不輕。
“周先生?”
“周舟?”
喊了兩聲沒反應,她伸出腳,用高跟鞋鞋跟輕輕碰了下周舟屈起來的長腿。
對方倏然被驚醒。
“怎麼都天黑了?”
周舟抬手蹭了蹭微癢的眼睛,入目是一雙黑色鑲鑽的高跟鞋,鞋底是貴氣的深紅色。
“姐姐。”
剛睡醒的聲音是懵懵的,帶著嘶啞,含糊不清。
他貌似還沒問過對方的名字,所以直接“姐姐姐姐”地叫。
“你怎麼還沒回家?”
江凜禾倒不是責怪,事情有點出乎她意料地發生。
她甚至為這個隻短暫相處一刻的比自己小的男人感到擔憂。
中午周衍電話中說過的話曆曆在目。
“我被我哥哥趕出來了。”同樣的說辭,周舟還維持著坐在草地裡的姿勢,表情比之前更加委屈,希望由此獲得一些同情。
這話令人半信半疑。
明明周衍電話裡可不是這麼說的。
江凜禾不想搞清楚原委,雙臂交叉,反問他:“所以呢?”
周舟這回站起身,比麵前的女人高了不少,投下一片陰影,小心翼翼中攜帶著令人無法忽視的壓迫感,“姐姐,可不可以收留我?”
“我真的沒地方去了。”
-
江凜禾也不知道當時怎麼想的,稀裡糊塗將這個禍害帶回家,這一帶,竟然永遠都甩不掉了。
……
“你以後就住樓下的房間,每天的工作就是打掃衛生、整理花園,不用給我做飯。”
周舟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連連點頭。
“哦對了。”江凜禾轉身時差點撞到他身上,不著痕跡地躲了一下。“我的臥室和書房就不用打掃了,其他你隨意。”
說實話,她也不指望周舟能做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至於工資問題……你想要多少?”
江凜禾抬眸與他對視上,聲音沉靜有力。
“一個月兩萬?”周舟想了一會,討好道。
應該挺少的吧,他還竊喜地想,自己真是個不貪心的好員工。
“多少?”
江凜禾差點以為自己聽錯,周舟垂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重複:“兩萬呀。”
說少了麼,他撓撓頭發,“你願意給我兩萬五也行。”
他真的不挑的。
原來無語到一定程度,人真的會氣笑。
江凜禾開始思考這個決定是不是對的了。包吃包住,活兒又輕鬆,他是怎麼敢要兩萬的。
資本家當久了的江凜禾第一次為公司那些員工打抱不平。
看著周舟不諳世事、澄澈得宛若沒有受過玷汙的眼神,江凜禾開口:“一個月五千塊。”
“啊?”
“不願意?”
周舟的臉頰早就紅成一團,搖搖手,“沒有沒有,願意的。”
五千啊……
突然覺得家裡那個討厭鬼也不是那麼討厭了。
……
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周舟還是懂得謙虛的,他客氣地問了下江凜禾該如何稱呼她,江凜禾有點不太自然道:“江凜禾,想怎麼叫隨意。”
周舟點頭,“姐姐,請問有沒有充電器啊,手機沒電了。”
他哭喪著臉舉起手機,屏幕碎成雪花形狀,一片糟糕。
江凜禾:“……”
“玄關處的台子就能充電,你把手機放上去就好。”
“這麼高級!”
簡直沒眼看他那沒見識的樣兒。
江凜禾捂臉,原本想順勢欺負壓榨一下周衍的弟弟,誰知根本下不去手,也就這個傻貨還敢在她麵前張口要兩萬的工資。
“明天會先預支給你兩個月的工資,我先上樓休息了。”
她的眉心透著些許疲憊,沒錯過小周同學局促的動作,終究多說一句:“冰箱裡的食物你可以隨便吃。”千萬彆餓死在她家。
“好的,謝謝姐姐,姐姐晚安。”他咧著嘴角,笑意波光粼粼。
江凜禾避開視線,簡單“嗯”了下。
-
周舟當然不會做飯,就連今天大清早給這個房子拖地擦地都是此生第一次做。
得到主人允許後,他再次打開大冰箱,其中食物琳琅滿目,可他隻敢拿出麵包,這回奢侈了,拿了整整三片。
然後周舟找到個透明玻璃杯,倒了杯溫水,晚飯湊合吃點吧。
江凜禾家玄關處的台子充電很快,周舟洗完澡出來取到的時候手機已經充好電,他喜滋滋地捧著好久都未臨幸的手機到房間去,雖然屏幕花得都不太能看清畫麵,但這沒關係,現在就是給周舟一台老式電視機他都很開心。
周舟趴在床上先去查銀行卡,查到除了周衍名下的卡其他依舊處於被凍結狀態,好心情頓時消逝一大半。
wx中陳媽和竹竹姐發了上百條消息,問他在哪,周舟抿著嘴回信息,讓她們不要擔心,說自己已經找到新工作。
反正他這次不會再低頭,既然周衍看不起他,那他就滾得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