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商玄沉默片刻,方用手給她擦眼淚,“哭什麼?”
這句語氣比剛才柔和許多,但漾晴反而覺得更委屈了,倔強扭過臉去,不讓他碰自己的臉,淚珠卻掉得更歡快了。
李商玄歎息一聲,伸手把她帶入懷裡,低聲哄道,“彆哭了,等明天我們到了川南,我讓知府把這些人度抓起來,給你出氣好不好?”
漾晴哽咽道:“我都那麼害怕了,你還凶我。”
李商玄撫著她還潮濕的頭發,無奈道,“我怎麼凶你了?就是怕你出事,語氣才重了些。你想想,那是今天遇到的不是我,而是彆有用心的人,你會怎麼樣?”
漾晴沉默,他的體溫似乎要比自己高很多,摟這麼緊,他難道就不是彆有用心的人嗎?
但現在還用得著他,漾晴也是真的驚魂未定,也就沒反抗,就讓他這麼抱著。
李商玄又道 :“你是怎麼惹上這群拐子的?”
看漾晴還不說話,他安慰道,“彆害怕,明天天亮後,她們都會死,沒人會知道這件事,等回到京城,我就娶你,好不好?”
漾晴微微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這是誤會了什麼。
也是,這麼一路上將近十天,落在拐子手裡什麼都沒發生也沒人信。這事兒要是傳出去,她的名聲絕對是毀得不能再毀了。
漾晴從他懷裡坐起身來,“你想哪兒去了?我……他們不是拐子,也不是我不小心,就是衝著我來的。她們雖然沒明說主子是誰,但暗示的已經很明顯了,就是那個李和蘊。”
李商玄懷裡空了,微微有些失落。
幸好漾晴又抱了他的手搖晃:“除了他就再也沒有彆人了,你幫我報仇好不好?他自己先回了雲州,卻還要把我也擄過去,他這個人好壞好可怕,千萬不能輕易放過。”
李商玄道:“這時候倒會賣乖。我讓霍陸先送你回京城,這些事情我回去之後會處理。”
漾晴今生還不認識霍陸,但上輩子可聽說過他的名聲,這人據說是秦樓楚館的常客,家裡還有十幾房小妾,絕對是個十足的好色胚子,立馬搖起頭來,拒絕道,“我不要他送我回去。”
李商玄奇怪道:“為什麼?”
霍陸長相也並不凶神惡煞,怎麼就不願意?
漾晴咬了咬唇,隻能說,“我就是有點害怕他。殿下,要不然我就跟著你吧,然後我們一起回去?”
李商玄眼睛一亮,伸手去捏了捏她的臉,這才不過幾日,她已經瘦得可憐了,可見是受了不少委屈,但是,還是不太妥當。
他拒絕得不算斬釘截鐵:“不行,還是聽我的話,讓霍陸先送你回去。”
漾晴不太樂意:“我不要他。”她隻能退了一步,“就算要送我回去,就不能是彆人嗎?”
李商玄道:“我這次身邊沒帶幾個人,他最穩妥。”
漾晴道:“可我就是害怕他嘛。而且,你想想,我莫名消失了這麼久,要是真被他送回去,我爹娘一定會拉著他不讓走,讓他娶我的,我可不要嫁他。”
李商玄沉思片刻,漾晴看有可能,立馬加柴添火,指天發誓,“我絕對老老實實,不給你添一點兒麻煩。”
李商玄這才點了一下下巴,“好吧。”
他來之前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剛才那身被她身上的水印得不能看,新換的這身也差不多,肩膀處也變成了深色。
***
關門出去的時候李商玄還有些踩在雲端的感覺,他怎麼也沒想到,本來是睡不著在船上多飲了幾杯酒,居然從水裡冒出來個仙女,還驚慌失措地直往自己懷裡鑽。
憤怒和擔心是有的,但同時也暗暗隱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私心。
衣服濕了,她身體曲線便更為明顯,抱在懷裡的觸感便不怎麼像溫香軟玉,涼涼的濕漉漉的,像是一場大夢剛從水裡撈出來的月亮。
這個天馬行空的比喻讓李商玄覺得有些好笑,又很快忍住了,但腦海裡還是忍不住去想剛才她穿著自己衣服的模樣,烏黑的柔順得像是絲綢,這下子抱在懷裡真是溫香軟玉了,讓遐思忍不住就自己往外鑽。
更彆說過一會兒,她還要在他睡過的床榻上躺下。
這算不算同床共枕?
他一邊心猿意馬,一邊兒又唾棄自己,漾晴對自己那麼信任,自己卻在心底那麼肖想她。
不過這次,她的態度倒是比以前軟和了不少,更像是回到了以前。
但也不能高興的太早,他看出來了,漾晴有求於人的時候總是分外乖巧,要是事兒幫她辦成了,便又會一改姿態,冷淡得不行。
李商玄在外邊兒吹了得有半個小時的冷風才回去,這船實在不大,房間更沒有幾個,他早就跟霍陸說好了,一會兒他們倆一間。
開門回去的時候,霍陸賤兮兮朝他笑,語調也有幾分陰陽怪氣,“我還以為殿不回來了呢。”
李商玄沒說話,徑自脫了衣服上床。
霍陸的個性他是清楚的,越跟他解釋隻會越來勁,不理他自己也就消停了。
怪不得漾晴這麼討厭他呢,他這個人就是很討厭。
第二日傍晚,船在川南停下,這地方比京城更熱,已經有夏天的影子了。
李商玄先去買了女子成衣,漾晴換好才一起下來,因為要隱藏身份,外衣隻買了平常布料的,小衣卻是看起來就價格不菲。
漾晴沒覺得有什麼,這在前世已經是很尋常的事,她不放在心上,李商玄倒是忐忑了好久,臉上紅暈一直未消。
到了官衙亮出魚符,很快就得到了招待,將漾晴一事情隱去,隻說昨晚遇到一夥賊人竟然想劫官船,又詳細提供了趙婆子為首幾人的相貌。
川南知府聽見誠惶誠恐,表示一定要這夥賊人全部捉拿歸案。
可後來幾日,就算封了水路仔細排查,也沒找到趙婆子那夥人,至於那所商船,似乎也突然沒有了蹤影。
這幾日李商玄每日都要帶著霍陸出去,漾晴就待在知府的後宅裡。
彆人對她都很客氣,但也總帶著疏離和討好。
知府家的女兒才十五歲,小姑娘臨危受命被派來給她解悶,往那一坐呆若木雞,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敢做,漾晴剛開始還能笑幾下,但很快就覺得沒意思起來。
李商玄在川南逗留了幾日,又要去下屬州縣去看看。
在告辭之前,那個風流好色的霍陸帶來了池家的消息。
漾晴出了事後,池二夫人就封鎖了全部消息,隻對彆人說漾晴去外祖家做客了,私底下派了不知道多少人去找,但是總沒個消息,池二爺大病一場。
夫妻倆聽了女兒的消息,都是高興得不得了。
霍陸邀功:“我派去的人跟夫人說了,七姑娘現在就在我們殿下身邊,絕對安全得很。”
李商玄不滿道:“我原本想的是,既然阿熏不喜歡你,便和池家人商量好,在川南找幾個靠得住的人送她回去,或者是池家派人來知府這接她回去,你這麼一說,我……”
我反而像是拐帶她們女兒的壞人似的。
他瞧了一眼漾晴的神色,沒什麼反應才鬆了口氣。
等漾晴不在的時候,霍陸才道,“屬下這不都是為了殿下考慮嗎?彆跟我說,殿下不想池姑娘留下。殿下在船上那天晚上,可是高興得半宿沒睡呢。”
李商玄猝不及防被戳穿,尷尬至極,“胡說。”
否認的話都沒有底氣。
霍陸繼續給他出謀劃策:“殿下不能老是這樣,小姑娘大多都是有脾氣的,不能人家不理你,你就不理人家了。其實我有觀察過,池姑娘也沒有很討厭你。正好,這是天賜的機會,這一路上,你就多說點兒甜言蜜語,把人哄好了,要不然回了京城,你們還老說不上話,這感情肯定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李商玄沒言語,半晌才道,“她好像很怕你,你在外麵做了什麼事?”
霍陸愣住,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怕我?”
這有點不可思議了,他雖然家世沒有仰嘉容那麼厲害,但憑借英俊的臉、魁梧的身材和風趣的談吐,一向是很招小姑娘們喜歡的,池姑娘怎麼會怕他?
之前因為避嫌,他根本沒怎麼看過池漾晴,在這之後一注意,發現池漾晴果然怕他。
每次一看她,就會往李商玄身後躲,活像是小雞見到了老鷹,霍陸真是納了悶了,這到底是為什麼?
……
池漾晴從來沒這樣出來玩過,李商玄原本想讓她戴著帷帽,但這滿大街的姑娘,根本沒一個帶著的,她也就不樂意戴,隻老老實實戴了兩個時辰就摘了下來。
反正這裡是川南,跟京城相隔有那麼遠呢,哪裡會有人認識她?
這兒的風土人情與京城不同,當地人說話也帶著口音,池漾晴不太能聽得懂,但很樂意跟她們說幾句話,覺得抑揚頓挫的語調很有意思。
李商玄時不時就有動手將人拉回自己身邊,小聲警告道,“小心些,人生地不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