漾晴又特意等了一會兒才出去,臨走前還狠狠敲了敲小黑貓的腦殼。
這小家夥,今日可把她害慘了。
李商玄這個人,應該不至於為了一點兒口舌之爭,就故意竄拖皇帝答應賜婚吧?
她心裡還是有幾分忐忑,回到座位上的時候看到濋英已經回來了,還換了身裙子,雖然是同樣顏色,暗紋卻有些許不同之處,不是身邊之人估計還發現不了。
濋英看到她回來,才終於舒緩了臉色,“你去哪兒了?我一出來就沒看到你。”
漾晴隻跟她說了小黑貓的事情:“有些迷路,再回來費了些時間。”
濋英道:“蠢死你得了,在這種地方都能迷路。”
漾晴不滿道:“你這個人真是忘恩負義,要不是為了陪你,我才不出去呢,你現在還來嘲笑我!”
濋英這才不好意思道:“好了,是我的不對。多謝你願意陪我出去。”
漾晴“哼”了一聲,表示不計較了。
池二爺作為太子的老師,在這種場合上倒是很吃香,被人簇擁著講了好久的話,也喝了不少的酒。
在外邊還好,一到家裡二夫人的眉毛皺得能夾死蟲子,看向丈夫的眼神嫌棄得不行。
濋英之後又偷偷跟漾晴討論:“你看到明皇後的那兩個侄女了嗎?太子隻有一個,明家卻送來了兩個女兒,真不知道花落誰家。”
漾晴頓了一下,皇帝和李商玄應該都不會讓明家女做太子妃,她略微有幾分不自在,“這又不是我們操心的了的,你說這些乾什麼。”
濋英道:“其實我覺得她們倆還沒你好看呢。”
漾晴道:“哎呀你不準再提她們了,我跟她們又沒什麼關係。”
濋英隻覺得她是惱怒了,便也點點頭,勉強同意,“好吧。”
萬壽節過後,各路王侯便要回封地了,賜婚的事情沒了下文,漾晴鬆了一口氣,心裡不由自主去想,是李商玄給她說好話了嗎?
柳葉兒得知寧王府幾人都走了徹底,比漾晴還要暢快得多,可主仆兩人還沒高興多久,就收到了外麵來的一封信,信封上隻寫著“池六姑娘親啟”幾個字,再去問守門的家丁,送信的是個小乞丐,早就跑了。
漾晴打開一看,上麵寫的是兩句詩,倒是一手好字,
“嬋娟兩鬢秋蟬翼,宛轉蛾眉遠山色。”
落款隻一個蘊字。
漾晴想起這詩的後麵一句“聘則為妻奔是妾”不由大怒,不隻是在心底裡罵這個死王八,反正麵前也隻有一個柳葉兒,罵人也不用藏著掖著,“還想讓我給你做妾,也不看你配不配。”
她好歹也是朝廷命官的女兒,祖父餘暉猶在,他想求娶尚且不能,又何況是強納為妾?
漾晴隻覺可笑。
萬壽街事畢,李商玄又自請了一項差事,願到西川一帶微服。
誰說福無雙至?這對於漾晴來說不就是天大的好事嗎?
等他將西川幾州全走一遍,最起碼也要好幾個月,那時候,說不定漾晴都已經成婚了。
穆夫人好像很喜歡她,每次遇到都要拉著她的手問長問短,也有意把兒子和侄子往她麵前推。
漾晴也有些意動,嫁人可絕不止是一對年輕男女的事情。
前世明皇後雖然不怎麼理她,她沒吃過婆婆的苦,但也聽說了,有的婆婆可喜歡磋磨媳婦了。
譬如徐翩然,成親後沒少和她訴苦婆母的不是,每天天剛亮就要去婆母房裡站規矩,煩的要命又不能真說什麼忤逆長輩。
徐翩然還是低嫁尚且如此,可想彆家新婦過得是什麼日子了。
自然這世溶月不會再嫁雲大公子,她自然也不想嫁什麼雲二公子了,穆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沒怎麼見過穆家兩位郎君,倒是先看上穆夫人這位婆母了。
不過穆興懷穩重寡言,穆向文少年意氣,兩人還算是不錯的選擇,漾晴也有些意動,要是在李商玄回來之前就嫁出去,木已成舟也不錯。
穆家的女兒穆含景今年十六歲,和漾晴也很能說得上話,她初來乍到京城,還沒認識幾個人,若是想出去玩或者在家中設宴,總會邀請漾晴。一來二去,漾晴和穆家兩位公子也見了許多麵,但不由在心中暗暗和李商玄比較。
她不想嫁給比他差的。
這次從穆家出來,她依舊忍不住鬱鬱寡歡,就算柳葉兒一直努力逗她高興,也露不出幾個笑容。
路上突然哐當一聲,馬車出了問題,柳葉兒忙扶著漾晴先出來,看馬車右邊兒的車輪子已經骨碌碌滾了好遠。
柳葉兒不由抱怨道:“怎麼回事,出來前都不知道檢查一下嗎?”
馬夫也撓撓頭,一臉不解,“這……昨晚我還檢查過的……”
事到如今,再訓斥也沒用。
幸好穆家本來與池家也相距不遠,走過去想來也不過是一盞茶的功夫。
柳葉兒道:“這怎麼能行呢?小姐還是在這兒坐一會兒,奴婢先回家裡找人過來接小姐吧?”
讓她在這兒坐一會兒?與車夫大眼瞪小眼嗎?
話剛說出口,柳葉兒也發覺了不妥。但若是讓車夫回去報信,這馬路上便又隻剩了她們兩個小姑娘,竟然還是走過去最妥帖。
柳葉兒心裡不由嘟囔,早知道就多帶幾個人出來了,本來想著是姑娘家們的小聚,講排場也不好,沒想到半路居然出了這種事。
天色昏昏,西邊兒晚霞熱烈如火,像是要把那邊兒的樹林點著是的。
雖說宵禁延遲,但真正熱鬨的地方還是東西二市,住人的各坊裡還是安靜的厲害,隻很偶爾才有一馬車路過。
漾晴總覺得心跳得厲害,不由懷疑起來,難道是最近自己太懶了?隻走兩步路胸腔裡就“咚咚咚”的。
可就算是心如擂鼓,她也還是催促道,“柳葉兒,我們還是再走快點吧。”
柳葉兒苦著臉:“小姐這麼著急做什麼?”
漾晴隻不答,走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後麵幾乎是小跑起來。
好久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才催促,“柳葉兒快點兒……”
扭頭一看,卻正好對上一張蒙著麵的臉。
漾晴瞪圓了眼睛,叫喊聲還堵在喉嚨裡,就覺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等再次醒來的時候,又回到了馬車內,熟悉的顛簸感,但馬車裡坐在她旁邊的人卻不是苗條的柳葉兒,已經換成了一個壯碩的婆子。
這人看起來差不多三四十歲,之前一直在注視著她,看她睜開眼立刻擠出一絲笑,這笑容並未讓漾晴感到一絲溫暖,反而不由在五月份的天氣打了個寒顫。
“姑娘醒了?”
漾晴冷眼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冷聲道,“你這拐子好大的膽子,我可是朝廷命官的女兒,現在快快放我走,我還能既往不咎,要是你執迷不悟,後麵有你好果子吃。”
她說話的時候嚴聲厲色,不自禁就去學李商玄前世吩咐彆人的樣子,麵上做得凶,其實心裡怕得厲害。
這些喪儘天良的拐子,都動手了自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雖然沒見過,但可是聽說過好多,永寧侯家的小女兒就在七八歲時在花燈節上走失了,現在都過去快三十年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沒少聽說過這些拐子的壞,稍好點兒就賣給人家當小妾當婢女,良心壞透了就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去處。
昔日聽到的那些話一句一句從腦海裡冒出來,漾晴隻能用力攥緊衣袖,不讓自己顫抖。
那婆子似笑非笑望著她,似乎看出來了她的色厲內荏,慢悠悠開口道,“姑娘莫怕,我們雖然強行將你帶到這裡來,卻並非是拐子。有貴人對你一見傾心,這才讓我們帶你回去,你的福氣還在後頭呢。”
一見傾心?
漾晴一愣,腦海中迅速搜羅起來,“一見傾心”又能做出來強擄這種事情的,恐怕也隻有一個李和蘊了。
她臉色難看起來,這人還真是大膽。
這壯碩婆子姓趙,一路上對她還算客氣,雖不至於恭恭敬敬,但也不會說什麼重話,給她的食物裡似乎下了藥,漾晴每次用完總是最虛弱的那段時間,幾乎連坐起來也難。
除了趙婆子,剩下還有幾個高壯的男人,這幾人的臉漾晴都沒有看到過,隻在馬車簾子掀起來的時候會看到他們的背影,所以,漾晴也不確定,到底有幾個人。
她心中無助又害怕,在馬車裡不見天日,也很難記得路線,
大夏出城進城皆需路引,她本來還想等著城門口守衛檢查路引的工夫求救 ,沒想到他們不知道使了什麼把戲,進出城時的守衛連馬車簾子都沒掀一掀。
就這樣走了大概五日,這是漾晴根本一日三餐在心底裡默默記得,吃著趙婆子遞來的乾糧,加上心理作用簡直是難以下咽,可又不得不咽下去。
心裡不由想起來在家時候吃的牛奶酥酪,還有各色棗泥糕桂花糕,不知道父母和姐姐們現在又是怎麼樣一副情況,還有柳葉兒,她又被弄到哪兒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