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之回去自己的房間,雲頌倒在床上,抬手看著自己雙手手骨裡流動的靈力,歎了口氣。
靈魂缺失導致體內的靈力十之存三,白日在梁浮地宮已用得所剩無幾,隻能等神骨回複。
初入天域時,眾神官以為她靈力磅礴勁厚,其實不然,那隻是天道神柱給她造了個勢,過後便沒了。
她隻得儘量避免和神官有接觸,神官們都以為她是將靈力收斂了起來,她為此鬆了口氣,若是真要有武神與她為難,她還不一定能贏。
神骨的回複速度不慢,到夜間能恢複至三成的狀態,不然她都不知道要如何與鬼尊抗衡。
若是聽雨在就好了。
說來也奇怪,她醒來後,聽雨不知所蹤。
那是她的劍,斷不可能認他人為主,但有可能是被人搶了去。
此事若是被族中長老知道,她定然要被扔進無妄海中浸上三年五載。
這世間竟還有人能傷到她,甚至殺了她。
若是再遇此人,她定不會輕易饒過!
雲頌身為戰神族,在打鬥上向來頗為驕傲,從劈開禁室那時起,她從未輸過。
哪怕是賭上命,她也要和魔龍換得個同歸於儘的結果。
她揉了揉泛疼的額頭,閉目養神起來。
某座荒山山頂之上,聚著一汪寒潭。
山頂積覆著經年不化的霜雪,四周無活物,隻有大小不一的石頭裹著厚厚的霜雪散落在寒潭周圍,像是大大小小、發硬的白麵饅頭,看著軟綿討喜。
寒潭上結著一層薄薄的冰,潭水深不見底,靜謐無聲,透著陰森詭譎的幽黑,覆於其上的冰層那點微弱的白幾乎等同於無。
一道頎長的身影落於山頂,他將一把劍擲入最大的石中,走到寒潭邊上,往潭水中扔了顆珠子,薄脆的冰層瞬間被砸成碎片,沉入潭中。
原本陰冷幽黑的潭水開始變暖,變成刺眼的鮮紅色,細密的水汽升騰起來,慢慢往上冒著,在碰著空中的冷氣之後又凝成細小的霜花落下。
此人脫去黑色外袍,素白的裡衣幾乎和霜雪融為一體,如墨的長發披散垂至腰間。
裡衣單薄,遇水變得濕軟,緊緊貼合在他白皙的肌膚上,清晰地顯露出他厚實的胸肌和腰腹間優美如刀刻的線條。
潭水很快沸騰,融化點周邊霜雪,他沉入潭中,好一會兒才浮上水麵,水痕劃過他狹長的雙眸,那雙眸中的眼珠透亮且黑,映著純白雪色,宛若月色照映下的深山幽湖,危險且神秘。
裡衣徹底濕透,貼合著他的身軀近乎於無。
他上半身的兩道傷疤顯露出來,一道是在左肩,豎直且細長,前後相連,還流著血,像是一劍貫穿的新傷。
另一道則十分猙獰可怖,一個如拳頭般大小的黑洞洞的的窟窿赫然留在心口處,雖沒有流血,但那不規整的猩紅創麵依然觸目驚心,看著像是活生生被人剜了心。
可看傷口走向,更像是……
自己挖的。
潭麵上的水汽愈來愈密集,成片成片地往上冒,潭邊的霜雪大片大片地消融,化作冰水流入潭中,很快化為沸水。
他浸泡在潭水中,朦朧的水汽將他包圍,身上的兩處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之勢愈合,心間的傷口尚未徹底愈合,他平靜的雙眸忽而一變,似壓著無儘洶湧的暗潮。
那把沒入石中的劍仿佛受到什麼感應一般,忽然顫抖起來,一刹那間破石而出。
可一瞬間它仿佛又失去感應,在空中呆滯一刻,落進雪地裡,壓出一道劍痕。
潭中人抬手一招,劍便落入他的手中,他拿著劍端詳,雪白的劍身映出他那如冷鋒一般的眉宇,他屈指輕彈劍身,劍身發出一陣清幽的劍吟。
“你也感應到了,是不是?”他的聲音同冬日山間清泉一般冷冽,又似突然逢了春,變得溫和,“三百年了,我終於感應到她了,我們去找她。”
他離開寒潭,兩指交疊打了個清脆的響指,身上濕漉漉的衣服便已乾透。
抬手間,寒潭內的珠子被他吸入手中,他仔細整理形容,而後一瞬百裡朝某處而去。
雲頌迷迷糊糊睡了一覺,但這一覺並不安穩,夢境一個接一個地來。
說是夢境,更像是某些片段,忽閃忽現,如同碎片一般,朦朦朧朧、看不真切,攪得她煩悶。
這種模糊抓不住的感覺實在是讓人生厭。
雲頌抬手看了眼手骨,靈力已恢複至三成。
差不多了。
她起身推開窗,四下寂靜無人,唯有明月當空,傾灑了一地清輝。
羨之醒得早,坐在桌邊等,聽見隔壁動靜,推開窗看向雲頌問道:“殿下,現在走嗎?”
雲頌點頭,“嗯。”
兩人翻窗而出,輕身落在青石路上,羨之捏著尋渡石,領著雲頌往一條深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