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的落葉還未徹底歸於平靜,不停有小鬼的臉龐出現在雲頌的周圍。
或是出現在她背後咯咯地笑,或是拉著她的衣袖喊“姐姐,快來陪我們一起玩呀”,喊著喊著頭就掉了下來,血濺了她一身。
雲頌:“……”
她第一次見識到人間鬨鬼是何景象,比起瘮人,她更覺得有些……惡心。
羨之也沒能幸免,縱然捂著耳朵閉著眼,他還是感覺到有什麼在拉扯他的衣服,他不敢看,隻能低著頭將眼睛閉得更緊,整張臉擰成一團。
風持續呼嘯了一刻鐘停止,枯葉全部落下,躺滿房頂和走道。
忽而,所有的紅燈籠都變了色,變成一排慘綠,霧氣自各家房屋底下湧出,在綠色燈籠的映照下顯得陰森森的,好似黃泉路一般。
這處鬨鬼鬨得還挺凶。
雲頌拍了拍羨之,指著他往前走,倒不是她找到了方向,而是這排綠燈籠全部整齊地指著一個方向,好似是在告訴她該怎麼走。
羨之試探著用腳往前探路,雲頌便放緩腳步沒有催促,周遭時不時起一陣輕柔的陰風圍繞他們,這陰風儘從脖子處的衣領往裡灌。
雲頌倒還好,將衣服攏了攏,羨之可就受了罪,整個人抖成篩糠,她手腕上的銀鈴叮當聲就沒停過。
若換作平常還好,但當下這種情況這聲音聽著可能會有些瘮人,於是她換了隻手,羨之又是一激靈。
雲頌:“……”
羨之神官這一遭可真是受罪了。
一段平整的石路過後,出現了一條不長不短的石階,抬眸往上看去,石階的儘頭是一棵參天大樹,樹下有一座小屋,小屋的屋頂上冒著一團煙霧,像是什麼東西剛點燃不久,氣味飄散過來,聞著像是香燭。
這種情況下還有人祭拜,實在是過於違和。
有人祭拜的話,那小屋應該就是個祠堂了。
雲頌拍了拍羨之捂住耳朵的手,示意他可以不用再捂,“羨之神官,要上台階了。”
羨之猶豫地放下手,聽了一會兒,四周已沒有了那瘮人的笑聲,他慢慢睜開眼,看見那一排綠色的燈籠,心中咯噔一下,趕緊將頭轉回,還不忘跟雲頌說上一句,“殿下,見笑了。”
雲頌指了指上麵,道:“上去看看。”
羨之看了看上方的一團幽深,心裡直打鼓,做了好大的心理準備才道:“好、好……”
兩人一踏上台階,周遭風景忽然變幻。
黑夜退儘,綠色的燈籠也消失了,四周不再寂靜如深山老林,而是有了鼎沸的人聲。
有了光亮,羨之的膽子大了一些,敢站直身體將周遭都打量一遍。
周遭布局和他們剛才看到的村子一模一樣,應該就是鬱老村原來的樣子。
四麵環山,山頭不高,視野敞亮,村子裡種著梨花,春日季節春風一過,花瓣漫天,宛若飄雪,如同此刻一般。
那些花瓣飄向兩人,卻徑直穿過他們的身體落在地上。
假的。
忽而有幾個孩童從拐角處出現,笑著打鬨追逐過來,跑過兩人身旁,有個孩子險些摔倒,雲頌忍不住伸手去扶,手也觸若無物。
也是假的。
雲頌和羨之對視一眼,繼續往上走,再踏上一層時,四周又恢複了原本漆黑的模樣。
兩人走到最上方石階的儘頭。
台階之上,大樹之下,是五座石龕,每個石龕的大小大抵能夠容納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
石龕有四座分布在東南西北四角上,這四座圍繞著中間一座。
五座連成一片,從底下看像是一座小屋,石龕的高度一樣但都不高,剛好及雲頌的腰。
每座石龕都遮著簾子,前麵插著一把香燭,香燭堪堪燃到了頭,看來已點燃了一段時間。
底下的綠色的燈籠忽然亮了一個度,整片村子都泛著綠光,襯得他們眼前的這棵大樹更加油綠陰森。
羨之縮著脖子,眼睛將閉未閉地問:“殿下,我可以閉眼麼?”
“……閉吧。”雲頌繞著樹走了一圈,問:“神官上回來沒見過這樣?”
羨之依靠聽力辨彆腳步聲輕微轉動身體,保持著“看著”雲頌的模樣,“第一回來時,我進過村子轉了一圈,看不出什麼門道,而後再來時,都是牧勝神官進來,我在外等候,靠著村子上方陰雲籠罩的程度來辨彆鎮壓情況。”
雲頌輕聲“嗯”了一聲。
她拍了拍樹乾,此樹平平無奇,無任何陣法和術法,非要說些不同的話,便是比普通的樹長得更高更壯一些。
雲頌走近一座石龕掀開簾子,方才在底下見過的鬼臉赫然出現,眼鼻口耳流著粘稠的黑血。
鬼臉感到簾子被掀開,忽然張開漆黑如墨染的眼睛,衝她齜牙咧嘴地笑,鬼臉之下是一副白骨骨架。
雲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