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之趁著在路上的時間向雲頌說明情況:“頂部祈願尋不到源頭,無從下手,隻能每過一段時間由神官前往鎮壓煞氣。”
雲頌挑了一下眉,道:“這麼多年來隻堵不疏,當真未成禍患?”
“這……”羨之道,“殿下所思不錯,但與頂部祈願有關之地多是鬼界鬼尊常出沒之地,神官力所能及的隻有鎮壓了。”
“可那鬼尊曾也是凡人……”雲頌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若有心作惡,哪管是為神還是為鬼。
兩人行至鬱老村。
村子上方有團團陰雲籠罩,依稀隻能透下一點點稀薄的陽光,而村子外邊卻是晴日當空,鳥語花香。
雲頌心道:這煞氣當真明顯。
羨之看著那團陰雲心中直發怵,這看著似乎比上回來的時候又嚴重了許多。
“羨之神官,你便留在外頭接應我吧。”雲頌看羨之似乎膽子不大,如此提議道。
“不不不。”羨之連連搖頭,一臉堅持,“是我請殿下陪同,哪有我在外等著的道理。”
雲頌心中自有思量:若隻是入村子布個結界倒也罷了,但回回都來鎮壓,總有鎮不住的一天,不如一勞永逸,
她道:“羨之神官,我打算去尋源頭,不知會遇到什麼危險,你還是在外……”
沒等雲頌說完,羨之出聲打斷,堅定道:“是我邀殿下同行,哪能讓殿下獨自涉險,我曾來過村子,熟悉此間地形,必要時我也可以幫一幫殿下。”
雲頌看他下定決心,也不再堅持,“那好,神官可要跟緊,若是不幸分散,及時用手鐲聯係。”
羨之應下,兩人朝村子裡走去。
一踏入村子的地界,兩人的身影瞬間被滾滾濃霧遮擋,周遭溫度驟降,視線由亮轉灰。
在外麵還能看見有稀薄的陽光透下來,走了進來卻是一點陽光也看不見,頭頂一片霧蒙蒙的,越往裡走,視線越暗,溫度也越低,羨之的手臂起了反應,他忍不住搓了搓回暖。
雲頌回頭望了他一眼,他搖搖頭示意無事。
兩人繼續朝前走。
這村子看上去不小,房屋分散錯落,看著有好幾十戶,村裡人見來了外人,紛紛停下手中忙碌的活計跑回屋中,重重關上房門,又偷偷從窗戶邊擠開一條縫打量著他們,眼中儘是驚恐。
雲頌的眼神一路掃過去,落在哪戶人家,哪戶人家便將窗也關了。
羨之抱著雙臂道:“上回來還未有這般嚴重,看來此地百姓飽受折磨。”
雲頌點點頭,放棄前去問話的念頭。
忽然間,一陣笑聲傳來。
各戶各家看也不敢看了,連忙把頭縮回去,將門窗緊緊閉上,落上鎖。
這陣笑聲清脆空靈,像是幼兒嬉笑,在村子上方綿延回蕩,久久不散,蓋過各家村民的落鎖聲。
這陣聲音的主人發現屋外落單的兩人,由遠及近而來,落在他們身後。
詭異的笑聲如貼後背,羨之抖了一激靈,渾身汗毛直立。
鬼……鬼啊!!!
他強忍住叫出聲的衝動,哆哆嗦嗦地挪動腳步往雲頌身旁靠。
笑聲更加近了,仿佛就在耳旁,愈發肆虐囂張,直往人腦仁裡鑽。
陰風四起,遮雲蔽日,村子頓時暗下好幾度。
雲頌看羨之抖得厲害,將手搭在他的肩上想安撫他,他整個人卻不由得一大抖。
“……”好像適得其反了。
她輕輕拍了拍羨之的肩,認真地問道:“羨之神官,你是害怕前麵有鬼還是後麵有鬼?”
羨之:“……”
這……這就非選不可嗎?他可以說他都怕麼?
殿下是陪他來的,他莫要拖後腿才是。
羨之咽了咽口氣,弱弱地答道:“後麵……”
“那好。”雲頌將羨之拉到前麵,手仍搭在他的肩上,“我走後麵,你走前麵,若是實在害怕便捂住耳朵閉上眼,我指著你走。”
“好。”羨之實在不想和那什麼打個猝不及防的照麵,聽話地捂住耳朵,閉上眼。
雲頌右手手腕上的銀鈴手鐲在陰風中撞出微弱的清響,羨之摒除雜念,專注於聽這道聲音。
隻要這道聲音在,他就沒有落單。
四周忽然變黑,雲頌眼前跟著一黑,什麼都無法看見,她閉上眼睛好一會來適應黑暗。
再睜眼時,各家各戶門前掛著的紅燈籠都已經亮了,隱在霧裡泛著幽幽的光。
陰風肆虐呼嚎,一陣接一陣,卷禿樹上殘葉,地麵上的落葉被一道卷起,將雲頌和羨之包裹。
那些紅燈籠在風中晃來晃去,燭火躍動,忽明忽滅,風很大,幾乎讓雲頌走不動道,她又不慎被風沙迷了眼,很難保持平衡。
雲頌用另一隻手臂擋著風,拖著羨之一步一步艱難地挪到房簷下,倚著房屋,風勢變小才稍稍好些,她揉了揉眼睛,反複眨巴好幾下,才感覺到眼中異物消失,這會兒她才有心思去看周遭。
狂怒的風持續了好一會才停止,漫天的枯葉沒了依托,稀稀拉拉落下。
就在落葉從眼前落下時,一張慘白的倒立著的人臉出現在雲頌眼前。
這是一張幼童的臉,他紮著兩團發髻綁著紅色發繩,眼睛大如銅鈴,眼中一片漆黑如一團暈染開的濃墨,他的嘴角咧著詭異瘮人的笑,因為倒立著,暗紅的血液同時從他的眼睛和嘴角流出,流向他的頭皮。
這張人臉隻出現一瞬,在另一片葉落下時又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