緋色(1 / 1)

摘星 秋忽晚 4297 字 16天前

謝瑤還在李家等她的消息,眼下告訴她不過圖增煩惱,李書顏囑咐家裡人彆在她麵前說漏了嘴。

還是先暫時瞞著她吧,好不容易才養好的身子彆又出了差錯。隻安慰說事情還拖著,因為查明了她並未參與才提前放了出來,剩下的人等有結果了就告訴她。

一向好眠的她,難得的輾轉反側。

鏢局裡的人倒戈相向,趙文良跟桃源縣的人改口,她人微言輕要怎麼還他清白?

思來想去,她去了趟長公主府。

在阿綠很快出來,見到她雙眼一亮。

傅長離當眾認罪的事情昨日就傳遍了,長公主又把自己關進了佛堂,嘴上不說,心裡肯定不好受。

她正愁不知道如何勸解,正好李大人上門。

依著上次的情況看來,長公主對這個大人的觀感還不錯,她又是案件的知情人,說不定能幫著勸勸。

“長公主在裡麵整整一晚了,是我自作主張放你進來的,你能不能幫幫我。”

或許長公主對傅長離不單隻有恨?

李書顏自覺跟長公主沒什麼交情,上次會麵之後,長公主讓她傳達的話,她沒機會說出口。

照長公主的意思,傅長離可以死,但絕不能被冤死。

若是長公主能出麵還他公道...

哪怕有一絲希望,李書顏硬著頭皮敲門:“微臣李書昱,請見長公主一麵。”

說不定長公主早忘了她是誰,正準備點明身份,略帶沙啞的聲音從裡麵傳來:“進來。”

阿綠沒想到會這麼容易,這人倒是能討長公主歡心,她一陣高興,不免多瞧了幾眼。

隻見她不知何故,短短幾天不見膚色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上次見麵時還不顯,如今倒是氣度斐然,一張俏臉唇紅齒白,端的是好相貌。

她心中一動,若是長公主能跟李大人多多相處,或許就不會如此不開心了。

自從在聖上那過了明路之後,她就沒再使用那些藥物,此刻黑黃退去了七七八八,勉強夠的上白皙。

她伸手推開了門扉。

房間透著濃鬱的佛香,裡麵光線有些昏暗,她眼睛有一瞬間的不能視物,忍著不適踏進房間。

李書顏瞪大了眼睛,看向麵前,高高的案幾上,擺著滿滿一排的佛像,每個佛像麵前都有一個三足香爐,上麵各插著三支清香。

長公主一身素服,白淨的臉上毫無血色,比之謝瑤還不如。她跪在佛前,雙眸緊閉,手指不停的撥動著佛珠。

李書顏詫異不已,這是把漫天神佛都擺到了一處?

愣神的間隙,隻聽長公主道:“在此處不必行禮,要跪就跪菩薩吧。”

李書顏稱是,走到一個蒲團麵前,撩起衣袍俯首三拜。

長公主還跪著她總不能站起來,看到一旁放著的木魚,她拿在掌中,有模有樣的敲了起來。

賀元琳停了一瞬,繼續閉上眼睛撥動佛珠。

沒有長公主傳召,阿綠不敢進入,在外麵急的團團轉。這個李大人也真是的,本來讓她來勸勸公主,他不作為也就算了,自己倒敲起木魚來了。

天一點點變黑,李書顏也不知道敲了多久,處在這個香火繚繞的房間,頗有點今夕不知何夕夕之感。

不動聲色的向長公主瞥去一眼,她還是保持著最開始的姿勢,一動不動的撥動著珠子。

李書顏仿佛看見她從得知傅長離的死訊開始,就這樣跪在佛前,度過了一年又一年。

堂堂公主之尊,到底費了多少心神才會把自己變成這幅模樣。

心中突然酸澀不已,垂下眼眸,靜心凝神。

不知過了多久,賀元琳終於放下佛珠,緩慢的站起身來。

門口的阿綠見狀,忙上前攙扶。她原地緩了許久,直到發麻的雙腿恢複知覺,才大步離去。

“明日起,把這裡的東西都撤了。”

這幾年來,長公主在這小佛堂一關就是一整天,天知道阿綠等這一天等了多久,她幾乎喜極而泣。

“李大人快來。”

李書顏彎腰揉著雙腿,一瘸一拐的落在後麵。

看來阿綠對這個佛堂是深惡痛絕,聽到要撤掉竟然這麼高興。

沒想到阿綠去而複返,捂嘴笑著來催:“快跟我來,長公主等你呢。”

她眼下的身份是一介外臣,長公主的寢居也是她能進的?

阿綠看出了她的顧慮道:“是長公主吩咐的,大人不必見外。”

既然是長公主吩咐,自然沒有不從的道理。

李書顏依言進屋,屋內富麗堂皇,跟剛才的佛堂割裂的仿佛是兩個世界。

此刻她坐在梳妝台前,台上首飾琳琅滿目,熠熠生輝。

腳下踩著不知是何種獸類的絨毯,毛色鮮亮豐盈。

左右兩側各候著兩名丫頭,正仔細的替她疏妝打扮。

“你來找我何事?”

“多謝長公主成全。”李書顏跪下謝恩。

賀元琳玩味的轉過頭麵對她。

“李大人都還沒說是什麼事情,怎麼知道我答應了?”

一個女子半夜盛裝打扮,要去見誰,不言而喻。

但是當著公主的麵指定不能這麼說,她思忖了片刻道:“夜色已深,公主裝扮一新定是要外出,此刻除了微臣在場,並無其餘人等,以公主的心善,定不會是為了彆的事物讓微臣候在此處。”

賀元琳嗬嗬一笑:“李大人不僅有耐心,還很會哄人。”

說話間有侍女抬來了一個又一個的衣架,上麵掛著各色的衣裙。

“起來吧,就由李大人為我選一件。”

一共五件顏色款式各異的宮裝,做工精細,花樣繁複。

兩次見麵,公主給她的感覺完全迥異,明明神傷至此,仍是放下狠話絕不會讓他好過。今日得知案情的進展,她像是變的無所畏懼起來。

明明她們才第二次見麵,她總覺得長公主應該活的肆意又張揚,而不是獨自在佛堂上黯然失色。

他們七年沒見,乍然相逢,以己度人,她也定不願意以弱者的角色去博取他的同情。

“微臣覺得這件緋色的衣裙最稱長公主。”

阿綠暗暗期待,長公主殊色無雙,本該萬眾矚目,自從那個人死後,再也沒有穿過這些顏色鮮豔的衣服了。

“就這個吧,替我更衣。”賀元琳盯著衣裙恍惚,自己跟他定情就是穿著這一身緋色的衣裙。

烈火營中,一身黑衣的少年,一次又一次擊倒比他壯碩高大的男子,又一次又一次的被人擊倒,直到再也站不起來。

哪怕最後輸給了薛崇光,在她心底,那個少年無人可替。

直到事情過去兩年之久,那個讓她一眼萬年的人,在她軟磨硬泡了許久之後,終於到了公主府。

能跟他學武,天知道她內心有多高興,隻是這個傅長離像是沒有脾氣的木頭。

彆人都是教些花架子來哄她開心,偏他實誠,讓她紮馬步,一紮就是一個時辰打底。

終於在半個月後,她爆發了。

“你要是不想教我就明說,我可以不計前嫌讓你回太子那裡,何必搞這些來折磨人。”

傅長離定定的看著她:“練武就是這般枯燥無味,我三歲習武,就這一個姿勢,到了如今也不曾放下,公主若想速成,幾日練成高手,恕我無能為力,還請另請高明。”

說罷,他轉身就走。

賀元琳愣住,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敢給自己甩臉子。一時氣憤不已,若是他敢胡言亂語搪塞她...

她找了各路武將詢問,得知傅長離所言非虛,練武最重打基礎,她才作罷。

第二日傅長離再來時,賀元琳再無二話,自顧自的紮著馬步。

她這輩子從來沒有半途而廢過。

一年後,傅長離才漸漸教她招式,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單陪著她練武,聖上要派他出征,更有太子府的事務要忙,三處奔波。

寒來暑往,傅長離在軍中逐漸混出名堂,立下大小戰功無數,而他才十七。

每次傅長離從戰場回來時,她總是要去找他挑戰一番,從最開始的毫無還手之力,逐漸到幾招之內,偶爾放水也能堅持好一會。

一次她約了好友在城外踏青,偶然得知他提前歸來剛好駐紮在附近。她辭彆了好友,帶著護衛,疾馳而去。

此時已經不早,進城是來不及了,大部隊決定在城外駐紮一晚,明日再回。

傅長離牽著馬,遠離人群在河邊洗漱,遠遠見一緋色身影一馬當先,舉起手臂高高的揮舞著,護衛們被遠遠的甩在後麵。

傅長離聽見動靜,看著向他奔襲而來的長公主,不自覺的漾開了笑意,此刻的漫天霞光也不及她萬分之一。

賀元琳不同於以往的乾淨利落,她今日穿著繁複的宮裝,下馬極不方便,她坐在馬上望著他笑。

“傅將軍回來了。”

傅長離難得的揚起嘴角:“你怎麼會來這裡?”

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是特意跑來見他的,隻笑而不語,一張俏臉微揚,伸手示意:她要下馬。

他見狀上前抓住她的手,輕輕一帶,她仿佛輕若無物,一個漂亮的飛旋下了馬。

“公主武藝有長進。”

“是嗎?那看招。”

賀元琳不等他反應,直接向他襲來。傅長離退後一步,側身閃過。兩人皆是赤手空拳,你來我往。

“你今日怎麼了?”她咄咄逼近。

傅長離明顯的心不在焉,突然見她腳下有條毒蛇出沒,臉色一變,不管不顧的伸手去拉公主。

賀元琳不知道發生了何事,隻當還在對招,一掌下去。

傅長離生受她一掌,伸手拉住她貼向自己,兩人直接從斜坡上滾了下去。他緊緊的把她摟在懷裡,護住她的腦袋以及脖子這些要害。

所過之處草木倒伏,他的臉上,手上,被刮出無數細小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