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1 / 1)

摘星 秋忽晚 4223 字 17天前

又過了幾日,李書顏作為主審之一,正式趕往刑部參與傅長離跟薛錚案的劇情商討。

等她到時,刑部大堂或坐或站,已經烏泱泱一片。

在場的彼此早就熟悉,隻有她是個生麵孔,身份不言而喻。大家神色各異,交換著彼此才懂的眼神。

李書顏手心微微出汗,頂著各種目光,一邊上前行禮,一邊微不可察的打量在場官員。

上首居中之人身著紫色官袍,眉目舒朗冷硬,跟宋彥還有三分相似,應是刑部尚書宋時遠,聖上口中的自己人。

左側男子臉色異常難看,眉心緊緊的皺成一個川字,手掌不停磨蹭著食指的扳指,奇的是他並沒有穿官服。

聽伯父說薛錚的二叔明著是大理寺正,實際上整個大理寺都為薛家馬首是瞻,這次出事的是薛家,為了避嫌,臨時封了自己這個監察禦史來頂替他的位置參與此案。

她猜想那應該就是薛錚的二叔,薛寒鬆。

剩下右側的一個,方形臉,一副憨厚之相定是禦史中丞陳大人。他甚至還衝李書顏露了個笑臉。

能坐在這的都不能等閒視之,她可不能以貌取人。

剩下的一些負責記錄,繕寫的小吏分坐兩邊。

見她到來,場麵驟然一靜。

薛寒鬆毫不顧忌的打量著,弱不禁風,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男子氣概,聽下麵的人回報說,就是通過此人才發現傅長離在武安縣。

區區院判之子,家裡官位最高的一個,也不過是太仆寺養馬的,他隨手就能碾死,拉來做替死鬼再合適不過。隨口說道:“聽聞你跟疑犯傅長離頗有交情,一路同行頗多照顧不說,到了長安又費儘心機替他周全,難道沒有發現傅長離他欲行不軌?又或者你是知情不報與他同謀?”

宋時遠眉峰微擰,他本想搭腔,略一思索,還是決定先靜觀其變。

大家都一副看好戲的神色,李書顏聞言抬起頭來,這下馬威來的也太快。

她猶豫著是該伏低做小說些好聽的,還是拒力抗爭。前者或許能過眼下的難關,隻是以後難免讓人以為她軟弱可欺,到時候誰都能來踩一腳。

後者不知結局,薛家如今權勢盛極一時,薛寒鬆一來就刁難於她,也不知跟自己是有什麼過節?

橫豎落不著好,倒不如一吐為快。她目光直直的看向薛寒鬆,不卑不亢的說道:“大人此言差矣,傅長離與我有救命之恩,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大丈夫豈能失信於人。”

“至於傅長離是凶手一事還未有定論,大人尚且言之過早。至於我為何知情不報?大人或許關心則亂,一時口不擇言。有道是人心隔肚皮,就像此刻我也不會知道大人心中所想。”

“若大人沒有確切據證明我是同謀,下官雖為微末小官,也不能容忍大人信口開河,今日就到聖上麵前明辨是非。”她麵色冷凝,站在堂中一字一句說道。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眼前這個聖上剛封的監察禦史,就差指著薛寒鬆的鼻子大罵了。

眾人不動聲色的去覷薛寒鬆的臉色。

宋時遠差點沒忍住,他抿了抿唇角忍住笑意,薛家這個老三雖然能力不怎麼樣,但是人家有個強勢家族,薛大將軍可不是吃素的。

他這輩子大概還從來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被人一蹄子蹶到這種地步。

簡直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不過這性格對他胃口。

薛寒鬆神色森然,落在李書顏身上透著無儘冷意。

好半晌不曾言語,堂上一時陷入了死寂,大家耳觀鼻,口觀心,連大氣也不敢出。

李書顏說的時候還不覺得,此刻才渾身僵硬,手指不受控製的握緊。

圖一時爽快之後,她開始思考會不會給李家招來禍端,畢竟她對這個封建社會的權利了解的還不夠多。

宋時遠見時機差不多了,出來說道:“薛大人不涉此案,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現在的後輩怎麼如此不知輕重,連玩笑也開不得,還不快退下。”

李書顏抬頭看向宋時遠,這看似是幫薛寒鬆說話,實際上是告訴她薛寒鬆在這個案子中說的話都不作數?

好個老匹夫,竟然明裡暗裡指著他信口開河,姓宋的位高權重還動不得,隻能忍一時之氣,等到日後...

薛寒鬆瞥過眼冷笑道:“李大人年輕有為能說會道,我們這些老人早不放在眼裡了。”這人要不是還有點用處,就憑她今日所言,絕對不能留。

李書顏心下一鬆,知道今日這關是過了,以後在這裡行走大概不會有人再為難她。她找個了位置坐下,再抬頭時,果然,跟人視線相撞時,大家都和善的朝她笑笑。

案情不算複雜,最重要的是薛錚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趙文良畢竟是趙王的人,據說趙王作保,要是沒有確切證據,他不日便會出來。

當時在桃源鎮時,薛寒鬆沒下死手,隻是一遍又一遍的審問,今日他是唯一上堂的人。

趙文良很快被帶來,一瘸一拐披頭散發,滿臉臟汙。

他在牢裡就聽說了,有人保他,此刻雖然形貌狼狽,神情卻是趾高氣揚。

“早說了我是被冤枉的,當時是去找同行的方大夫,被李大人撞見後我就急急忙忙跑了回來,”他不以為恥,反而大事宣揚,“然後就遇上了傅長離,我們一同追擊黑衣人,隻可惜他們有同黨接應,最後我們才一起返回,我都說幾遍了,再來問也是一樣的答複。”

一旁的陳大人終於開開口:“那天晚上事發之時,你可有發現什麼異常?”

“不知道,我隻遠遠的聽到二樓有呼救聲,然後就碰上了傅長離追著什麼人,我見到黑影也一起追了出去。”他突然想到一事,"對了,當時的地上還有血跡,我們順著血跡一路找過去,可是那裡多河流...."

“大人明鑒,我所知道的就隻有這些,傅長離一直和我一起,他可以證明我所言非虛。”

宋時遠道:“萬一是你跟傅長離合夥作案呢?”

趙文良一愣,臉色肉眼可見的漲紅:“大人可以傳其餘人證,李大人拍門時驚動了當地百姓,我有不在場證明,那點時間我根本趕不回來加害薛錚。”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去?”他急切的追問,這牢裡真不是人待的。

宋時遠道:“今日不過是討論案情,還沒正式開始審理,你不必心急。”

哪怕有趙王作保也要按流程來。

雖然不知道凶手是誰,反正絕對不會是傅長離就是了。

李書顏並不擔心,眼下大家都有不在場的證明,隻要把當地百姓叫來一問,就知道趙文良所言非虛,隻是這人竟然對方姑姑暗中下手,讓她如鯁在喉,一定要找個機會一勞永逸。

討論過後,大家各自散去。

李書顏剛出了刑部,見一宮裝女子蓮步輕移向她走來。

還不等她開口,女子微笑著上前詢問:“這位就是李大人吧,長公主有請。”她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這麼突然的嗎?長公主?她前段時日求助無門時,也曾動過心思去拜訪長公主,隻是傳聞公主深居簡出,已經好些年閉門謝客了,這才打消了念頭。

“馬車已經候著了,大人請隨我來。”女子說完引著她上了馬車。

她自稱阿綠,向她打聽從武安縣到長安城一路的狀況。

李書顏了然,應該是長公主讓她問的,她也大致能猜到今日長公主找她來所為何事。

到了公主府,阿綠走在前麵帶路,府中雕欄玉砌,碧瓦朱簷。偶有迎麵路過的侍女,腳步匆匆,神色冷淡。

公主跟聖上同為皇後所出,是先皇後第一個孩子,深受寵愛,據傳嬌慣非常,還曾跟傅長離學過武。

也不知道公主性情如何,會不會一言不合就動手,她不免心中忐忑。

兩人穿過一個園子時,李書顏眼睛差點不夠看,滿是奇花異草,爭奇鬥豔。

見她慢下腳步,阿綠笑著開口,仿佛與有榮焉:“這些都是長公主親自打理的,長公主就在園後的亭子裡等大人。”

李書顏恭維了一番,繼續跟上腳步,這個她是真心羨慕,想她養什麼死什麼,人跟人果然有差距。

轉過一個彎,豁然開朗,目之所及一片花的海洋,長公主就在這片花海的包圍中。

隔著老遠,一抹青色身影憑欄而立,風鼓起她的衣袖,空蕩蕩飄若欲仙。

待走近些,她差點驚呼出聲,女子身姿若仙,隻是披在身後的青絲竟已花白,據她所知,樂陽長公主至今不過二十又五。

“公主,李大人帶到。”阿綠說完退到一邊。

李書顏掩下心中疑問,上前行禮:“拜見長公主。”

“不必多禮。”賀元琳聲音泠泠,如玉石相擊,輕柔卻沒什麼溫度。

李書顏起身。

“你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不用乾站著。”

這話聽聽就算了,長公主都還站著,她怎麼可能坐下。

這時阿綠搬來了一個繡蹲:“李大人,請坐。”

看來長公主是不太講究這些,她對阿綠一笑:“多謝。”

賀元琳抓了把魚食,漫不經心撒向池塘,魚群爭相競食。

“李大人跟他認識多久了?”

李書顏一愣,立馬回過神來。他們是在上任途中認識的,這個很好記。

“從第一麵算起,快二年了。”等了片刻不見長公主再問話,難道是等著自己多說點,她又開口道,“當時我正趕往蜀地任職,半路遇到劫匪,虧的有他相救....”公主一直沒有反應,她絞儘腦汁,從相識開始一路說到今日刑部所見所聞。

“哦,”公主終於回過頭來,“那你覺得他真的是凶手嗎?”

李書顏瞠目結舌,她跟聖上是一母同胞,她早料到長公主必定也是容貌不俗。

沒想到是如此張揚奪目,豔若朝霞,哪怕青絲變白發,也絲毫不影響她的美,襯的滿園的花都失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