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就來,”李書行被人帶出去好遠,嫌棄的扭著身子,不甘心的回頭衝宋彥喊道:“你們彆扒拉我,我今天非把他喝趴下不可...”
李書顏揉著眉心,剛才一派穩重的大哥怎麼跟小孩子一樣幼稚。
好在帶了護衛過來,幾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他弄上馬車,李書行直接滑到地上,睡的鼾聲四起。
眼下接近卯時,宋彥隨身的黑麵護衛為難的看著孫拂曉,公子喝成這樣回去,他們指定會被責罰。
“孫姑娘,要是有多餘的房間能否挪一間給我們,”黑麵護衛怕她誤會連忙解釋道,“我們不會打擾到姑娘的,公子交給我來照顧就可以了。”
她能說不嗎,孫拂曉眉頭輕蹙,吩咐侍女帶他們去走廊儘頭的房間,離的遠些,眼不見心不煩。
李家有門禁,他們早就誤了時辰,本來偷偷摸摸的從後門進來了誰也不知道,李書行偏偏下馬車的時候醒了過來,鬼吼鬼叫嚷的兩個院子裡的人都起了身。
結果就是她現在跪在祠堂昏昏欲睡,李書行躺在祠堂呼呼大睡,明天他爹說有他好果子吃。
李書言怕他著涼偷偷回去拿了厚衣服墊在他身下,又怕他半夜嘔吐,自己打盹注意不到,順手把他擺成側臥的姿勢。
一覺跪到大天亮,李如簡親自來看的他們,身後跟著季安,大氣也不敢出。
她連忙端正姿勢,跪的整整齊齊。
李書行被打擾,撓了撓脖子,嘴裡嘟嘟囔囔嘀咕著,順便還翻了個身。
想起自己昨天見他第一麵時,瀟灑自如的樣子,再看現在.......她想笑又不敢笑,抿著唇,把頭埋的低低的。
李如簡壓著心中的火氣,儘量語氣平和的道:“難為你了,你先回去吧。”
李書顏裝模作樣,踉蹌著站起身,這個跪很有水分,沒人盯著,睡著之後早不知歪到哪裡去了,也就現在做做樣子。
認真說起來昨晚李書行弄成這樣,確實是她的緣故,直接走掉不管不顧有失義氣。
眼下時日尚短,還不知道大伯的品性,隻知道他頗愛鑽營。
扯了麵大旗試探著開口:“昨日我們在合豐齋碰上刑部尚書的公子宋彥,一見如故,大哥為了照顧我才多喝了些。”
李如簡心中一動,他一直反對自家兒子跟薛家結交,李家好端端的沒必要去參與這些事情,偏偏這個混小子豬油蒙了心,非得天天跟薛錚混在一處。
此刻聽聞是刑部尚書的公子,他瞬間轉變了臉色訕訕道:“原來是這樣?難得他懂事一回,”轉頭囑咐季安,“既然如此,就小懲大誡,等他酒醒了打十個板子就算過了。”
他早有耳聞宋彥癡迷一個不入流的商戶女子,隻是拉不下臉去跟人家套近乎,要是由小輩相交,倒是剛剛好。
李如簡看著躺在地上的那個東西馬上就順眼了許多,不求馬上有什麼回報,隻是多條人脈多條路。
如今也沒派下什麼差事,反正日日在家閒著,說不定早就忘了這號人了。要不找個理由讓李書昱重病,再讓她換回自己的身份,沒的好好的姑娘這麼在男人堆裡打滾。
李書顏不知他心中所想,淡淡笑道:“大伯不要怪罪大哥,本來大哥已經回家,要不是我又拉他出門,也不至於會喝成這樣。”
“知道了,隻是你畢竟跟他們不一樣,萬不可像今日一樣,至少門禁前要回來。”
李書顏乖巧的點了點頭。
這兩日,她沒出門,窩在小院裡翻看哥哥留下的書籍,再讓人去探聽長安城裡各種小道消息。順便打聽民間有沒有人認識賀懷容,她總覺得他就在長安。
臥房的窗戶半開著,窗外的海棠樹已經過了花期,剩下一地濃蔭。
她捧了本書半躺在榻上,手邊是南星自製的甜品。
也不知道傅長離怎麼樣了,酒樓茶館倒是討論的熱火朝天,實際半點消息也無。
小石頭跟那些人不知被公主帶到彆院去了,應該比在牢裡要好很多。
目前最要緊的是謝瑤的藥還沒送過去。
尋思著宋彥的事該有結果了吧,拖拖拉拉的時間不等人,要是再沒有他的消息,又要多跑一趟合豐齋。
還好留了一手,上次答應借孫老板一觀的食譜還沒送過去。捧著書半天也看不進去,她起身隨手放在案幾上。
端起手邊的吃食,這是一盞四不像,奶加杏仁做成果凍狀鋪在底下,上麵淋了焦糖跟各種堅果碎。自從教會了南星做甜品後,她偶爾總能吃到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甜甜的果香彌漫在口腔裡,令人心情愉悅。
她打算再躺一會,外間有熟悉的聲音傳來:“不用扶,一點小傷我自己會走,哪有那麼嚴重。”
她出臥房一看,李書行把隨從甩在身後,拖著一條腿一馬當先走了過來。
看來十板子是落實到他身上了。
李書行一屁股坐下笑容燦爛:“沒想到二弟如此仗義,”他端起身板,裝腔作勢學李如簡,“看在你還算知道護著家裡人,這頓板子減半,自己過去趴著。”
神態惟妙惟肖,李書顏被他逗的笑出聲:“身上有傷不在床上躺著還到處亂跑?”
“一點小傷,不要緊,你知道我說不願去考科舉又不願意承家裡的衣缽那次,被他打的多狠嗎?”
“打的多狠?”
“差點被打死,那血都流了一地。”他神色誇張,"不過,自那以後他就不怎麼管我了。"
李書行說完突然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抬頭去看她的神色:“聽說你也跪了半宿,可有傷著。”
“我沒事,又沒人盯著,還不是想怎麼跪就怎麼跪。”
“那就好。”
李書行故態複萌,屁股左搖右擺,仿佛坐不安穩。
這時,季安的聲音遠遠的傳來:“您慢點,這邊請。“
屋裡兩人對視一眼,她才來長安,人生地不熟,會有誰來找她?
李書顏起身查看。
還隔著些距離,季安一見她就扯著嗓子道:“二公子,有貴客上門。”那雙小眼睛直接眯成了一條縫。
宋彥步子邁的很大,越過季安片刻就到了跟前,臉色黑如鍋底。
一定是孫拂曉的事情不順利,難道那天晚上告訴他的方法不管用嗎?
季安在一邊笑成了一朵花:“宋公子招待不周,有什麼需要的儘管吩咐。”
李書顏皺眉,自己與他平等相交,哪怕身份地位不如他,也不用一副諂媚的模樣。
“季叔,這裡交給我,你去歇著吧。”
宋彥此刻心緒難平,有一肚子話想說,這人給他出的餿主意一點都不好用!
季平抬頭打量,見他眉頭緊鎖,神色鬱鬱,一時摸不準他們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不過他活了大半輩子,最擅長的就是察言觀色,眼下二公子既然讓他退下,必然有他的道理。
李書顏在前麵帶路:“進來說話吧。”今日這裡可真熱鬨。
宋彥默默跟著進了屋,正好撞見李書行扒著黃花梨木圈椅移動。
他明顯一愣:“宋兄,這是怎麼回事?”
李書行一時語塞,剛才走過來時虎虎生風可能扯到傷口了,現在痛的站不起身,他轉過身子重新落座:“一時不小心摔了。”
宋彥挑眉,明顯不信,繞著李書行的位置轉了一圈,神色玩味。
“彆是那天跟我一起喝多了,神誌不清,才摔成這樣的吧!”
李書行氣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又嗷的一聲坐了回去,輸人不輸陣,死鴨子嘴硬絕不承認:“自然不是,宋兄那天都喝糊塗了,肯定什麼也不知道。”
“我倒是好奇李兄是怎麼摔的,能把屁股摔成這樣?”
李書顏服了這兩人在喝酒這事上的執著,那天就不應該勸他們,應該讓他們喝個夠。
“李家有門禁。”
李書行瞪大眼睛氣的拿手指她:“你,你,你...剛才還誇你講義氣呢。”
宋彥反應過來後捧腹大笑:“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沒想到李兄家教甚嚴...”他一邊說一邊笑的停不下來。
“笑什麼笑,總比你直接不敢回去要強些。”他臉色黑如鍋底,這個二弟太不靠譜了。
李書顏心急事情的進展,等他們鬨完後說道:“那話你對孫掌櫃說了嗎?她有什麼反應?”
她讓宋彥告訴孫拂曉自己要成親了,看她會如何應對。
他瞬間收斂了笑聲,帶著自嘲的語氣說道:“什麼用也沒有,她根本不在乎我會如何!”
李書顏追問:“具體呢?”
宋彥知道孫拂曉一向早起,那晚聽了李書言的話一整晚輾轉反側。
思來想去不知道該不該說,等到今日上午才趕了個大早。
他到時,合豐齋也才開門,孫拂曉正在廚房察看新到的食材,見他這個時候到來有一瞬間的怔忡。
一般情況下他總是下午或者晚上才來,偶有上午過來也是接近晌午用膳的時候。
這個時候彆是有什麼急事?
孫拂曉放下手邊的事,淨過手,一邊用帕子擦乾,一邊詢問:“有事嗎?”
宋彥看著她不說話,他糾結了一天也沒下定決心,剛才突然腦子一熱就來了,現在還是猶豫要不要說那些話。
兩人耗了這麼多年,乾脆死馬當活馬醫吧,不會比現在更差了,萬一李兄說的是真的呢?
他心一橫,開口道:“我要成親了!”說完目不轉睛的盯著孫拂曉的臉,不放過任何一絲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