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因為才看完《燕闕》不久,所以宋瀅依然記得這本小說的主線劇情和主要角色。
即使沒到背誦全文那種程度,至少也不會像考試時一樣,卷子到手後,一看題目,隱約記得老師講過,清楚記得自己沒聽。
最後隻能轟炸授課老師的綠泡泡求放過。
考試可以六十分萬歲,這會兒出了岔子可不一定有人願意放她一馬,宋瀅敲敲腦殼,開始老老實實梳理和自己有關的劇情。
《燕闕》正文開始於狩章五年三月,在燕朝皇帝亓官涯的旨意下,即位後的第二次大選也順利結束,然而在新秀們入宮前一日,後宮發生了一件大事。
早兩年入宮的許美人意外跌跤早產,產房裡還有穩婆欲對剛出生的小皇子痛下殺手,幸而與她同住一宮的趙寶林當日也在產房之中,眼明手快下,成功救了許美人與小皇子。
事後,許美人不顧身體,哭告禦前,狩章帝本就苦於子嗣不豐,聞言自然震怒不已,當即命宮正司徹查此事,結果查來查去,最後查到了宋皇後的頭上。
宋·現皇後·瀅:……
看的時候沒過腦,現在想想這陷害手段在宮鬥文裡還真是不少見,隻是燕闕作者的文筆很好地彌補了劇情俗套的問題,短短三章內容轉折不斷,女主趙寶林臨危不亂的形象也在接連的衝突中成功立了起來。
許美人有子,趙寶林有功,兩人開篇晉位,彼此都有了光明的未來,與之相對的,則是飛速下線的宋皇後。
宋瀅暗忖,可怕的不是敵人耍手段,而是皇帝在知道真相的情況下依舊選擇配合凶手,這就成為一場陽謀了。
書中,早已失去宮權的宋皇後在麵對突然的誣告時,幾乎毫無還手之力,曾經也是威儀萬千的人物,眨眼便成了階下囚,她的下場也讓女主看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入了宮,爭與不爭已經由不得她選。
而且有皇後背鍋,意味著真凶依舊躲在幕後,從她選擇幫許美人那一刻起,便已經被卷進了這場避之不及的漩渦裡,再難脫身,想要活命,就隻能不斷向上爬。
宋皇後的退場,成功拉開了整本小說的序幕。
後妃們的野心相繼被點燃,中宮空置,誰都有可能成為下一個皇後,那為什麼不能是自己?
宋瀅掰著指頭算了下,書裡光有名有姓有立繪的後妃,就已經有十九個,熱鬨的嘞。
那麼問題來了,現在是什麼時間點?看狩章帝剛才的冷漠態度,她不會明早一起來就發現自己成階下囚了吧?這種事情不要啊!
宋瀅視線微抬,借著銅鏡,看向身後正在給她通發的圓臉宮女,仔細辨認了一會兒。
“秋月?”她想著書裡關於宋皇後身邊宮女的描寫,試探著出聲。
圓臉宮女聞言抬頭應聲,宋瀅便知道,自己喊對了。
原身有四個陪嫁丫鬟,春生、夏木、秋月、冬青,秋月是唯一的圓臉,算是最好認的,書裡最開始說她是臉如滿月,天生福相,但宋瀅想著她的結局,暗自搖頭。
所謂樹倒猢猻散,原身被廢當晚便急病走了,留下的宮人們抓的抓,死的死,自然也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不過現在這些都成了薛定諤的結局,宋瀅把正文結局暫時拋到一邊,繼續專注當下。
不管她自己,還是身邊的宮人,都肉眼可見的年輕,鏡子裡映出來的臉最多二十歲,卸去眼妝後看起來還要更小些,而劇情開始的時候,宋皇後已經二十四。
好消息喜加一,宋瀅捏著看不見的劇本,鬆了口氣,劇情還沒開始,她有更充足的時間來應對後麵可能出現的問題。
“娘娘?”秋月見她叫完自己就沒了後續,有些困惑。
宋瀅回過神,隨口吩咐道:“叫春生把今晚的安神香先撤了吧,我聞著有點頭疼。”
秋月聞言連忙應“好”,喊了個小宮人去給春生傳話,自己也加快了手裡的動作,試圖讓主子儘快躺下休息。
入宮以來,她們四人各自領了差使後,便不像在府裡那般悠閒了,主子身體不好,但身為皇後,每日宮務可不少,當初夫人安排她們當陪嫁,本就是為了將來能給主子分憂,但她們以前學的都隻是尋常世家夫人主持中饋那一套,到宮裡便顯得有些不夠用了。
光六尚局裡複雜的人脈關係便叫她們吃了不少暗虧,好在還有司言姑姑時時從旁提點著,如此半年下來,她們才算是相繼出師了。
東配殿書房內,司言姑姑提著燈籠進去時,冬青手裡算盤還在清脆作響,夏木坐一旁給主子縫著小衣,偶爾接句話。
見是姑姑,夏木也沒停手,笑眯眯問了聲好,繼續就著蠟燭乾活。
司言姑姑見狀皺眉,“仔細傷眼。”
“就這一會兒,不妨事。”夏木頭也沒抬,手指上下翻飛,嘴皮子也掀地飛快,“馬上入夏了,冬青這邊兒忙,我白日裡得過來一塊兒核計賬冊,娘娘的貼身衣物交給其他人我不放心,正好現在得閒,我趁空做了,順便還能陪冬青說說話。”
司言姑姑知道勸不住夏木,乾脆把沒熄的明瓦燈籠放她旁邊方幾上,眼前光線驟亮,夏木看著身前投下的影子,嘴角微勾,手裡動作仿佛都更輕快了。
冬青性子安靜些,年齡是四人裡最小的,算學卻是最厲害的,因此涉及賬麵收支問題的時候,主要都是她在操心,到年節和換季的時候,也是她最忙。
司言姑姑掃了眼書案,各色賬簿堆疊在一起,看起來有些淩亂,她隨手翻看著,一邊問:“各處都已經送來了?”
冬青點了點頭,旋即想到什麼似地頓了下,“尚功局的花菱姑姑今日又來了一趟,說是淑妃娘娘的千秋宴想在寧泰殿舉辦。”
聞言,司言姑姑眯了下眼,將手裡賬冊合上放到一旁,“她一個人來的?”
“是,奴婢拒了。”冬青嗓音平穩如常。
司言姑姑點頭,寧泰殿位於禦花園東邊,本身倒是沒什麼稀奇的,但現在的太後譚氏封後前,一直是在那裡舉辦的千秋宴,此舉意圖太過明顯,倒不像是淑妃自己會做的事了,她琢磨著,眼底冷意不減。
不管是誰授意,總歸都沒安好心。
“叫下麵的人最近把淑妃的麟趾宮盯緊點,千秋宴之前還有端陽宴,那才是絕不能出岔子的事。”
夏木和冬青對視一眼,心底各自有了計較。
當初先帝賜婚的旨意來得突然,主子和陛下的昏禮辦得格外倉促,不久後先帝駕崩,陛下有令,以日代月,守二十七日國喪,禁婚酒禮樂,因此,這還是娘娘入主中宮後,第一次主辦大型宮宴,同時也是她第一次在文武百官以及朝廷命婦們麵前正式露臉,這場宮宴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寢殿內,宋瀅尚不知外麵已經暗潮洶湧,正乖乖躺在床上,側頭看著秋月,試圖哄人和自己一起睡,也好探聽一下更具體的情況。
書裡說,宋皇後和大宮女們關係極好,又因為自己身體問題,性子也偏軟,所以她這會兒完全不擔心自己OOC,眼珠一轉,便放緩聲音道:“秋月,你都好久沒陪我一起睡覺了。”
宋瀅才發過病,臉色還沒有完全緩過來,但水潤的眼睛在燭光下格外明亮,看起來倒比平日裡還要精神些,隻是此刻耷拉著眼尾,便又顯出些許可憐來。
秋月心底本就一直將她當妹妹看,府裡規矩沒那麼多時,她也沒少和主子擠一張床說悄悄話,這會兒見宋瀅拉著自己袖擺,頓時心軟,但今時不同往日,她蹲坐在床沿,握住宋瀅的手放回被子裡,“娘娘要是睡不著,奴婢就在這兒再陪您說會兒話,不過天色不早了,您還是需要多休息。”
聽出她意已決,宋瀅沒多勉強,縮在被子裡甕聲甕氣道:“秋月,我想爹娘了。”
秋月愣了下,看著主子失落的眉眼,眼底憐惜更甚,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再有半月便是端陽了,屆時夫人肯定是要入宮參宴的,娘娘再等等。”
隻是,沒有陛下首肯,母女倆恐怕難說上幾句話,這句秋月沒有說出來,想到今晚陛下的態度,她便有些發愁,心底對先帝也不由生出幾分遷怒。
夫人原都想好了,將姑娘許給娘家侄子,有將軍府在,姑娘總不會被怠慢,兩家離得也近,方便走動,偏偏先帝突發奇想,甚至未曾知會將軍,一封聖旨直接送到了威遠將軍府,擺明了沒給將軍府拒絕的餘地。
陛下對這樁婚事不滿意,將軍府又何嘗願意把捧在手心的嬌小姐送進這吃人的後宮裡來,不過是皇命難違,秋月眨眼逼退眼底的熱意,“娘娘且寬心,將軍和夫人肯定也念著您呢,少將軍不是還說過,您二十歲生辰要風光大辦,咱們今年可都等著看他的大禮呢。”
從她話裡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宋瀅笑著連連點頭,“若是禮不夠重,可不許他進門。”
秋月也笑,又有些感慨,“奴婢聽說北地苦寒,四月還是冰天雪地,也不知是怎樣的天景……”
威遠軍鎮守北地十餘載,將軍府的主人已經很久不曾團圓了,去歲先帝龍馭賓天,將軍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少將軍卻還留在北地,如今姑娘又出嫁了,再往後,一家人是肉眼可見地聚少離多。
秋月深陷回憶中,沒發現她說起北地時,宋瀅臉上的笑霎時間僵住了。
她想起一個壞消息,原書裡,宋皇後之所以下線那麼快,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她的父兄已經全部戰死北地了,兄長甚至沒有留下屍體,隻能立衣冠塚。
得知消息的宋皇後大病一場,之後才開始卸權深居不出,卻還是沒能活過狩章五年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