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這將是自己最後一次見到無塵大師了吧,路驚蟄望著那片已經人去樓空的空地,心裡總覺得空落落的。
兩人牽著手慢慢往山下走。路驚蟄問起未來某一天若是再一次來到厭嶽山想要拜訪無塵大師,不是有事相求,僅僅是作為晚輩來看看敬重的長輩,自己是否還能再見到大師的麵。
而計都給出的答複則是“有緣自會相見”六個字。
距離山腳不足兩裡地時,計都猝不及防地停下了腳步,他牽著路驚蟄的右手忽然加重力道,緊接著用力將人往自己身後一帶。
路驚蟄踉蹌兩步,不明所以地看著計都,不等他開口,上一秒還柔聲與自己說著話的計都此刻語氣中已然滿是肅殺之氣。
“他來了。”不用明說路驚蟄也知道這個“他”指的是誰。
兩人站在山道上,目光始終看向空無一人的遠處,一陣風吹來,吹動著滿林樹木沙沙作響。落葉混著塵沙被卷至半空中,惹得路驚蟄不自覺眯起了眼。
風聲漸止,路驚蟄忍耐著些許異物感重新睜開了眼,在他與計都正前方百米處,原本還空無一人的林子裡,羅睺此時正負手而立,三人遙遙相望,似乎都在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眨眼的功夫,原本還離著百米距離的羅睺已經出現在了路驚蟄與計都麵前五米處。
“彆怕,我會保護你。”計都沒有轉身去看身後的路驚蟄,隻是異常認真地同對方說道。
看著計都像隻保護雛鳥的公雞挺身站在最前方,羅睺忍不住諷刺出聲;“還真是情真意切,恩愛兩不疑啊,都到這時候了還不忘你儂我儂呢。”
羅睺依舊穿著他那黑色長袍,他看向計都不緊不慢地開口:“你真以為你換了個地方我就找不到了?你我二人一脈同源,我又怎麼會探知不到你的行蹤?你也不想想,倘若真的發現不了,我現在又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哼,真是愚蠢至極!”他不屑道。
似乎是覺得已經訓斥夠了計都,他將目光從自己的弟弟轉移到了路驚蟄身上。
羅睺盯著明顯有些緊張的路驚蟄:“我看你那小叔人雖然廢物,但對你的評價卻是不錯,他說的很對,你的命是真的硬。”
路驚蟄的腦子有些發懵,但很快他就反應過來這其中的因果關係。
當初他小叔搞出來的“借運換命”事件恐怕就是出自羅睺之手,沒想到這人竟然在那麼早之前就已經開始算計自己了。
“你就是我小叔口中的那位‘高人’?”路驚蟄不再躲在計都身後,他正視羅睺道。
羅睺似乎連正眼都不願意給路驚蟄,在他眼中,路驚蟄或許隻是一件趁手的“物件”,他隨即冷哼一聲:“你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逃出生天倒也算有幾分運氣在。當初本想借那廢物的手直接將你變成廢人,也能省了後續諸多麻煩,可惜啊,你小叔實在是沒用。”
他這番話幾乎就是默認了路驚蟄的猜測。路驚蟄正要與之對峙,卻敏銳察覺到身旁的計都情緒開始劇烈波動。
隻見計都周身驟然升騰起一陣墨色薄霧,連帶著他的瞳孔也逐漸染成純黑。
“你從始至終都在騙我。”計都怒火中燒,他沒有在向羅睺尋求答案,而是直接得出了肯定的結論。
也許是覺得他此刻的情緒過於可笑,羅睺也的的確確笑出了聲:“哈哈哈,是又如何?要怪就怪你自己蠢!”
“什麼一族的榮耀,什麼使命,我說什麼你就信啊?你沒有腦子的嗎?就你這幅樣子,我不騙你騙誰?
複興一族與我何乾?費勁心機複活原初之魔於我又有什麼好處?倒不如將這純陽命格的小子直接吸收煉化為我所用豈不事半功倍?”他指著路驚蟄繼續說道。
“我是你哥哥,隻要我的力量得以提升,到時候還能不護你周全?動動你那愚笨的腦子好好想想我說的話到底對不對。”
“計都你彆聽他的那些狗屁倒灶的屁話,他分明隻是想利用你!”路驚蟄搶先一步出聲,“如果沒有你,就憑他自己一個人根本就不可能找到我這個純陽命格的絕佳祭品!你不要再被他騙了!”
計都與羅睺是彼此千萬年來唯一可以相依為命的兄弟,路驚蟄不確信計都是否還會聽信於他,為了不讓羅睺繼續蒙騙計都,即使計都會因此討厭自己,他也願意把能做的嘗試都做一遍。
“計都現世,精怪作亂,天下必將大亂,即使還隻停留在災禍初期,但已有擁有仙階之人察覺到異動,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這麼做之後我的立場以及結局?”計都低頭苦笑。
他笑自己愚蠢,答案已經再明顯不過了不是嗎?或許他問出口隻是想讓自己死心,與羅睺以及過去的自己做一個徹底了結。
就像羅睺說的,是他沒有腦子,要不然怎麼會差點連路驚蟄的命都搭進去?
羅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但此刻答與不答也沒什麼區彆了。
計都緩緩抬頭,眼底那些曾經的迷茫已經消失不見,他重新將路驚蟄拉到自己身後,周身的薄霧隨著他嘴唇的開合變得愈發濃稠,
不似凡語的聲音從他的口中傾瀉而出,不過幾息,原本身上的仙氣被魔氣所取代,頭發也逐漸長長直至及腰。
他的瞳孔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雙手的指甲也染成了與瞳孔一樣的顏色。眉間更是裂開一道縫隙,一隻豎瞳上下轉動著眼珠,而後直直地盯著羅睺看。
路驚蟄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計都,但同時他也敢確信,這就是計都原本的樣子。
雙方之間的較量來得措手不及,路驚蟄幾乎來不及反應,就被兩人同時出招所產生的餘威震得連退十好幾步,若不是正巧背後抵上了一棵大樹,怕是要當場被掀翻在地。
他穩住身體正要往回跑,卻看到計都蹲在地上噴出一口血來,而羅睺則仍舊站在原地輕蔑地俯視著自己的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