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驚蟄神情凝重地注視著計都:“事情已經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你和我說實話,那個和你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到底是誰?”
計都的眼睛裡掩著苦澀,他遙遙望向遠處道:“他是……我的雙胞胎哥哥,羅睺。”
他像是陷入到回憶中,羅睺與他最初就已經將一切都計劃好,一人登仙,一人做魔,再從兩條路徑著手尋找合適的“祭品”。自從找到路驚蟄那天起,兩人就在等待著獻祭他的那一天。
而所做的這一切皆是為了複活他們一族的原初之魔波旬,待到波旬再度站立在這世間,魔之一族將會重拾昔日的光輝。
兩人推算過後,最終確定在朔月當晚正式舉行借運儀式。按照此時的星象來看,也就是原本路驚蟄應該會在兩天後在剛才的洞穴內被作為藥引獻祭給波旬。
“你們既然是魔,從降世之後的那一刻起複活波旬的念頭就深深紮根在你們的魂魄之中,那羅睺怎麼還會想殺我?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路驚蟄怎麼也想不通,羅睺這麼做不就本末倒置了嗎?
計都眉間緊縮,隨後輕輕搖了搖頭,“我想他或許並不是單純的想要殺你。”
他將左手伸到路驚蟄麵前,隻見寬大的掌心騰起一陣搖搖欲墜的白色微光。計都並沒能維持住這白光多長時間,它便不受控製地自行潰散於天地中了。
“我原本也以為羅睺隻是想要殺了你,但你也看到了,我當時挨了他一下,如果單純受了傷,這事或許還沒有那麼複雜,可他竟連我的神魂都吸走了一部分。假使當時我沒能趕到,那羅睺將會吸走的是什麼?“計都放下左手重新朝路驚蟄望去。
路驚蟄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想出答案,他隻是趨於本能地抬手指了指自己說道:“你的意思是……我?”
計都極其鄭重地點了點頭:“如果我的推斷沒有錯的話,這就是他想要做的事。”
可這麼一說路驚蟄就更糊塗了,不是要殺自己,而是打的吸納自己魂魄的主意,羅睺這樣做的意義是什麼?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路驚蟄還是將自己的疑慮問了出來。
計都思索良久,仍舊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我不知道。”他怕路驚蟄以為自己又在撒謊,連忙補充道:“我沒有在騙你,事到如今也沒有替他隱瞞的必要,我是真的不明白羅睺他為什麼會這樣。”
羅睺與計都兩兄弟自魔域深淵誕生那天起始終互相扶持、相依為命。
從小羅睺便不斷地對計都說著有關一族曾經的榮耀,他告訴計都複活原初之魔不僅僅是為了重拾魔之一族昔日的光輝,也是為了他們自己能夠更好地在這世間生存。
也正是這股信念千萬年來始終支撐著計都走到今天。為了達成夙願,他甚至付出了比旁人更多的努力,才得以加入天庭,以動用職能範圍內的一切權限找到那個最為合適的“祭品”。
族群也好,夙願也罷,這些統統都超出了路驚蟄的認知。但他總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計都似乎隻是被強行灌輸了那些理念,他所走的每一步路似乎都早已羅睺做好了標記與指引。
他做的這些事真的是他發自內心的,自己想要做的嗎?路驚蟄在心裡打了個問號,他並不能確定這一點。
夜依舊深,山林裡的蟲鳴與鳥叫逐漸平息,隻餘下風穿行與樹木間的沙沙聲。
計都豎起耳朵仔細聽了一會兒,針對當前兩人的困境分析道:“還是得重新找個安全的地方,我們不能一直躲在這裡,如果羅睺有心要找我們,他就一定能夠找到,這不過是時間問題,繼續躲在這裡太過於危險。”
路驚蟄當然知道不能一直待在這鬼地方坐以待斃,可他們又能去哪裡呢?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咱倆現在這樣又要怎麼從這山裡頭逃出去?”路驚蟄連問道。
計都沒有隱瞞,原原本本地將所有信息共享給路驚蟄:“這裡是距離帝都兩千多公裡外的一處山脈。這座山名為陰司山,這些年我幾乎尋遍了各地的山嶽,這是最為適合複活原初之魔的極陰之地。”
至於怎麼從山裡出去,自然不能是靠雙腳一步一步走出去,否則無異於稚子抱金招搖過市,怕是五步之內必會被羅睺抓個正著。
按照計都的打算,由於原本和路驚蟄同住的房子的具體信息在羅睺那是完全透明的,如果回到那邊恐怕太過冒險。
所以他準備先帶著路驚蟄轉移到自己的另一處房子裡暫且安頓下來,之後的具體事宜到時再做商議。
隻是這其中又會產生一個新的問題,雖然計都可以使用仙術以最快的速度讓二人離開此地,但羅睺於他而言仍然是個定時炸彈。
原本羅睺的力量就在計都之上,現在他還負了傷,倘若此時布下瞬移陣,在發動陣法時便會有很大的可能性會被羅睺捕捉到。
運氣好的話他們能夠逃過一劫,要是運氣不好……
計都沒再往下說,但意思已經非常明確了,路驚蟄自然聽懂了個中含義。
但他們兩人沒得選,坐以待斃是死,搏一搏雖然也有可能會死,但總歸還有一線生機。
利害關係分析完之後,未免夜長夢多,計都不再浪費時間,起手掐訣,指尖淩空畫下一個不算十分複雜,但也需要花一些時間的瞬移法陣來。
路驚蟄按照計都的要求緊貼著他站著,此刻他的手心已經因為緊張而滿是手汗,眼神更是前後左右四處遊離,生怕那張自己熟悉又陌生的臉在這節骨眼上出現。
老天爺的眷顧從來都輪不上路驚蟄,他怕什麼來什麼,就在瞬移陣即將完工時,身著黑袍的羅睺忽然從天而降。但或許是因為計都的運氣並不算差,羅睺最終還是晚了那麼一秒鐘,眼睜睜地看著兩人消失在自己眼前。
他在原地無聲地站了一會兒,隻鷹隼般盯著此刻已經空無一人的林子,嘴角扯出一個極為諷刺且惡劣的笑容,而後轉身拂袖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