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渺還是個中學生的時候,丹特利安與其說是假扮了心理老師不如說是附身並控製了一個路人假扮心理老師,所以當年那個心理老師除了眼珠紅一些耳朵尖一點之外,一切都很普通。
那次安慰之後,那個心理老師就突然猝死了,猝死後耳朵也不尖了,眼珠也不紅了。
後來她跟走得比較近的同學提起心理老師的事,那位同學卻摸了摸她的額頭:“我們這樣的學校怎麼可能有心理老師啊?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但最近確實有行政人員在廢棄校舍猝死的事發生過。”
現在想想,一切都很詭異呢。
麵前這個俊美的青年人,是丹特利安在人間的無數形象之一,他變成這樣是因為知道這是艾渺喜歡的外貌。
“三分鐘之內離開我的家!”艾渺微微發抖,絕望地厲聲喊道。
丹特利安聳了聳肩:“親愛的,彆這麼害怕,讓我們聊聊吧?”
“我跟你沒什麼好聊的。”
“你這家夥。”丹特利安一臉失望,“麥子磨完了,就要殺驢了?喬玉安死了,深夜割腕。”
“……”
兩句話完全沒有前後關係,以至於艾渺的大腦宕機了一瞬:“你說什麼?”
“喬玉安死了,深夜割腕。”丹特利安說起這件事的語氣,就像在說“我剛剛去買冰淇淋了”一樣普通。
“喬玉安,又自殺了一次?還成功了?”艾渺瞪大雙眼,不可置信。
“對啊。”丹特利安笑眯眯地說,“因為他還是無法接受啊,他眼裡最美麗最乾淨的月亮竟然被那樣輕易地玷汙了。”
“你知道我被那個山鬼後裔趕走後是躲在哪裡積蓄力量的嗎?就在那小子的潛意識裡。”丹特利安繞道艾渺的身後,湊到她耳邊邊說邊嗬氣。
他說著說著,從背後將艾渺抱住,又繼續說:“還真讓我選對了啊:微笑抑鬱症,高敏感,高內耗。他隻見過在換月營銷部實習時的你一麵而已,就深深地迷戀上了你。”
“我對他潛意識的刺激加強了他對愛與死的渴望,而他死時強烈的怨氣則恢複了我的力量,讓我不至於就這麼打道回府。”
“真是謝謝那小子了,不然等我按照通常方式休養好,一切就來不及了。”
丹特利安將艾渺緊緊抱住,從背後,吮吻著她的耳垂,她不知是怕還是氣,一直在微微顫抖。
“你可以放心。”丹特利安吻著艾渺的脖子,熟悉的係統音這樣說,“那個山鬼後裔可以活著回來,我那位同僚的下屬雖然愛玩,戰鬥力和智力卻都不太行,現在怕是已經被山鬼後裔給殺死了。”
“……借你吉言。”艾渺試圖掙脫祂的臂彎,然而這家夥看似蒼白消瘦,力氣卻比經常健身的顧折枝還要大上幾分。
根本就掙脫不掉。
*
此時此刻,赫連蒹葭終於滅殺了占據城南遊樂園的惡魔——感謝上帝,這是殺得死的惡魔,不是殺不死的魔鬼,不用擔心百年之後卷土重來了。
一切都是隱秘進行的,沒有讓不懂靈異的人們窺到半點秘密。
他鬆了口氣,趁著這個角落還無人在意,趕緊收拾好了背包,找回了丟在地上的刀鞘,從兜裡拿出手機點開微信要給艾渺報平安。
【艾渺,我解決遊樂園的惡魔啦。現在要回家休息了,改天再約?】
*
艾渺現在沒空查看微信消息,因為魔鬼還緊緊抱著她,時不時吻一下她的脖子和耳垂,鬨得她喉嚨裡總是冒出一些羞恥的聲音。
現在她隻覺得很煩,倒也漸漸地不害怕了,因為她想起了一個關鍵點:隻要她不答應,那魔鬼也無法強行與她再次綁定。
“對了。”丹特利安在她的頸間蹭了蹭,“你知道嗎?就算是幻化天賦者,在與人命扯上關係的時候也很難再用三言兩語就把人們的注意力轉移掉了。”
“而且喬玉安的家境其實很好,至少比你家更好。隻是他爸媽都對他想演戲這件事並不支持,所以從他進圈那天起就把他的副卡給停了而已。”
“現在,支持你的那些人不再占據明顯優勢了,她們或許就要不敢再說話了。”
“不可能!”艾渺又掙紮了一下,“他是自殺的啊!”
丹特利安捏住她小巧圓潤的下巴,將她的頭轉過一些,在她的唇上印上了一個極具侵虐性的吻,才說:“但他自殺是因為你,現在換月娛樂正在炒作這件事——喬玉安因你而死,而你卻對他的偉大母親態度惡劣。”
“他的母親是個很會裝可憐又極其不講理的人,擔任他經紀人的小姨倒是講理,但旁係親屬的身份、經紀人的身份,無論說什麼都會顯得尷尬。”
“唯一一個講理的人,是身份尷尬的小姨兼經紀人,誰會相信她的辟謠呢?”
“造假的微信對話現在也已經流傳開來了,換月的水軍也已經各就各位了,你的幻化能力已經無法應對了。”
“還有啊。”丹特利安又說,“你知道換月還追加了什麼熱搜嗎?它們說你吸血啃老、不自立、不獨立,因為你年紀輕輕就有自己的房子。而好女人,本來應該是不拿父母一分錢、都留給兄弟或堂兄弟的。”
艾渺轉過頭來:“這種熱搜真沒引起反效果嗎?”
丹特利安搖了搖頭:“引起反效果?那得再等個三到五年,但不是現在。”
“誠然有很多女性已經對這樣的習慣法忍無可忍了,但一旦提出異議,就會以‘父母的錢愛給誰給誰’為理由,被扣上‘惦記父母財產’‘吸血’‘不獨立’‘不自立自強’等帽子。就算忍無可忍,恐懼之下也隻能忍。”
“要等三年甚至五年,她們才能獲得一點點勇氣,那點勇氣卻來源於走投無路時寧可魚死網破的絕望。”
“而她們現在呐,即使知道男人並不能空手奪白刃,即使知道農村婦女自古以來都乾著最多的活,即使知道工地上本就有很多女工,也不敢說啊,說了就會被追著撕咬的。”
“烏合之眾對女人的要求是白白拉磨,無怨無悔地白白拉磨,半點好處都不準要。你就是因為不肯屈服於規訓,心裡才越來越苦。”
“滾!你給我滾!!”艾渺忍無可忍,試圖用肘擊掙脫,然而魔鬼的力量總是淩駕於人類的,她還是掙脫不了。
丹特利安卻在此時鬆開了緊抱著她的雙臂,變回了淡藍色的虛影:“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回來。”
淡藍色的虛影從窗縫飛走了,而艾渺仍然還陷在失控的恐懼裡。
在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秋日午後。
*
她愣了半天才想起拿起手機查看消息,發現赫連蒹葭發給她的消息後稍稍鬆了口氣,回複:【今天真的太謝謝你了。】
赫連蒹葭回複【不客氣】的時候,艾渺還在看著對話框發愣,愣了半天才想起要給微博開一鍵防護,並澄清微信截圖是偽造的,她根本就不認識喬玉安的爸媽。
她深呼吸了一口氣,先發澄清再開一鍵防護,努力忽視999+的紅點,做完兩件事後就退出了微博app。
好在後台的收益沒有因為這些莫須有的罪名被凍結,當艾渺提取出了她的寫作收益時,心情才總算好了一些。
艾渺對喬玉安依然不熟,隻記得他在告白事件前風評一直都很好——當然演技除外,風評好在長得絕美性格溫柔對女粉絲尤其溫柔上。
當然在告白事件後,他演技差的事實也被脫粉的女孩子們一遍又一遍地強調。
沒人能想到他可能有微笑抑鬱症這茬,診斷書還是經紀人兼小姨的方致遠在出事後發出來的,因為方致遠認為她外甥的病情不該由被這小子單戀的女性承擔責任。
艾渺沒有點進開她自己的艾特評論和私信,但有忍不住點進過“喬玉安診斷書”的熱搜,指望著診斷書能幫她掰回一局。
然而她想少了,就算有抑鬱症診斷書,人們還是能把喬玉安自殺歸結到她“不自愛”、沒有拚死反抗上。
【我想活有錯嗎?】艾渺很想這樣反駁,然而她卻不敢了。
人們現在真情實感地覺得她應該償命,就因為喬玉安可能是被那些沒有碼臉的監控截圖給刺激得自殺的。
當然,她被爆料作為一個女人卻靠父母買了一居室的事也是極大的黑點,這說明她吸血啃老不獨立。
至於男人掏空六個錢包付三室一廳甚至大平層的首付?這就又被視為天經地義了。
【我掐指一算,你需要散心,所以在小區門口等你了。】這是赫連蒹葭發來的消息。
艾渺於是回複:【謝謝,我正要下樓呢。】
她在出門之前,依然沒有忘記戴上墨鏡。
*
他們漫無目的地在附近轉悠,赫連蒹葭跟她聊玄學圈的瑣事,艾渺跟他聊網文圈的各種幺蛾子。她的心情漸漸好了起來,因為赫連蒹葭很識趣地沒有提到半點與她有關的麻煩事。
聊著聊著,兩人的肚子同時響了起來。
“走吧,今天你買的票,我請你吃午飯。”艾渺摸了摸鼻子,“對街正好有家德克士。”
“還是我請吧,明明說好了一起玩結果最後沒玩成,是我沒提前調查好場地情況的鍋。”赫連蒹葭的嘴角保持著溫柔又自然的弧度,跟上了艾渺。
結果最後還是赫連蒹葭請的客。
艾渺在啃漢堡時仍然沒有摘下墨鏡,她生怕被路人認出來然後就是各種各樣的大/麻煩,現在她甚至已經開始擔心起她的兩個手機號碼和她的住址會不會被泄露了。
“如果你的潛意識能決定事件的走向,那就千萬不要被負麵的暗示誤導。”赫連蒹葭在此時突然說。
“!!!”
“我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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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結束後他們又散了一會兒步,然後由赫連蒹葭送她到小區門口。一路無事,最壞的情況似乎還沒發生。
但顯意識懂了不代表潛意識也懂,艾渺依然不敢點開微博app,接到陌生電話發現是推銷和詐騙時甚至會長舒一口氣。
此時此刻,黃昏又至,當艾渺開始準備《幕後黑手炸了全網》的人物大綱時,她突然收到了一條微信消息。
是都快被她忘了的江令舟發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