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爬上來了 話不投機半……(1 / 1)

話不投機半句多,韓獻繃直唇線,沒再搭話。

他默默把煎雞蛋端到一旁,垂頭翻找藥箱,拿出一大團繃帶和藥膏放到床邊,神色緩和遞上,

“還是先塗藥吧,我去給你拿洗漱用的...東西。”

說完,他麻利拉開一旁木櫃子,拽出幾條厚被褥,刻意忽略床邊低氣壓,自顧自歪斜抱成一團朝屋外走,差點和氣鼓鼓衝進來的林野木撞了個滿懷。

林野木滿頭濕漉端著空水盆,正巧伸頭看到桌上的大碗,一顆米不剩。

“死魚臉,你...都給我吃完了?”他不可置信在空中比劃,語氣不滿“那麼大一碗啊,給我留一半也行啊!”

韓獻一隻胳膊扣緊被褥,接過空水盆,糾正道:

“野木,不要沒有禮貌。”

“死魚臉?”

屋內一瞬傳來回應,顧炆靨不著痕跡重複了一遍,語調如涼蛇般爬上韓獻脊椎,他腦中霎時空白,手中擁住的棉花褥子都變得沉重起來,難以抱住。

“野木,把被子晾到院子裡拍拍灰。”

韓獻將空水盆丟到一旁,手臂前伸把褥便統統懟到林野木懷裡,對方雖不明所以,但出於本能還是接過那大團綿軟,歪著脖子避免濕發沾上。

“再幫哥拿點新的洗漱用品吧。”韓獻揉揉林野木後腦勺,艱難哄著“甜粥在廚房給你留了小半碗呢,不能貪吃,慢慢喝。”

而後,他如赴死戰士般僵硬轉身重新回屋——屋裡有個更難哄的。

“解釋一下。”

“野木性子直,比較追求...平等。”韓獻呼吸一滯,拿捏不住眼前人究竟心情如何,試探道:

“顧少爺,或許我們可以叫你阿三嗎?”

“阿——三?”顧炆靨眼底濃墨沉沉,冷哼一聲諷刺道:

“你不如直接叫我小三。”

“算了吧...不太好聽。”

兒時,韓獻母親出軌無數,為成他人情婦不亦樂乎,因此他並不喜歡這個稱呼,甚至厭惡異常。

“不好聽你還叫。”

“那直接叫名字怎麼樣?顧三。”

......

韓獻仰著腦袋像隻溫順小鹿眨巴眼睛,悄悄觀察眼前alpha,隻瞧見對方臉色猛地一沉,冷冷凝他一眼就移開,眼底似乎裝滿了“蠢死了”三字,驚得韓獻從頭到腳又是一陣涼意。

半晌,才有三個字順著他低垂的圓腦袋,敲打上他耳膜。

“顧炆靨。”顧炆靨扯扯嘴角,尾音轉冷“名字我隻說一次。”

原來顧少爺不叫顧三,叫顧wenye啊。

“很好聽的名字呢。”韓獻撓撓發梢,努力消化新信息,語氣吞吐“不過,是哪幾個字啊?”

“你不認識。”

“啊?”

一時,韓獻整張臉由內到外湧上熱氣,久久不褪。讀書不多一直是他心中的難言之痛,但也不至於連名字都不認識吧。

“我隻是暫時不上學了...還會繼續讀書的,如果不認識我就去查字典。”他頭垂得更低又喪氣揚起,眼睛濕漉漉道“所以...可以告訴我嗎?”

“手伸出來。”

顧炆靨麵色不耐,徑直掰開韓獻蜷成一團的五指,指尖重重按壓他掌心,不緊不慢描畫著什麼,絲絲麻意莫名沿著韓獻指縫直竄,僵住他半條手臂。

“火字旁,一個文。”他心下微顫,努力將掌心攤更平直“我認識的,有什麼寓意嗎?”

“沒有火焰的火。”

“啊,跟我們這邊兒打不著火的悶炮有點像。”

“沒文化就閉嘴,你名字還有半邊是狗。”

......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炆靨指尖似乎在他手心劃得更重更慢了,他像手中握滿砂礫卻正掉落,更多是一種酥癢感。

韓獻忍不住抽扭幾下,卻被對方冷冷瞪了一眼扣緊手腕,更快速寫下了第三個字。

“靨?這個字我也知道的,笑靨如花。”韓獻睜圓眼睛努力感知,眉眼彎彎盯住眼前人,真誠道“很適合你呢。”

似乎半分都不想聽到這個詞,顧炆靨警告似的掃了韓獻一眼,但他卻咧著嘴角笑得很真心,毫無知覺。

“酒窩。”

顧炆靨收回手指,隨意撚起桌旁酒精棉球擦拭著,神色晦暗。

韓獻聞言一愣,順著對方視線左看右看,還以為對方是在誇他酒窩,整個人活色起來。

“我有的。”韓獻笑容更大些,努力抿嘴戳著酒窩“村裡人都說我笑起來,酒窩會更明顯。”

“靨——是酒窩的意思。”

“哦哦...”

還是無意暴露出了自己文盲本質,韓獻斂下表情,訕訕縮回了手。

“那,沒什麼事我先去把被子收一下。”他兩手絞成一團,藏不住尷尬“這樣床會更軟一點。”

韓獻家中隻有兩個屋子能住人,主屋是一張大通鋪,而隔壁屋隻有一張折疊單人床,床側堆著雜物。

顧炆靨和林野木ao有彆,自然是睡不到一起,但讓顧炆靨獨自去睡折疊床似乎更是...不太現實,隻能讓客人住在主臥,林野木睡折疊床,韓獻在折疊床旁打地鋪。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

又給顧炆靨重新鋪了床後,韓獻哈氣連連,抱住薄毯子跑到主屋隔壁。

走進屋內,他才發現這裡除去折疊床竟連下腳地方都找不到——所有被韓獻摞在一起的雜貨箱四零八落,簡直像個災難現場。

“野木,你這是做什麼了?”

“我隻是扒拉了幾下,想把消殺麵具放回去...”林野木似乎以為毯子是給自己的,一把接過,“沒想到箱子都滾下來了。”

林野木皺皺鼻子,一臉心虛推著韓獻後背,將韓獻推出了房間。

“韓獻哥,就彆管我啦!我今晚慢慢收拾。”他持續喋喋,“你黑眼圈都變大了,趕快去陪你的alpha睡覺去吧。”

他的alpha?

下一秒,未等韓獻反應過來,隻聽鎖扣咯噔一聲,門被林野木從屋內大力合上,燈也啪一下滅掉了。

他垂眼望著兩手空空,錯愕不已。隻得無奈揣著顆忐忑心,朝院內唯一光亮處走去。

韓獻費勁口舌,直到求得眼皮都沉得抬不起來,獨占整個大通鋪的顧少爺才勉強點了頭。

“你給我注意睡姿。”

“好的。”韓獻毫無反駁,一心隻想睡覺。

“不能碰到我,你要是...”

“顧...顧炆靨。”韓獻雙眸亮晶晶一眨不眨盯住眼前人,半垂著的眼睛浮出一絲疑惑“你在床上,我睡地上,我怎麼會碰到你呢?”

“你是會夢遊嗎?”他眼睫溫順垂下,熱心道:

“要不然,我幫你再把床邊鋪高點吧。”

“再多說一句,就滾出去睡。”

霎時,顧炆靨嗓音冷絲絲飄散開來,似乎儘力在抑製住一絲氣急敗壞,難以察覺。

但韓獻實在困得厲害,沒去多想,他揉了揉惺忪雙眼,順手拽住床尾的幾條被單鋪在地上,枕著胳膊就準備躺下。

剛閉上眼睛,一床被子毫無征兆整個砸到了他臉上,韓獻無措睜眼,又一個繡花枕頭弓箭似的朝他飛來。

“你鋪太多了,軟得難受死了。”

......

“真像個豌豆王子。”韓獻擺正枕頭,用對方丟下的棉花褥子將自己卷成毛毛蟲樣子,喃喃道“幸好,我正好需要呢。”

眼前,野獸正張著血盆大口朝韓獻奔來,他隻覺感官仿佛被縷縷剝奪,突然恐懼蔓延。

他雙拳用力蜷起,卻猛地被野獸直接啃住了半條胳膊。韓獻一瞬咬緊牙卻發覺毫無疼痛——一隻手竟如天降般全全將他護著。

在夢和現實交界處,韓獻掙紮一瞬,終於瞪圓眼睛望向漆黑的天花板。

他喘著摸向手臂,側身一轉,與夢中彆無二致的那隻手就直直垂在他麵前,韓獻吞吞口水,似被引誘般碰了上去。

好燙!

他這才回過神,猛地撒開手意識到自己究竟是碰到了什麼——alpha的手臂。

可是怎麼會這麼燙呢?難道?

韓獻來不及思考,隨便披了條床單就跪坐上床,側身推開床頭窗,而後手背覆上了對方額頭。

顧炆靨竟然又燒起來了......

對方好不容易退了的燒又在此刻熊熊燃著,整個人臉色紅漲,嘴唇卻乾裂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可是,為什麼又?

韓獻瞳孔一縮,想起了那一小塊紫黑勒痕,他小心移到顧炆靨麵前,兩手輕輕挽起對方衣袖口——果不其然,紫黑勒痕血跡斑斑,部分血痂都粘在了一起。

顧炆靨根本就沒有塗藥。

韓獻輕歎一口氣,隻得將對方袖口挽得更靠上,反手拿過床頭櫃上的消炎藥膏,仔仔細細給人塗上。他動作僵硬輕柔,怕對方一個清醒就又不願意塗藥了。

明明是顧炆靨發燒,倒黴的卻是他...

終於給人塗完藥包紮好,韓獻還未輕鬆吐氣,身旁的alpha又開始無意識呢喃,和白天簡直判若兩人。

顧炆靨一會兒不滿地嚷嚷很冷,一會兒又喊熱,手上動作愈發放肆,混亂中不知怎的又攥上他的手,讓自己給他撚住襯衣攏開領子。

韓獻指節忽的抽了抽,他下意識向後跪坐半步卻又被抓回——對方竟從後將他團團摟住,如一團火球扣住了他。

“你很煩。”

韓獻瞬間呆住,僵直仰頭。

眼前的alpha仍在睡夢中,應該隻是說夢話,卻本能似的收緊手臂將韓獻勒得更緊。

“羅馬,彆鬨。”他下巴蹭蹭韓獻的頭,語氣難得柔軟“再煩我,你就沒有生骨肉吃了。”

羅馬?這是把他當成誰了?

韓獻一時心跳如擂鼓,按住顧炆靨手臂試圖掙脫,卻又被眼前人無意識拽回懷裡,對方指尖似有似無,沿著韓獻後頸摩挲他椎骨,似乎是摸到了什麼,韓獻猛地顫抖,毫無抵抗弓成蝦米形狀。

這種折磨什麼時候能結束啊...韓獻無助想著。

或許是鋪好的床舒服得讓人眯起眼睛,韓獻終究難抵睡意,雙眸垂下也沉沉入夢了。

伴著麻雀嘰嘰喳喳,韓獻半夢半醒眯著眼不想動彈,他渾身莫名酸軟,像是被人捆住丟到地裡一樣。

而且,他後背怎麼陰風陣陣,總向裡灌風呢?

韓獻眉心困惑皺起,拚命扭頭向後摸去——大團繃帶正拎住他後衣領,慢條斯理前後晃動著。

?!

“你怎麼爬上來了?”

頸後同時傳來質問聲,聲線微啞,倦意濃濃。

“是我爬上來的嗎?”韓獻昨夜也困得隻剩小半個腦子,晃晃腦子隻剩幾個碎片閃回“那可能是我夢遊吧...”

“你夢遊還兼職護士?”顧炆靨抬起毛線團似的雙手,麵無表情將韓獻拽到眼前“你把我的手腕傷包成斷了五根手指。”

韓獻毫無防備,被拽的一個踉蹌,抬頭就碰上了對方鼻子,發出輕微磕碰聲,見狀,韓獻悶悶垂頭慌忙道歉。

對方倒意外定住,神色如常揪起他的幾縷頭發,語調卻驟然陰厲道:

“你用的是什麼洗發水?”

“怎麼了?”韓獻不明所以摸摸頭發,但還是乖寶寶似的認真答著“就最便宜的那種男士洗發水。”

“很臭。”聞著韓獻發絲間的微弱山茶花香,顧炆靨眉心緊皺,尾音冰錐似的冷,“儘快換了。”

啊?

韓獻聞言一愣,癟癟嘴沒說話。

他覺得這款薄荷香還挺好聞的啊,還便宜大碗,買一送一。

隔壁屋內,電話鈴聲兀然聒噪起來,異常惱人,韓獻卻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彈跳起身。

“應該是村長打來的電話。”他揉揉腦袋,將被壓歪的頭發按下,緊張道:

“我去接一下。”

說完便一溜煙跑去接電話了。

“喂?是村長嗎?”

對麵並沒有傳來韓獻熟悉的憨厚男聲,與之相反,是一段詭異沉默,混雜在時斷時續的電流聲中。

“如何?我的乖孩子。”陰柔男人的嗓音順著話筒朝韓獻陰暗爬來“還順利嗎?”

聞言,韓獻僵硬按住喉嚨,驚恐地左顧右盼,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