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收(1 / 1)

隔天,葛秀一早在地裡看見顧小狼。

還有顧甲。

一個在田裡熟悉的掐野豌豆苗,一個蹲在地頭拴繩子。

葛秀就很無奈,低頭問他,“你真想清楚了?”

“秀姐兒,你放心,真是顧甲乾,我都和他商量好了。”

早上騎車帶著菜去縣城。

縣城稀罕青菜,能賣八分一捆。

“你按照五分賣我,我八分賣出去,賺的三分一分分給顧甲,兩份貼補油錢。”

顧小狼算得很好,葛秀又沒辦法製止。

“隨你,你自己的事情,你自己心裡有數。”

葛秀蹲下幫忙收拾。

“怎麼帶?”

“顧甲找了倆條筐來。”

顧小狼起身拍拍屁股,“我把車騎來。”

顧甲這時候抱著裝滿的條筐靠近,看見葛秀眼神有些閃躲。

“秀姐兒。”

葛秀見他瑟瑟縮縮的樣子,以前身上的靈氣勁兒最近一段日子全磨沒了。

“會騎車嗎?路上注意安全,當賣野豌豆苗也不值當,你真打算跑,就再捎帶點其他的。”

顧甲愣了下,很快欣喜若狂。

“謝謝秀姐兒。”

嗚——

馬達的轟鳴聲響起,緊跟著是顧小狼的聲音。

“快過來,得走了。”

天色還早,灰灰的。

去縣城抄小道,騎摩托也要將近四十分鐘。

葛秀幫忙把剩下剛摘的迅速紮捆,堆進條筐,綁在後座上。

顧小狼坐在前頭撐著摩托,看了眼最後一趟的顧甲背對著兩人,趁機抓住葛秀鬆開的小手。

手指上還濕漉漉的,沾著露水和莖汁,黏糊糊的澀手。

“我要等到下周放假才能回來了。”

葛秀嚇得立刻抽回手,沒成功,回頭看一眼顧甲,空出的那隻手直接拍在顧小狼不規矩的手背上,根本沒主意他說的啥。

“疼。”

顧小狼委委屈屈,手背都紅了。

葛秀瞪他一眼,“你老實點。”

“……哦。”

“你還好委屈,誰教你對女孩毛手毛腳的,一點規矩都沒有,你下次再這樣……”

“哪樣?”

顧小狼小聲打斷。

顧甲從後麵過來,葛秀沒了再開口的機會。

顧小狼趕在她生氣前,帶著顧甲騎車跑了。

葛秀搓了搓手,衝著背影念一句,轉身重新回了地裡。

今天逢集,集上也要賣。

豌豆苗吃個新鮮,一個集半上午也能賣半車。

認真算,也就二三十捆。

穆薇給的種子確實好,像是到了生長的野蠻時期,掐完沒幾天就又長出來。

後麵陸陸續續又收了三茬,葛秀算著時間,再長出來的就沒再去掐。

等再長出來,就要準備打藥的事情,開花結果最容易招蟲的。

天氣漸漸暖和,青菜多了襯得豌豆苗就沒那麼稀罕,唯一失望的就是顧甲。

沒東西賣了。

看著胳膊上戴黑布,滿臉失望的顧甲,安慰道,“要等著結果了,後麵不能再掐苗賣。”

再一個,春收快到。

她給了個主意,“你之前不是有搭雞蛋賣,野豌豆苗沒了,你從村裡收點其他青菜去,隻是以後要你自己承擔成本。”

她這都是先賣後給錢。

顧甲擔心,“你不賣了,小狼還能借我車嗎?”

他能這麼快給娘賺夠棺材板的錢,多虧了摩托車方便。

葛秀搖搖頭,“這你要和顧小狼商量。”

顧甲懷疑這是拒絕的借口,“不方便借也沒事。”

顧甲轉身走了。

葛秀就知道顧小狼不靠譜,看看,看看,顧甲都說車是她的,村裡其他人咋想。

顧小狼特彆願望,他是真沒說,是顧甲知道葛秀在顧小狼麵前有麵子,她勸一句,再跟顧小狼借車肯定能行。

於是第二周興衝衝趕回來,批頭蓋臉遭一頓訓斥的顧小狼就很委屈。

三言兩語搞明白怎麼回事,心裡把顧甲罵一頓。

最後看在他最近可憐的份上,主動把車借他。

“先說好要求,油費以後你自己出,車有損壞要賠,最後意思意思給個租車錢。”

顧小狼看顧甲興奮,好人做到底,一周隻收一塊錢。

依著之前要賣一百捆野豌豆苗才能掙到。

可顧甲心裡有一筆賬。

他沒說後期野豌豆苗拉去家屬院,能賣一毛一捆。

再加上帶的東西,一天能有一塊左右的輪潤。

顧甲怕顧小狼反悔,立刻就答應下來。

顧小狼無所謂,扭頭拿著這事去邀功,衝葛秀說:“我做了個好人好事。”

葛秀哼地笑一聲。

“那正好,還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幫忙。”

顧小狼眼睛亮亮的,“你說!”

“你三姐來借車,我這個車主借不借?”

“?”

……

“你找秀姐兒借車乾嘛?”

顧小狼回家就問到顧小文臉上,不知道她咋想的。

“你都不會騎車,替誰借的?”

顧甲還學了大半天,才敢上路的,就這最開始都小心翼翼的。

顧小文皺了皺鼻子,“吼什麼,我問秀姐兒,又不是問你。”

顧小文有時候很敏感,她立馬就懷疑上顧小狼。

“你這麼著急,車是你的?”

“當然,全村都知道。”

“彆騙我,我聽娘講了是你給秀姐兒打掩護。”

顧小狼不爆發道,“你先回答我,你好好的借什麼車。”

“用啊,咱娘和葛大娘他們在周集貨郎那定了一批雞鴨鵝,嫌棄他挑扁擔們壞了苗。”

“就這?”

顧小文翻個白眼,“你以為還有什麼?”

“沒有最好,不過我已經把車借出去,你這說晚了。”

“我就用兩天,讓彆人推推不行?你這不好講,我自己去和秀姐兒說。”

顧小文拿開腿上的針線簍子,起身就要去隔壁,顧小狼一把抓回來。

“去什麼去,煩人,人家憑啥,該你的。”

顧小文好笑地看他,“說不準以後就是一家人,遠親不如近鄰,幫個忙怎麼了。”

顧小狼想說你臉真大。

至於她話外話,裝聽不懂。

這才哪兒到哪兒就開始擺架子。

“你少作妖,彆拿心眼子往我身上使,我直接告訴你,不用問秀姐兒,我這都不答應。”

“我是你親姐。”

“那就更好玩了,要為雞苗,你讓娘來跟我講。”

顧小文瞬間無言。

顧小狼一幅什麼都看透的樣子,隔天匆匆又走了。

顧小文生氣,好幾天都沒再理葛秀。

葛秀還真沒時間在意。

魚塘打撈,葛家分了兩條大混子,和剩下的小半盆川條。

村裡去年養的最後一頭豬也被殺了,六叔偷偷給她割的半斤五花肉,一隻豬耳朵,凝固的豬血給了一碗。

春收前吃點好的養養,今年豬圈養的幾頭豬,和村裡就沒啥關係了。

現在是以葛族的名義,租了豬圈,養了六頭小豬崽。

春收前,剛打撈一空的魚塘被葛秀簡單清理了一下。

之後先撒藥,人為補了一些水草種子,買魚苗的時候問老板還沒有這玩意,最後還是穆薇幫忙。

葛秀好奇死了。

她咋啥都能拿出來。

不過好奇在魚苗來之前,就被拋到腦後。

她最終定下養鱖魚,搭配草魚和鰱魚,魚苗按著十五畝的量買的,足足花了兩百塊。

鱖魚凶,會吃其他小魚,按照比例放下去,後麵看情況再決定要不要補苗。

緊跟著就是春收,村小都放假,回家收糧食。

葛秀這才看到氣色不算太好的肖盼晴一麵。

笑著打了個招呼,“下地去?”

沒了上工要求,現在各家都顧著各家的地,都一大早就出門下地乾起來。

葛秀因為家裡人少,要幫忙喂魚喂豬,所以出門遲了。

肖盼晴搖搖頭,“我身體不好,最近不能下地。”

葛秀想到顧大娘最近在外麵一遍遍數落她,看她這樣還不知情。

“彆想太多,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要再去想,安心複習,等你考上大學顧大娘肯定會好的。”

肖盼晴也發現了,她這個婆婆很現實。

“謝謝。”

肖盼晴心裡難受,這個月子做得很憋屈,葛秀這麼一安慰,她瞬間就想多說說。

“這和考大學沒關係,她是埋怨我身體不好,人家都好好懷孕,不是我的不好,為啥到我這就變宮外孕。”

“啊?”

葛秀有點聽不懂,“什麼叫宮外孕?”

肖盼晴解釋了下,“簡單說就是懷錯地方,不能生,必須打掉。”

“不是你要打的啊。”

那顧大娘……

肖盼晴看她臉色不對,“誰說我要打?”

她結婚了,懷上為什麼要打?

孰輕孰重她分得清。

幾乎是一個眼神對上,肖盼晴瞬間就明白,心一下從半空迅速掉下來,剛剛升起來的傾訴念頭也沒了。

“我有點冷,先進屋了。”

葛秀不太放心,下地繞了下,找顧一維說了一聲,顧一維扔下鐮刀就回了家。

中午再回家,見隔壁安安靜靜的才鬆口氣。

誰知道等顧小狼放假回來說才知道,肖盼晴收拾東西搬縣裡去住了。

“回宿舍了,準備跟我們一起複習,一維哥急死了,我大娘氣死。”

葛秀聽著聽著覺得不對勁。

“你怪高興。”

不合適吧。

“哪有。”顧小狼沒敢再笑,直接轉移話題,“你地裡收拾好沒?還有沒有要幫忙的?”

話音落下,隔壁傳來顧嬸的喊聲。

“有空你不複習,又跑哪兒去玩,趕緊回來。”

葛秀扭頭看到希著圍裙的顧嬸,手上掛著水,看樣剛洗完碗。

葛秀還沒打招呼,就發現顧嬸板著臉每個笑意。

“秀啊,小狼好不容易安心學習,我現在是啥也不敢讓他操心,你平時也幫我盯著點,見到人就輦回家來,彆老拉著他講話,你們也大了。”

葛秀笑容淡了,衝顧小狼微微挑眉,表情清冷疏遠。

顧小狼瞬間腳底發寒,惱火地看想他娘。

“講話就講話,娘你陰陽怪氣的幾個意思,不是你小時候讓人家幫忙帶孩子的時候。”

“過河拆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