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晴熟門熟路地跳上秦風竹的馬車,道:“今兒我白賺了五兩銀子,待會兒,你們想吃什麼,儘管吃,我出銀子。”
春花一臉崇拜地看向金玉晴,“姑娘,你好厲害!以前沒少玩吧?”
金玉晴搖頭,“我今天第一次玩這個,沒辦法,你家姑娘就是這麼聰明,學什麼都快。”說話的時候,又恢複了萬坪金大力的一慣嘚瑟模樣。
這時候,秦風竹已經捧著銀子走到了馬車邊,準備上馬車,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捧著五兩銀子走了一路。
秦風竹麵上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尷尬,轉身就將銀子扔給隨行的小廝,“拿著!”
手一撐,跳上了馬車。
秦風竹擠開春花,湊到金玉晴跟前,一臉崇拜道:“老金,你當真是第一次來賭坊?第一次玩骰子?”
金玉晴點頭,“對啊,我之前在萬坪,萬坪又沒這些玩意兒。”
秦風竹再次想起金玉晴之前是個癡兒的傳聞,皺著眉頭道:“那你能不能教教我,怎麼猜大小?”
“猜?”金玉晴舉起右手,伸出食指朝秦風竹搖了搖,“不不不!這叫計算!”
“算計?”
金玉晴撇撇嘴,道:“計算!計算!計算!跟算計不是一個意思,多讀書!但凡多去幾天學堂,也不至於計算和算計分不清楚。”金玉晴提高了些音量強調。
秦風竹皺眉,這一次他絲毫沒有因為金玉晴說他不去學堂而產生不適的心理,反而認真思索了一瞬,將信將疑道:“去學堂,還能學這些?”怎麼之前他從未聽說?
要是早知道學堂還學什麼,他怎麼也要多呆些時候,至少要把搖骰子學會了。
“那是自然,學堂教的東西可多了,我這麼聰明,都是我爹教的!”金玉晴十分自豪,又拍了拍鼓鼓囊囊的錢袋子,道:“還有什麼想吃的,今兒,我請客!”
在秦風竹開口前,金玉晴連忙正色補充道:“不過,不能超過五兩銀子!”她家可沒那麼多銀子。
秦風竹嘴角抽抽,“老金,你這是一點都沒打算花自己銀子啊?”
金玉晴毫無心理負擔地點頭,沒辦法,她家銀子少,她又這麼懂事,自然隻能省著點花了。
秦風竹倒是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立馬道:“這車裡還有一車你的小吃呢,還買什麼買,你就先跟我說說,那個大小,怎麼個計算的吧?”
金玉晴朝馬車裡一看,確實有不少小吃、點心,便朝車夫道:“先送我回家吧。”
車夫看向秦風竹,秦風竹點頭,馬車緩緩啟動,朝梧桐巷行去。
秦風竹一路在車上求金玉晴教他計算大小,不過金玉晴說的那些概率什麼的,卻都是他從未聽過的,他雖然沒去皇家學院,但是家中也是給他請了夫子了,他也不是沒學習,但金玉晴說的那些,夫子提都沒提過。
秦風竹頭一次覺得,原來不去皇家學院,損失竟然這麼大?
秦風竹興衝衝地帶金玉晴見識京城,卻被金玉晴帶著長了見識,一直引以為傲的不去學堂這事,今天卻對這事的認知產生了懷疑,回去的路上有些焉噠噠的。
金玉晴就不一樣了,頭一次掙了五兩銀子,心中歡喜得不得了,但是她內心深處卻莫名知道,賭坊不是好地方,甚至覺得,要是讓她爹娘知道了,他爹能同她徹夜長談,她娘能追著她打斷她的狗腿。
於是,在進門前,金玉晴對春花嚴肅道:“今兒我們去了賭坊的事情千萬不能讓我爹娘知道,明白嗎?”
春花也收了笑,認真點頭。
說起來,這可是她伺候姑娘的第一天,也是姑娘正兒八經地第一次命她做什麼,她當然不能辜負了姑娘。
等金玉晴回府的時候,芍藥已經帶著新買的另外六個丫頭給金玉晴收拾出了院子。
金玉晴的院子就在主院邊上,金玉晴要是在自己院子大喊一聲,劉氏在主院都能聽見動靜。
金玉晴一回家,劉氏就笑眯眯地帶著她去了隔壁的院子,道:“晴兒,快看看,你的院子,可還喜歡?”
金玉晴左瞧瞧、右看看,十分滿意,“喜歡!”
“那,從今天開始,我們晴兒就要自己住一個院子了,以後春花就伺候你,回頭再挑個合你心意的丫頭,也在你屋子裡伺候,至於你院子裡,這六個丫頭,你就先挑兩個吧。”
金玉晴仰著臉道:“院子裡的事情娘決定就成。”
劉氏點頭,於是六個丫頭直接兩兩分成了三組,兩個留在金玉晴的院子裡伺候,兩個去了劉氏院子裡伺候,還有兩個交給了張媽,去廚房那邊幫忙。
劉氏分派完,六個丫頭便各自領了自己的差事忙活去了。
劉氏摸了摸金玉晴的腦袋,道:“今天去哪裡玩了?”
金玉晴有些心虛,不敢看劉氏的眼睛,垂著眼睛道:“就是去街上瞎轉悠唄,不過今天有秦風竹領著,我倒是知道了京中不少小吃、點心。”
說著轉頭對春花道:“春花……”
這一喊才發現,春花進門時拎著的大包小包居然一直都沒有放下,這會兒胳膊上、懷裡,全是大包小包,臉上卻全是笑容,“姑娘,奴婢在。”
金玉晴趕緊接過春花手裡的東西,“你怎麼也不先找個地方將東西放下?”
說著,一邊從春花手裡拿下東西,一邊如數家珍地跟劉氏介紹著這是哪裡買的……
春花將手裡的東西一樣樣放在金玉晴院子主屋的桌上,轉身又跑去劉氏院中,將方才金玉晴放在廊下的那堆小吃又取了過來,便自覺地去了院子裡熟悉環境。
她們一行七個丫頭,都是今天剛來的府中,她因陪著姑娘出去逛了一天,這會兒對府裡的熟悉程度自然遠不如另外六人。
春花她們七人雖然都是剛到牙行沒多久的,但也從牙行的嬤嬤嘴裡知道,去富貴人家當差可不是那麼容易的,遇到不好的主家,隨時被打死了,一卷草席裹了扔去亂葬崗。
七人雖然才剛入府一天,但府裡的夫人、姑娘的善意,大家都能體會。
原本都是在家中吃不飽、穿不暖的,這才一天功夫,眾人身上破爛補丁衣裳已經換成了新衣裳,還飽飽地吃上了白米飯,還有肉菜。
春花就更不用提了,竟直接跟著姑娘去逛了京城的大街小巷,頭一回吃這麼多花樣的小吃……
七個小丫頭也一起在牙行呆了好些天,這會兒自然都十分滿意現在的處境,知道春花成了姑娘屋裡伺候的,還跟著姑娘去外頭逛了一天,心中也都是十分羨慕。
不過也僅僅是羨慕,倒還不至於就嫉妒上了,畢竟,先前都是吃不飽的。
這會兒,小丫頭們也是一邊忙著手裡的活計,一邊互相打氣,“一定好好乾,爭取天天能吃飽飯、吃上肉。”
金玉晴和劉氏則在屋裡品嘗著金玉晴帶回來的各種小吃。
兩人哪裡吃得完這許多,於是,剩下的小吃點心,劉氏一聲吩咐,便由芍藥分給七個小丫頭了。
小丫頭們自然又是一陣歡喜……
金太傅從皇家學院回來的時候,還沒進門,就覺得今日府中氣氛似乎有些不對,嗯,有些過於熱鬨和歡喜了。
“家裡來了客人?”金太傅問門口的王琦。
王琦便將今日劉氏采買了七個小丫頭的事情告訴了金太傅,金太傅聽了臉上一片欣慰,劉氏能往府裡添人手了,也算是走出了第一步了,往後他們的小日子定會越過越好。
這般想著,金太傅也直接將今日在皇家學院的煩惱扔在府外,抬腳往主院走去。
芍藥聽見聲音,忙迎了出來,“老爺,夫人去了姑娘的院子。”
“姑娘的院子?”金太傅有些疑惑地看向主屋側麵的那間屋子。
芍藥笑著道:“今日采買了七個婢女,夫人就讓她們將旁邊的院子收拾出來給姑娘住了,這會兒,夫人和姑娘都在那邊院子。老爺要過去看看嗎?奴婢帶您去?”
金太傅點點頭,雖然知道,彆人家的姑娘都自己一個院子,他家晴兒這些年一直住在他們夫妻院子裡。
之前是因為孩子的原因,後來是因為在萬坪村,條件有限,總共就那麼個小院子,哪裡分的出單獨的小院子給孩子。
那時候,金太傅偶爾還會生出小小的愧疚,畢竟,彆人家的姑娘都有自己的院子,他閨女卻因為被他帶在小村子裡,還跟他們擠在一個院子裡。
這會兒真的要將孩子分出個院子了,金太傅這心裡還挺不是滋味的。有一種,閨女長大了,要開始漸漸遠離他們的小惆悵。
跟著芍藥去了旁邊的小院子,老遠就聽見金玉晴和劉氏的歡笑聲。
金太傅臉上也露出一片溫柔,抬腳進了院子,院中兩個比金玉晴大不了幾歲的孩子正懷抱著拿著掃帚,一手抓個牛皮紙,一手從袋子裡取了東西往嘴裡塞,臉上、眼中全是歡喜。
見芍藥恭敬地跟在金太傅身側朝院子走進來,兩個小丫頭都是一愣,立馬也意識到了金太傅就是府中的老爺,慌忙吞下嘴裡的點心,差點沒噎著,支吾朝金太傅行禮,“老爺!”
見兩個小丫頭手忙腳亂的模樣,金太傅立馬道:“你們吃,沒事,我去看看夫人和姑娘。”
芍藥也笑著道:“慌什麼呢,小心噎著,快去找口水喝,院子已經打掃乾淨了,快去收拾你們自己的住處。”說著指著側麵一間靠院門的屋子,道:“你們就住那間屋子吧,晚上院門也需要關上,有個聲響,你們還能聽著點,讓春花晚上去姑娘屋裡的外間睡,也好隨時照顧著姑娘。”
兩個丫頭連連點頭,忙提著掃帚去收拾住處了。
屋裡的金玉晴聽見院裡的動靜,知道是自家聰明爹回來了,連忙跑來門口,高興地喚道:“爹,您回來啦,我正好有事跟您商量,快幫我看看,我準備的這些書,是不是適合用來教剛啟蒙的孩子。”
金太傅挑眉問道:“你打算教人讀書?是教府裡新買的這些丫頭嗎?”
金玉晴愣了下,“對啊,我可以連著這七個人一起教,不過我原是打算教育嬰堂的孩子們的……”
金玉晴將自己的打算一股腦兒同金太傅說了起來。
“這麼說來,你昨日就已經準備好了?那怎麼昨日不同我說?”金太傅一邊翻著金玉晴準備的授課內容,一邊道。
“昨日?爹,你是不是忘了昨日你做了什麼?”
金太傅立馬心虛地轉移了話題。
父女倆很快進入了對授課內容的熱烈討論中……
晚飯的時候,見張媽領著廚房那邊的小丫頭過來上菜。金太傅再看看院子伺候的兩個小丫頭,想起閨女院裡還有兩個,便道:“今日這七個丫頭,除了那個叫春花的,另外六個叫什麼名字?”
說起來,他回來後,好像還知道聽自家閨女叫過那個叫“春花”的丫頭。
金玉晴茫然搖頭,這才發現,她也隻知道春花的名字。
劉氏輕笑一聲,“你們父女兩個也是真行,這都半天了,才想起來問她們的名字。”
於是將各院丫鬟的名字一一說了出來。
隨著“四丫”、“六毛”、“老七”、“盼弟”、“招弟”的名字出口,金太傅和金玉晴齊齊皺眉,眉頭還都越皺越緊。
這麼一來,還真就“春花”和“杏兒”、“小桃”這三個名字還能看得過去。
金太傅沉吟片刻,對芍藥道:“芍藥,你回頭問問這些小丫頭,願不願意改個名字。”
芍藥笑著應下,補充道:“老爺仁慈,買回來的奴婢能得老爺賜名字,是她們的福氣,哪有不願意的。”
“她們到底都還小,頭一次離開家裡,名字就是她們對家中唯一的念想了,你去問問,她們若是不願意就算了,跟她們說,這不打緊。”
芍藥再次應下,便退了出去。太傅一家吃飯,向來不喜歡有人一直在旁邊的。
第二天一早,金玉晴十分興奮地帶著昨日與聰明爹的討論成果,就要去育嬰堂試著授課,為“三年學役”做基礎。
沒想到剛好碰上正要出門的金太傅,“爹!”
金太傅也十分意外,“你怎麼這麼早就起來了?”看著金玉晴手裡的小包袱,金太傅約莫猜到金玉晴的打算,心中十分欣慰,不愧是他的聰明閨女,跟他一樣,將“教書育人”的思想,刻在了骨子裡。
正在金太傅欣慰之際,府外冷不丁響起稚嫩的嗓音,“老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