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太傅雙眼瞪得老大,皇家學院這些孩子真的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大早上竟然跑來他家門口喊他“老金”!
金太傅黑著一張臉,他倒要看看,哪家的猴孩子膽子這麼肥,他今天非要逮著人狠狠地揍一頓。
這麼一想,金太傅一撩衣袍就往府外衝去。
倒是讓金玉晴看傻眼了,原來他爹的速度竟然這麼快?
金玉晴原本見自家爹跑出去了,就放慢了腳步轉身從春花捧著的牛皮袋裡看去,想看看出門的時候,芍藥讓春花給她帶了什麼點心,外頭再次響起一聲“老金!”,金玉晴一愣,突然明白了她爹為何跑出去了。
“壞了!”金玉晴將春花懷裡的紙袋一扣,她爹一定是誤會了,金玉晴立馬抬腳追了出去,“爹~”
金玉晴跑出金府大門,正好看見他爹怒目站在秦風竹的馬車前,“你哪個班的?誰家的孩子?是誰派你這麼乾的?”
秦風竹站在自家馬車邊,眼神瑟縮地看著金太傅,一邊還不時偷偷往金太傅身後瞥去,實在不明白,他不過是來叫老金,怎麼還要誰派他來?
被金太傅這麼盯著,他隻覺得頭皮發麻,虧他昨晚還以為能教出金玉晴這樣的孩子,金太傅或許與皇家學院的那些夫子們不一樣。
現在他倒是可以確定了,金太傅果然與皇家學院的那些夫子不一樣,這可比皇家學院的那些夫子恐怖多了。
金玉晴的身影終於出現,秦風竹和金玉晴的聲音同時響起:
“老金!”
“爹,他是叫我!”
金太傅的憤怒當場碎裂,“什,什麼?他叫你?”
他都在京城乾多少年了?至今都還沒幾個人叫他“老金”的,他閨女怎麼才回來京城月餘,就成了“老金”了?
金太傅神色複雜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家閨女,皺巴著臉,一臉便秘樣,又朝秦風竹道:“你是哪個班的?怎麼還不趕快去學堂?”
這身打扮,一看就是皇家學院的,金太傅瞥著秦風竹的衣裳,還不忘教訓道:“皇家學院的院服那麼難看?非得到皇家學院門口才能穿上?”早聽說好些孩子不喜歡皇家學院的衣裳,沒想到這麼快就讓他逮到一個。
眼見著金太傅看向自己的眼神越發不滿,不知道下一刻還要訓斥什麼,秦風竹趕緊老實道:“我不是皇家學院的,今日不用去學堂。”
不知道為什麼,一向以“不上學”為榮耀的秦風竹,這會兒被金太傅這麼盯著,竟然生出了一絲“不上學”的羞愧,根本沒敢說自己不上學堂,十分委婉地換了個說法,想將不上學的事情搪塞過去。
金太傅卻不知道秦風竹心中所想,經曆了龐澤楷用小廝當替身的事情,金太傅十分懷疑地上下打量了一番秦風竹,隻覺得這小子這身打扮,一看就非富即貴,這個年紀不可能沒在皇家學院。
莫不是又被他抓到一個常年用小廝、書童當替身的?
金太傅朝秦風竹的馬車看去,想知道這是哪家的孩子,卻發現秦風竹的馬車上沒有任何標記。
金太傅沉著臉,道:“你是哪家的孩子?”
秦風竹一慌,這是躲不掉了嗎?還沒想好怎麼回答,那邊的金玉晴就已經接過話頭,道:“他不是皇家學院的學子。爹,您再不快些去皇家學院,就該遲到了。”
金太傅又看了眼馬車,疑惑秦風竹是哪個商戶家的孩子,但到底沒再問,對金玉晴道:“那我先走了!”
說著,上了阿忠等在一旁的馬車。
馬車啟動後,金太傅還忍不住掀開簾子往後又看了一眼,正好看見一手撫著胸口的秦風竹在同自家閨女說什麼。
感受到金太傅視線的秦風竹,立馬又站直了身子。
金太傅皺眉,總覺得,來了京城後,她家閨女身邊怎的都是些不讀書的猴孩子呢?
金太傅對趕車的阿忠道:“回頭問問,那是誰家的孩子。”
阿忠應了聲“好!”
馬車緩緩走遠。
秦風竹見馬車已經出了梧桐巷,這才重新鬆了口氣,“老金,你爹不會再突然殺回來吧?”
金玉晴嗤了聲,“我爹又不吃人,瞧你那熊樣!”
說完,立馬正色道:“對了,大早上的,在外麵鬼叫什麼?找我什麼事?”
秦風竹立馬討好地往金玉晴身邊湊了湊,道:“我這不是為了等你嘛。”
“等我?”金玉晴覺得,她怎麼完全沒有印象,有約了秦風竹一大早一起的事情。
“哎,你今天也沒什麼事情吧?要不,今天你教我猜大小去?就去昨日那家賭坊,怎麼樣?”
說完像是怕金玉晴不答應,秦風竹連忙補充道:“你放心,輸了算我的,贏了都歸你。”
“我沒空,我跟你不一樣,我還有正事。”金玉晴想都沒想,直接拒絕道。
秦風竹明顯不相信,“你不是被皇家學院拒收了嘛,你爹是太傅,你也不用去外頭讀書,應該要等明年開春,皇家學院招新生的時候才能去讀書,能有什麼正事?”
金玉晴滿眼欣慰地看向秦風竹,點頭道:“可以啊,你也知道,這個年紀,除了去學堂讀書,就沒什麼正事可乾了啊?那你怎麼不去乾點正事,天天在外麵瞎晃悠個什麼勁兒?”
秦風竹顯然對去學堂讀書這事很是排斥,一臉拒絕,道:“哎,老金,我一大早等在你家門口,可不是為了同你說去學堂的事情。我就問你,今天能不能去賭坊?”
“說了,我今天有正事!”
“那明天呢?”秦風竹不死心地問道。
金玉晴道:“我呢,有正事,今天、明天,以後,天天都有正事,所以,不去!”
“給你銀子也不去?”秦風竹試探道。
金玉晴猶豫一瞬,還是堅決搖頭:“不去!”
秦風竹認命地點點頭,“行,那你說說,你有什麼正事?要不,我陪你去?辦完正事,你再陪我去賭坊?”
金玉晴本想拒絕,但看到秦風竹馬車邊跟了四個小廝,她這裡隻帶了春花一個,想著今天是第一天去育嬰堂,說不定有許多事情要忙,便道:“行!”
秦風竹雙眼一亮,“好嘞,那,上車吧!”
金玉晴想著家中隻有兩輛馬車,他爹去皇家學院帶走了一輛,她要是再帶走一輛,家中采買可就全得靠雙腿雙手了。
而昨日新添了七個丫鬟,又新收拾出了院子,今日怕是要采買不少東西。
金玉晴轉頭對春花道:“春花,你去同王伯說一聲,讓他今天留在家裡幫著采買吧,我們坐秦小公子的馬車去育嬰堂。”
春花立刻轉身跑回去同正在套車的王琦說明情況,很快便回來複命,道:“姑娘,奴婢同王伯說了。”
金玉晴點頭,朝春花伸出手,“上來!”
春花上了馬車,秦家的馬車一路行駛到了育嬰堂。
路上,秦風竹也弄清楚了金玉晴所謂的正事是做什麼,十分意外。
再看向金玉晴的時候,秦風竹覺得自己完全看不懂這姑娘了,龐澤楷說,她力氣大,打架厲害,昨日他卻見識了金玉晴賭大小的天賦,她說去學堂就能學會,如今,這姑娘竟然打算去教育嬰堂的孩子們讀書?
好半晌,秦風竹才忍不住道:“你就這麼喜歡讀書?”
“是啊!”金玉晴點頭,“我還特彆喜歡教彆人讀書。”金玉晴回答得理所當然。
秦風竹卻十分想不明白,因為,喜歡讀書、喜歡教彆人讀書,這在秦風竹看來,這人就是不正常,他身邊哪個朋友喜歡讀書?
哦,肖子星那家夥好像有點喜歡讀書,不過,秦風竹看得出來,肖子星讀書,那是想改換門庭,可金玉晴這勁頭,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就單純喜歡讀書和教彆人讀書。
這是什麼奇奇怪怪的人?
“公子,育嬰堂到了!”馬車緩緩停下,車夫轉頭對秦風竹道。
秦風竹率先下了馬車,回身打算扶一把金玉晴,可還沒等他伸手,金玉晴就一個漂亮旋跳,輕鬆落了地。
秦風竹嘴角微抽,“到底有什麼是你不會的?”這一看,身手就不簡單。
見過讀書厲害的,也見過功夫厲害的,可,讀書和功夫都厲害的,秦風竹還真沒見過,這種人不是隻在話本子裡的嗎?怎麼躥他身邊來了?
金玉晴沒明白秦風竹這話是什麼意思,疑惑道:“啊?”
秦風竹連忙擺手,“沒什麼,沒什麼,先忙正事吧,我還等著你待會兒教我……”秦風竹一頓,終是將到嘴邊的“賭大小”該成了“等你教我計算大小呢,對是計算,也是讓你教我學習。”
金玉晴一聽,好像真是這麼理,便點頭應下,“行,我教完這些孩子,就教你!”
向媽一聽說金姑娘來了,趕緊迎了出來,“金姑娘,今兒是來看什麼的?”
金玉晴笑道:“今天可以開始給育嬰堂的孩子們授課了。”
向媽十分意外,滿眼都是驚喜,“這麼快?不是說,還有準備些時日嗎?”
金玉晴道:“昨日我爹回來得早,我這幾日的課程早就擬好了,我爹給我看過,把關了,我就過來了,我想著,年後我自己就要去上學了,想著多來幾天,也能多教他們識些字。”
“金姑娘說的是。”向媽連連點頭,“那我們這邊現在需要怎麼做?”
金玉晴道:“先找個寬敞點的地方,將凳子擺放整齊吧。”
向媽連聲應“是”,一邊讓育嬰堂的孩子們擺凳子,一邊道:“金姑娘,那我讓吳媽回去一趟,將家裡的孩子也叫過來一起習字,成嗎?”
金玉晴點頭,“嗯!”
吳媽也是喜滋滋地回去喊人了。
眼見著所有的孩子都在搬凳子,金玉晴道:“向媽,我待會講課,兩歲以下的孩子就不要參加了。”
向媽點頭,“行,我明白,兩三歲的娃娃,話都說不明白,哪裡聽得懂。”
金玉晴點頭。
等凳子都擺好,人都坐好了,金玉晴抬腳站在眾人麵前,道:“大家好,我叫金玉晴,以後我每五天來給大家教三天課,休息的兩天,我希望大家能將學到的東西多練練……”
秦風竹原本是不打算進去聽金玉晴講課的,他可是發誓“不進學堂”的,這裡雖然是育嬰堂,但被金玉晴這麼一折騰,也明顯成了個小學堂,哦,不,這麼多人,可比那些私塾的學生還多了,不是小學堂了……
若不是這些孩子衣著陳舊,他覺得,這場麵,可不比皇家學院小了。
屋裡響起金玉晴不疾不徐的聲音,“今天,我先給大家講個故事,從前有個人去上學,第一天,夫子教他,一就是一橫,這一天,他學了一天如何寫一……”
還講故事?秦風竹有些懷疑金玉晴了,哪有這麼教課的夫子?心下卻是鬆了口氣就說嘛,大家都是一樣的年紀,金玉晴還癡傻了好些年,怎麼可能功夫和讀書都厲害?
這麼想著,秦風竹倒是生出了好奇,他往窗邊站去,他倒要聽聽,金玉晴能教出個什麼花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