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是不是胸懷大愛已經不重要了,被迫壓著做了一堆檢查的藤井月現在覺得,為了一個社會渣滓把自己搞成這樣,她才是真正的胸懷大愛。
“我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不用再做檢查了。”
一番檢查下來,胸片肺片查了個遍,也沒查出什麼問題來,佐藤美和子也覺得可以結束了。
她目光投向一旁的鬆田陣平,剛想說些什麼,就聽他涼涼地說:“還是再查查吧,藤井小姐是為了幫助警方破案才受的傷,這麼胸懷大愛的好市民,我們得負責到底啊。”
雖然覺得他說話的語氣有點奇怪,但佐藤美和子想想,覺得他說的也對,於是勸道:“藤井小姐,那還是再查查吧,有什麼問題也好及時治療。”
藤井月憋著一口氣,剛想要說些什麼,對上鬆田陣平那雙明亮銳利的眼睛時,瞬間啞火了。
她呐呐地說:“我先去趟廁所。”
鬆田陣平聞言挑了下眉,對佐藤美和子揚了揚下巴:“你陪她去。”
“不用!”藤井月憋著一口氣,有些怨念地說,“我又不是犯人,也不是不能走路,上廁所還要人陪。”
“藤井小姐現在病情不明,萬一暈倒在廁所裡就不好了。”鬆田陣平抱著手臂,以不容置疑的語氣對佐藤說,“你陪她去。”
“你對市民態度友好一點行不行?”佐藤美和子埋怨地看了他一眼,隨後笑著轉向藤井月,“那我陪你去吧,藤井小姐,我就在外麵,有事你喊我就行。”
藤井月看了看站在她左邊表情和善的佐藤美和子,又看了看站在她右邊神色不明的鬆田陣平,覺得自己這趟廁所之旅注定要跟個人同往了。
“那還是麻煩鬆田警官陪我去吧。”她說。
佐藤美和子:“欸?”
她掩飾不住詫異的神情:“藤井小姐,鬆田警官……是不是不太方便?”
藤井月柔順地笑笑:“沒什麼不方便的,反正都是在門口等我,誰陪我去都一樣。”
佐藤美和子想說鬆田陣平的性格,大概是不會站在女廁所門口等人的,你注定要被拒絕了。
話沒出口,就看到鬆田陣平直起身子說:“那走吧。”
“哎……哎?”
佐藤美和子下巴再一次被驚掉,她揉了揉眼睛,確認眼前這個人雖然比起三年前變化很大,但的確是鬆田陣平無疑。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樂於助人了?
“麻煩你了。”藤井月對他笑了笑,抬步朝這層儘頭的廁所方向走去,鬆田陣平等她走出幾步遠,才抬腳跟在她身後,保持著兩米左右的距離,不遠不近地跟著。
眼見兩個人已經達成一致,佐藤美和子也隻好把話咽了回去,衝著他們的背影喊道:“我在這裡等你們,有事記得喊我!”
鬆田陣平沒回頭,擺了擺手以作回應。
佐藤美和子注視了他們一會,忽然肩膀處從背後被拍了一下。
她回頭,看到對方是同為搜查一課的同事:“島田?你怎麼在這裡?”
島田警官無奈:“佐藤警官,這句話應該我問你吧,我送那個墜樓的犯人過來就醫,你是來乾什麼的?”
佐藤美和子拍了下腦袋:“不好意思,我給忘了,我是陪案件證人藤井小姐過來檢查的,她在跟犯人打鬥中受傷了。”
“受傷了?”島田警官驚訝地說,“說起來,我剛剛正想聯係目暮警官,犯人剛剛已經醒了,說了一些關於這位藤井小姐的事……”
“藤井小姐的事?什麼事?”佐藤美和子奇怪地問。
島田警官沉吟了一會:“根據犯人本人的供述,他是被藤井小姐推下樓的……”
“我以為是什麼事,你說這個啊……”佐藤美和子毫不意外,“我們已經知道了,柯南說,藤井小姐追著犯人到天台,在那裡跟犯人發生了打鬥,她是在防衛過程中失手把犯人推下去的。”
她拍了拍島田警官的肩膀:“對方是窮凶極惡的罪犯,打鬥地點又是在天台,一個不小心把人推下去也很正常,再說他不是沒事嗎。”
島田警官遲疑:“但犯人本人的供述並不是這樣……”
“根據他的說法,他被追到天台以後,跟藤井小姐發生了打鬥,但他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很快就被製服了。”
“他說,他當時已經舉起手求饒了,但藤井小姐還是直接把他推下了天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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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月走到了女廁所門口,停下腳步,鬆田陣平也跟著停在她一步開外的距離。
她轉過身,對他露出一個禮貌又不失客套的微笑:“鬆田警官,那就麻煩你在這裡等我了,女孩子上廁所會有點慢,提前跟你說聲抱歉。”
鬆田陣平的墨鏡早在到醫院以後就摘了下來,此刻正掛在他襯衫領口處,他還是那樣一副不鹹不淡的表情,看了眼她沒說話。
藤井月也沒指望他會說些什麼,對他點頭示意一下就轉過身。
剛邁出一步,身後響起鬆田陣平的聲音。
“藤井月——”他忽然叫住她。
她頓住腳步,回過頭發去一個疑問的表情。
但鬆田陣平隻是沉默地盯著她看了一會,搖搖頭說:“沒事……你進去吧。”
藤井月:“???”
她滿腔疑問,分明是有話要說的樣子,但鬆田陣平已經靠在了廁所對麵的牆上,低下頭開始刷手機,一副不想繼續對話的樣子。
藤井月沉默了兩秒,時間緊迫,她隻能先壓下疑問。
她轉身進入廁所,門被輕輕掩上,發出輕微的聲響。鬆田陣平抬起頭,注視著她消失的方向。
手機黑色屏幕上倒映出他線條淩厲的下頜骨,從頭到尾沒有被點亮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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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去10分鐘後,鬆田陣平看了眼手表,又抬頭看看毫無動靜的廁所門,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他起身來到女廁所門前,敲了敲大門:“藤井小姐?”
夜晚稍顯空蕩的走廊裡回蕩著他的聲音,裡麵沒有任何回應傳來。
他又敲了幾下門,這次聲音更大了些:“藤井小姐?藤井月——你在裡麵嗎?”
又拍了幾下門,沒有得到回應,鬆田陣平心裡咯噔一聲,意識到不好,剛要推門進去,佐藤美和子從走廊的另一頭急匆匆地跑過來,身後還跟著另一個他不認識的警察。
“鬆田警官!”
鬆田陣平皺眉看向兩人,心裡隱約有種不好的直覺:“你怎麼過來了?”
佐藤美和子沒空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問他:“藤井小姐呢?”
鬆田陣平的手還放在廁所門把手上,她緊接著問:“還在廁所裡嗎?”
沒等他回答,她直接上手推開廁所大門,獨自衝了進去。
“藤井小姐!藤井小姐?你在嗎?”佐藤挨個隔間開始敲門,沒人應就推門進去看,五個隔間每一間都空空如也,原本在這裡的藤井月不翼而飛。
佐藤美和子檢查完,肉眼可見變得焦急起來,對門口的島田警官搖喊道:“人不在這裡!”
島田警官也急了:“該不會是跑了吧?”
鬆田陣平看著兩人一問一答,神情已經冷了下來:“你們總得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吧?跑了是什麼意思?她為什麼要跑?”
佐藤美和子走到他麵前,嚴肅地說:“鬆田警官,犯人在半小時前已經醒了,根據他的說法,他是被藤井小姐故意推下天台的,並非她之前在供述中提到的【失手】。”
“所以呢?”鬆田陣平冷冷地說,“因為一個作惡多端人渣的一麵之詞,你就懷疑起幫警方抓犯人的無辜市民,證據呢?”
“我沒有說犯人的說法就一定是真的,但我們總得先找到她問清楚。”佐藤美和子說,“可現在她憑空消失在這裡,你能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嗎?”
鬆田陣平冷笑:“解釋的話,要多少有多少,比如犯人還有其他同夥埋伏在這裡把她劫走了,再比如她不想做檢查自己悄悄離開了……隨便什麼可能,佐藤警官,你該不是跟偵探混的久了,就忘了警察斷案是要講證據的吧?”
佐藤美和子緊緊抿住唇,被他夾槍帶棒的態度激起了些火氣。
島田警官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兩個人為什麼突然就吵了起來。
他撓了撓頭說:“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趕緊找到藤井小姐,有什麼理由讓她自己來解釋,你說呢鬆田警官?”
鬆田陣平轉過身,冷冷地說:“當然,我會找到她的。”
他走出幾步,佐藤美和子忽然叫住他:“鬆田警官!”
她盯著鬆田陣平的背影,問出了困擾她一整晚,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是不是認識藤井小姐?”
鬆田陣平頓住腳步。
“我總覺得,你麵對藤井小姐的態度很奇怪。”佐藤美和子說,“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
“以前無論是麵對嫌疑人還是普通市民,就算再不耐煩,你也從來不會表現在臉上,可是在麵對藤井小姐時,你的態度卻很差,沒理由的差。”
“但你分明又對她有種超乎尋常的關心,比起送證人來醫院這種事,明明跟著目暮警官一起參與案子才是你感興趣的吧,更彆說這個案件還涉及到萩原警官。”
“案件有疑點時,作為警察,你的第一反應不是查清楚事實真相,而是給藤井小姐找理由開脫。”
佐藤美和子攥緊拳頭,鼓足了全部的勇氣說,“鬆田警官,你說我忘了警察的職責,可是你自己呢?你敢說你就毫無私心嗎?”
鬆田陣平聽了佐藤的話,沉默著沒有動作。
他忽然想起在天台上,藤井月說他們倆是青梅竹馬的那番話,他當時就站在天台樓梯口處,把她和那個叫柯南的小男孩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難以形容他當時是什麼感覺,如果穿越回十二年前,告訴他藤井月將來會變成殺人犯,他一定會把那個胡說八道的暴打一頓。
在他印象裡,藤井月是一個連說話大聲點都要跟人家道歉的女生,雖然長相漂亮,但卻從沒有以此作為她的武器,從來都是帶著微笑包容一切惡意。有時候鬆田陣平甚至覺得,她是個從來都不會有負麵情緒的人。
她怎麼可能殺人呢?
鬆田陣平在門口站了良久,一邊是身為警察的職責,另一邊是他數年前喜歡的女孩子,他夾在中間,無比猶豫。
但也沒猶豫多久。
當他推開那扇門,時隔多年再次親眼看到她時,藤井月的模樣跟他記憶中相差無幾,在看到他時眼裡的震驚告訴他,她也認出了他。
鬆田陣平聽到心裡一聲響,有什麼東西被輕輕放下了。
他在心裡對自己說,算了,他這輩子就隻存這一次的私心,犯人也沒有死,最多摔斷幾根肋骨,這種事不值得給她的履曆上留下汙點。
更何況,不管她是因為什麼而殺人,都相當於間接為研二報了仇,他總不能恩將仇報。
“鬆田警官?”久久沒有等到鬆田陣平的回答,佐藤美和子忍不住又叫了他一聲。
鬆田陣平回過神,神情冷然。
“我有沒有存私心,都不影響案件本身的調查和處理。”鬆田陣平說,“佐藤警官,我隻是提醒你,在懷疑之前,你起碼應該拿出像樣的證據,而不是根據犯人幾句話就憑空臆測。”
他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佐藤美和子。
“雖然日本警方也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了,但起碼我不希望,這種事發生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