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寶(1 / 1)

多話定會惹嫌疑,她老實聽命,爬起來向魔頭哈了哈腰:“寒舍就在山溝下遊,請前輩隨我來。”

她老實帶路,飛了一頓飯的功夫回到住地,推開門請客人入內。

老魔聽說她獨自居住,站在屋外用神識檢查室內。

冉彤以為他提防有陷阱,假裝坦然道:“寒舍雖陋,尚有桌椅板凳,請前輩入內稍坐,待小女子奉茶伺候。”

老魔瞟她一眼,不冷不熱說:“獨居女子更該謹慎,,莫要隨便邀外人進屋。”

他沒發現異常,覺得這小姑娘缺少防範意識,順口提醒。

冉彤隻把人往壞處想,吃不準他的用意,窘迫道:“那小女子把椅子搬出來,您在外麵坐。”

她邁出一步,腳底沒踩踏實便被對方的聲音定住。

老魔繼續盤問:“此地靈氣稀薄,你為何選在這裡修行?”

冉彤洞洞屬屬答話:“晚輩想著重修煉心性,特意尋到這苦寒之地隱居,並沒打算長住。”

“你在這兒多久了?”

“快一年了。”

“可曾有奇怪的發現?”

“沒有。”

冉彤聽多了老魔說話,感覺他談吐文雅,語氣溫和,儼然氣度超然的長者,與古城遺跡時判若兩人,倒像紫煙散人筆下的長嬴法師再現,不由得驚疑。

他前後態度差這麼多,肯定在演戲。難道看我這張臉長得漂亮,想虛情引誘?

很多魔道男修都有獵捕女修做爐鼎的惡習,倘若後者容貌美麗,還會被當做玩物折磨到生不如死。

冉彤不斷自我暗示,越發傾向這一推測,深悔當初選了這麼好看的皮囊,緊張偷瞄老魔察言觀色。

極度的厭惡懼怕下她仍不能否認這魔頭的美貌。

儘管讓男人和女人比美很荒唐,可單論美色帶給人的衝擊,老魔比她冒充的女修士強得多,不用邪術迷惑,僅憑外表就能誘拐眾多無知女子。

她還注意到,魔頭的眼瞳變成了罕見的深藍色,色係相同,卻和雲宿雨的瞳色大相徑庭。表哥的眼眸是靜謐平湖,他眼裡則裝著晴朗的夜空,散發出令人深陷其中的魅力。

進而發現他的下眼眶浸著一圈淺淺的紅暈,原來強大如他也擺脫不了鬼道特征。這兩抹嫣紅的煞氣放到其他人臉上可能邪魅妖嬈,在他這裡隻顯得明豔動人。

好奇怪,明明是個壞蛋,氣質卻這麼莊重典雅,可真會裝啊。

與老魔對視的瞬間,冉彤沒來由的害羞,懷疑對方施展魅惑術,嚇得麵紅耳赤。

老魔先挪開視線,正色道:“此地已不安全,你快走吧。最好彆在山野停留,到大城鎮去居住。路上注意避開離恨天的人,若遭他們攔截盤問,切忌透露今日之事,否則性命難保。”

冉彤認為他怕暴露行蹤才這麼恐嚇她。

不料老魔順手勾起腳邊一撮泥沙,用靈力搓成一顆彈珠大的泥丸遞給她。

“要是離恨天的人襲擊你,可用這個防身。”

冉彤群疑滿腹,不敢接,又不得不接,硬著頭皮收下泥丸,沒來得及道謝,老魔已化作紫光飛逝。

她趕緊撒手丟下泥丸躲出幾十丈,用神識反複檢查,再觀察良久,沒見著動靜,方才躡手躡腳靠近,萬般狐疑地注視泥丸。

量那魔頭沒安好心,這玩意兒定有蹊蹺。

轉念又想:他殺我都不用動手指,何必繞彎子送我法寶?是了,還是看上我,不,看上這女修前輩的姿色,偽裝好人給我下套。

不管哪種假設,這泥丸都要不得。

她轉身回房收拾東西,出門推倒石屋,銷毀一切與自身有關的痕跡。

有時謹慎抵不過運氣,屋子倒塌,揚塵尚未落定,十幾道遁光飛射降落,將她團團圍住。

冉彤看到來人胸前的菱形圖案,腦仁頓時炸開鍋。

這些離恨天的修士定是老魔頭引來的,可彆連累她呀。

人群中修為最高的是一名極境初期,青年模樣的男修,他出列質問冉彤:“爾是何人?在此作甚?”

相同的審問,剛才老魔的態度比他客氣多了。

冉彤重回危險處境,惴惴重複之前的回答:“小女子是散修,在此隱居修行多時,正準備離開。”

男修已進行過神識探查,加緊追問:“你今日可曾見過可疑之人?”

冉彤忙搖頭:“這青龍溝終年無人,小女子近一年多來就隻見過諸位這些大活人。”

“那你方才可曾聽到過奇怪的動靜?”

“小女子每天早上都會打坐入定三個時辰,期間神識與外界隔絕,什麼都不知道。”

男修與同伴們互換眼色,並未打消對她的懷疑,嚴刻下令:“我們正搜捕要犯,按規定必須檢查你的隨身物品,快把儲物袋交出來。”

冉彤一猶豫,立刻被他們劃定成嫌疑人,男修猝然施法奪走她的儲物袋,命人抓住她。

冉彤一隻腳踏入深淵,墜亡前開動全部智慧搜索求生途徑,快速遊移的目光落向地麵,恰好看到被她丟棄的泥丸。

她沒得選,俯身撿起來擲向那極境男修。

老魔沒交代使用方法,他們魔道的法寶慣走野路子,也許和攝魂珠一樣扔出去就完事。

男修遇襲,做法反擊。

泥丸接觸到他的靈力後轟然炸裂,湧出海量沙土,霎時掩埋了寬廣的河灘。

眾人跳躍躲閃,泥沙竟像活的,伸出無數粗壯的觸手抓捕他們,來勢迅猛,力道強勁,連那極境男修也未逃脫,唯獨冉彤沒受攻擊,安然飛到半空。

她驚駭下望,泥沙還在暴增,那小泥丸猶如連接沙漠的通道,黃澄澄的沙土取之不竭,流之不儘,這片刻功夫已在山穀間堆出一片沙海。

修士們掙紮無效,逐一遭觸手壓扁,揉碎,分屍。

極境男修撐到最後,被十幾條小觸手融合成的巨爪緊緊捏住,他自知無望生還,仰頭怒斥冉彤:“妖女,你是那魔頭的手下!”

噴射的鮮血堵住他的喉嚨,稍後雙目崩出眼眶。

冉彤目睹眾修士被洶湧的沙土碾成肉醬,恐懼化作冷汗,源源不斷滲透每個毛孔。

她在這兒住了一年,家門口的沙土是再平常不過的凡物,那老魔頭隨手拈一撮就煉製出極境修士也難抵禦的法寶,還有什麼是他辦不到的?

他到底是誰啊?這麼厲害,曆史典籍裡應該有記載的。

沙土毀屍滅跡後迅速縮減,倏忽變回最初的小泥丸,咕嚕嚕墜地卡在石縫間。

冉彤先撿回自己的儲物袋,盯著小泥丸咬了咬牙,上前拾起來揣進袋子裡。

修士們的儲物袋散落各處,她修為不夠,都打不開,尋思這些東西留有主人的氣息,帶在身上會惹禍,便挖了個坑集中掩埋。

這地方真不能呆了,她低空飛行向北逃竄,躲躲藏藏跑了十天,萬幸沒再遇到離恨天的人,這日下午抵達一座城市,打算在這裡中轉休整。

入城時她在城門口看到離恨天的通緝令,一堆逃犯畫像上分彆寫著“甲、乙、丙、丁”四種紅字,代表由高至低的危險等級。

看到自己稚嫩麵容旁標注的“丁”字,冉彤沉寂多時的怨憤屈辱即刻鮮明如初,並轉化為破罐子破摔的決心。

有朝一日我會讓這個丁字變成甲字,你們都等著瞧吧!

她瀏覽其餘逃犯,意外地沒找到老魔頭。

他該是這通緝令上排行第一的危險人物才對,看來離恨天怕造成恐慌,對外封鎖了消息。

暫時脫離險境,她有閒心分析那天老魔的行為了。

他的警告全應驗了,沒有嚇唬人。若非他贈送的泥丸,我便死定了,如此說來他真在好心救護無辜者。

呸,魔頭哪兒來的好心,不過想利用我消滅離恨天的追兵,

她但願彆再碰見他,好運不會常相伴,下次狹路相逢興許難逃毒手。

城裡有家大客棧,魚龍混雜適合藏身。

她歇息一天,第三日早起去專為修士服務的集市購買補給品。

在一家丹藥鋪挑選貨物時,一位老顧客來找掌櫃提貨。

掌櫃熱情相迎,致歉道:“最近中州那邊出了大亂子,商路全斷了,還得請您多等一陣子。”

他們去裡間談話,冉彤好奇地用神識竊聽。

那掌櫃神神秘秘又興興頭頭地講述:“七天前不知是哪個大魔頭襲擊了縹緲城,幾乎把下城的離恨天總壇翻個底朝天,打死打傷無數人。首座太上長老親自出馬才嚇跑他,之後整個中州都戒嚴了,不過離恨天嚴密封鎖消息,很多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他說為他供貨的是一位離恨天瑤光殿長老,前日飛劍傳書告知他內情。大搜捕將很快蔓延到十州,定會對人們的日常生活造成影響。

顧客將信將疑:“這消息確切嗎?離恨天和七曜城議和多年,萬象聖尊不出手,還有哪個魔道人士敢跟離恨天叫板?況且縹緲城內高手如雲,七殿長老個個是宗師級人物,那魔頭帶了多少人馬才有這陣勢?”

掌櫃更興奮:“您正好問到點子上了,這事奇就奇在那魔頭沒帶一兵一卒,單槍匹馬橫掃總壇,如入無人之境啊。”

顧客哂笑:“這也太誇大其詞了,除非極惡魔星複活,否則我想不出世間還有此等狂魔。”

不光他,換做其他人也不會相信這一流言。

冉彤則不然,她想起那日藍衣老魔在青龍溝殺害天樞殿長老時曾放話要去縹緲城挑釁,看來他是真的言出必行呀。

她預料離恨天會加緊對各州的監察,往後行動更要小心。

大隱於市,那老魔頭這點沒說錯,我應該去大城市藏身,混在人群裡才不易暴露。

掌櫃還在向顧客吹噓瑤光殿長老透露的,那日魔頭大鬨縹緲城的慘烈場麵。

顧客當做故事聽,永遠想不到掌櫃的如簧巧舌還不足以描述當時的真實情形。

那日天氣晴好,縹緲城下城一如既往和諧繁榮。凡人和修真者們各行其是,為生計修行操勞忙碌著。

城中心的離恨天總壇正殿上,七殿主事長老正代替道祖向新入門的修士們宣講戒律。

數千名新門人跪在廣場上,滿懷崇敬地仰望懸浮在高空中的上城。

那裡是道祖的居所,東西大陸最神聖的象征,隻有離恨天地位最高的太上長老們才有資格出入。

道祖每隔八百年就會進行十至二十年不等的閉關,每次都會召集數名太上長老護法。

離恨天的曆代太上長老平均壽命都在兩三千歲,他們擁有近乎仙人的高強法力,一般不再參與宗門的管理,不喜與人接觸,有的直到門內宣布他們羽化的消息都不會露麵。

離恨天目前在位的太上長□□計三十一人,九位正隨道祖閉關,另外二十二位隱居十州,神龍見首不見尾,已經幾百年沒傳出他們的事跡了。

新修士們都希望能像某些前輩那樣幸運,偶遇一位太上長老傳道授業,走上一步登天的捷徑。

可今日大殿台階上隻站著身穿黑色、灰色鬥篷的長老,未瞧見穿純白鬥篷的,表明沒有一位太上長老到場。

離恨天每隔五年就會招收一批新人,物多則賤,這些各大門派選拔出的精英到了離恨天隻算小雜毛,很難麻雀變鳳凰。

儀式接近尾聲,現場突然狂風怒號,隻見陰雲密布,黑霧迷空,隔絕上下城,將總壇遮得嚴嚴實實。

人們意識到妖魔來襲,負責警備的天璣殿主事李景華傳令各殿鳴鐘示警。

鐘聲響起,大地發出轟鳴,地麵搖晃,似浪裡行船,半空降下一股超強的靈力威壓,力道勝似千座大山。

一些禁製不夠堅固的建築物開裂傾塌,蟒蛇粗細的裂紋快速爬遍廣場上金剛玉鋪就的地麵,拱翻台階,折斷欄杆。

修為稍低的人紛紛跪跌撲倒。長老們不敢怠慢,集體釋放靈力抵禦侵害,開陽殿主事林青厲聲喝問:“來者何人!還不現身!”

他和道友們已猜到對方是誰,心裡好似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正殿上方的雲層中湧出豔麗的紫氣,托著藍衣老魔徐徐下降。

在場千歲以下者都不認得這位衣帶當風,豐姿堂堂的美少年,以為是敵人派來打前陣的,幾個性急莽撞的搶先迎戰,呼叱叫喊著向他拋射看家法寶。

老魔大袖一揮,一一輕鬆收去,嗤笑:“廢銅爛鐵也敢拿出來獻醜。”

反手回擲,法寶都成了叛徒,以成倍的威力襲擊主人,血濺當場,無一生還。

傷亡雖小卻已嚴重打擊眾人士氣,特彆是新修士們,都從魔頭輕描淡寫的招數裡感受到深不見底的實力,明白自己壓根不配做他的對手。

人們噤若寒蟬,用神識進行著嘈雜惶急的交流。

“此人是誰啊?”

“不知道,沒見過。”

“我看不透他的修為,說明他的境界還在主事長老們之上。”

有人直接詢問各長老,亂哄哄的識海陡然被林青的怒嘯貫穿。

“爾等自亂陣腳成何體統,都給老夫安靜!”

老魔饒有興趣地看戲,朝著林青等主事長老挖苦。

“林青、李景華、向東來,張再思,你們幾個小毛頭熬了一千年也披上這身黑布了,你們的師父呢?快叫他們出來迎客。”

李景華等人腦海裡不禁閃現千年前隨同師長抗擊老魔的景象,淡退的恐懼感死灰複燃。

林青最沉穩,不卑不亢回應:“家師和幾位師叔伯皆已仙逝,你見不到他們了。”

老魔笑諷:“他們處心積慮害本座,到頭來個個比本座短命啊。”

向東來怒啐:“你這逆天行事的老怪物,道祖若知你來此,定叫你魂飛魄散!”

魔頭笑意陰冷,靈壓中殺氣勃勃。

“他真有那本事,千年前就該動手了。本座今日就是來知會他的,當年他加諸在本座身上的種種惡行,本座勢必一一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