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不出所料,是席成。
這道門也隻有席成能打開。
門外透進來的光隻照得到門口一小片地方,嚴臨息依舊坐在黑暗的角落裡,眼睛一眨不眨得盯著門口的人。
一如既往的沉默蔓延開來,席成知道,隻要自己不開口,嚴臨息能在這裡一直待下去。
怎麼會有這種Alpha呢?安靜沉默,仿佛下一秒就能獨自消失在不知名的角落。Alpha這種東西不都應該是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嗎?
而嚴臨息,他與上麵那兩個詞絲毫不搭邊,硬要形容這個Alpha的話,席成覺得他像是一隻生長在牆角的蘑菇。毫無生氣,但卻實實在在長在那裡,擁有讓人驚歎的生命力。
這個想法一出來,席成越看嚴臨息越覺得自己的想象十分貼切。
最終席成還是歎了口氣,主動走了過去將嚴臨息身上的所有鐵鏈解開,帶了一夜多的枷鎖讓嚴臨息手腕腳腕上都留下了不同深淺的紅痕,就像嚴臨息在他腺體上留下了標記的痕跡一樣,他也在嚴臨息身上留下了“標記”。
這樣的認知讓席成莫名興奮。
嚴臨息感受到了空氣裡突然活躍起來的信息素,他低頭同樣注意到了自己身上的痕跡,而席成正是因為這東西而高興。
監獄裡當差當久了,有點小眾的癖好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嚴臨息試圖理解。
等所有的鐵鏈子都解開後,席成蹲在地上,對上嚴臨息的眼睛:“從今天開始,你在監獄的每一天都得跟在我的身邊,你要保障我的信息素穩定。”
毫無商量的語氣,席成早已經把之後的事情想清楚了。
嚴臨息點頭:“好。”
他向來是很聽話的,在不用思考時去想些有的沒的,是一件很浪費精力的事。
意料之中的答案讓席成鬆了口氣,儘管他現在還沒能完全信任這個人,但在之前嚴臨息知道了他的秘密時,也沒將自己暴露給其他人,而現在不過是又多了一個把柄在對方手裡罷了。
他現在已經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了。
席成將自己埋進嚴臨息懷裡,又害怕對方不願意回應自己的動作,主動拉著嚴臨息的手環在自己的腰上。
他埋在嚴臨息的胸口深吸一口氣,這裡全都是Alpha的味道,讓他無比安心。前不久才帶好的抑製貼已經在見到嚴臨息之後,失去了作用,濃鬱的Omega信息素逸散而出。
“你不會白乾的。”席成開口,溫熱的氣息吐在嚴臨息的身前,“答應你的我都會做到。我記得你的資料,你的刑期隻有三個月,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分之一,你隻要乖乖的,剩下的兩個月你會無比輕鬆。”
兩個月,隻有兩個月,到時候他的升職申請應該也下來了,他就能離開這個Alpha對自己的影響。
但現在的席成不願意去想之後的事,巨大的恍惚不安被壓在心中,他隻能更用力得貼緊嚴臨息。
嚴臨息忍著懷裡的人帶來的癢意,他想點頭回應席成的話,又想到現在的席成應該看不見他的臉,也就收回了這個動作。
Alpha的信息素並沒有蔓延包圍著自己,席成有些不開心的從嚴臨息懷裡起身。
他將自己脖子上的抑製貼扯下,一邊拿出一張新的,一邊對嚴臨息吩咐:“你一會跟我去特殊囚室,這幾天我都會在那裡工作,你要一直跟在我的身邊,那裡的囚犯基本都被判處了死刑,所以他們會利用一切手段想辦法求生,我在那不可避免會收到信息素的攻擊。”
嚴臨息看著他有些艱難得扭著脖子,自己給自己貼抑製貼。嚴臨息有點疑惑,既然已經開始吩咐自己做事情了,那為什麼這種小事卻不叫自己一聲?
手裡的東西被另一個人拿走,席成有些呆愣得看著拿走抑製貼並幫忙貼上了的嚴臨息。
嚴臨息的動作很輕,他估計也意識到了自己下嘴有些重,溫柔的動作沒有讓席成感到任何不適。
東西貼好後,嚴臨息主動站了起來,並拉了席成一把,等兩人都站好了,嚴臨息才鄭重其事的說:“我會幫你擋住所有的信息素的,長官。”
嚴臨息也注意到了席成信息素的不對勁,他的信息素似乎過於活躍了,時不時就會冒出來,就算有了器具輔助隔絕,有時候似乎也很難受控製。
席成因為某種原因信息素紊亂,連帶著他的發情期也跟著混亂不堪。
這是嚴臨息得出的結論,這也說得通為什麼嚴臨息老是能聞到席成的味道了。
收拾好後,席成帶著嚴臨息去到了那個被稱為特殊囚室的地方。
那個地方已經算不上一個正常囚室了。
像嚴臨息當初被分配到的地方,起碼是一個獨立的,有著基礎的隱私保障的房間。而這裡更像古時候的監獄,一麵麵鐵欄杆被架起,隔絕出數個空間,無數的電子眼漂浮在空中,密切得盯著鐵籠中的囚犯。
那些囚犯也早就沒有了人樣,有些滿是血跡倒在角落,有些蓬頭垢麵眼睛缺死死盯著走進來的兩個人。有些還有點活力,正跑到離通道處最近的欄杆,雙手用力抓住欄杆用力晃動,對著路過的兩人破口大罵。
數顆銀色的電子眼浮在兩人的周圍,將周圍的一舉一動記錄著。
嚴臨息從沒見過這種地方,好奇心像春天的小芽冒出頭,讓他小幅度轉動腦袋仔細打量。
席成說得沒錯,這裡的人都是些瘋子,已經被剝奪了求生權力的末路囚犯向兩人瘋狂散發著不懷好意的信息素,其中還有幾個等級很高,信息素壓迫力宛若實質的人在。
嚴臨息默默擋下所有用信息素凝結而成惡意,慢悠悠走在席成身邊。
席成要穿過這條依舊是由鐵條組成狹小通道,到這個地方的主控室去。特殊囚室沒有封頂,陽光是最好的路燈,照亮周圍的一切。
在路過一處時,席成的衣服突然被人拉住。
這裡的通道過於狹小,狹小到囚犯努力朝著欄杆外伸長手臂,竟然能抓住路過的獄警。
席成反應迅速,抽出腰間的警棍毫不留力的敲了下去。囚犯發出一聲痛苦的叫聲,尖銳的聲音被拖得很長,在著聲音的儘頭,嚴臨息聽到了那個囚犯含著恨意喊出席成的名字。
“席成!”囚犯因為痛苦跪坐在地上,“你憑什麼還活著?”
“你一個Omega怎麼還沒被Alpha螬死?憑什麼你還能好好站在這?”
囚犯惡毒的話語得到的是席成毫不猶豫抽出粒子槍的動作,細小卻又威力巨大的粒子衝擊在囚犯嘴裡爆開,一瞬間那個囚犯嘴裡滿是鮮血,本就跪著的囚犯更沒有力氣支撐自己的身體,他像是一塊被鋸開的朽木,沉重得倒在了欄杆內。
果斷、殘忍,才是席成做為獄警真正的樣子。
這樣看起來,當初帶嚴臨息那個隊伍的席成,的確是非常溫柔了。但讓嚴臨息有些在意那個囚犯嘴裡的話。
“他......”嚴臨息剛開口,席成已經厭惡得收起武器草草擦拭了下自己的粒子槍,繼續向前走了。
擦拭也不是因為這把武器有多臟,完全是因為對剛剛那個人的厭惡,連對他攻擊都讓席成感到不快。
本來以為席成應該不會對嚴臨息的疑問做出回應,但在嚴臨息立馬跟上他的腳步後,席成竟然開口了。
他先是伸手將周圍的電子眼驅趕走,再摸著自己身上各種的防身武器,也不管嚴臨息的反應,也許是紊亂的發情期讓他有了更多的表達欲,他自顧自說著。
“你不是第一個知道我Omega身份的人。”
像是飯後閒聊一般的語氣,席成走在嚴臨息前麵,這一次是嚴臨息看不到席成的表情。
“剛剛那個囚犯,在之前發現了我是Omega並且想標記我,但被我打殘了,本來應該是要想辦法讓他死在哪的。”
他平靜的說著。
“但他背後有很大的勢力,上麵不準我弄死他,讓我把他關在這,我也隻能退而求其次,把他腦子弄壞,讓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話。”
“但其實那個人腦子一點問題都沒有,大家都覺得他說我是Omega是在臆想,畢竟沒有人會把我這樣的人和Omega相提並論。嚴臨息,你也看出來了我的信息素不穩定吧?暴露這種事其實發生了幾次,但那個囚犯和你,是我處理的最不好的一次。”
也就是說,剛剛那個是嚴臨息可能會經曆的結局之一。
嚴臨息再一次確定了這個獄警的可怕,可這樣的情緒下,嚴臨息思考了更多。
他知道席成在自己麵前暴露了之後,席成心裡的不安和後怕,甚至在自己乖巧聽話的前提下也處處針對自己,所以以前暴露的那幾次,席成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嚴臨息能想象個大概吧,畢竟這個Omega其實很好懂。
一定是懷著巨大的恐慌,算計著怎麼讓那些可能會暴露自己的囚犯永遠閉嘴,用最不被看好的身體素質,殘忍得將那些明明應該淩駕於自己之上的Alpha送上絕路。
這個Omega真辛苦。
但也無比強大。
嚴臨息將手按在席成的腦袋上,輕輕得撫摸著。
席成疑惑得停下腳步回頭,這個動作讓嚴臨息的摸頭變得不太順手,但Alpha隻是調整了下姿勢,並沒有放下手。
“乾嘛?”席成問。
“安撫。”嚴臨息答。
周圍是無數盯著這邊的囚犯,因為剛剛那一槍,犯人們都識趣得躲向遠處,但惡意並沒有因為這樣而停止蔓延,一直阻擋著攻擊性信息素的嚴臨息很明白這一點。
可這些人也隻敢躲在暗處,藏在一個自己認為的安全距離裡,畏懼著這個出手殘忍果斷的獄警。
畏懼著一個Omega。
“你覺得我這樣的人,需要像這種的安撫嗎?”席成不屑這樣的動作,但他卻沒有躲開,標記期的他不討厭嚴臨息的任何親近。
但他和其他柔弱的Omega不一樣,這樣的事隻是他成為獄警的這十四年裡的日常罷了,他要是會因為這些事在意,他早就活不到現在了。
“我隻是覺得,長官很厲害。”嚴臨息想了想,還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但他一向話少,也不知道席成懂了他的意思沒有。
他隻是覺得,在這一片惡意的人群中,挺直腰背擦拭自己武器的席成,非常厲害,要比喻的話,就像是在泥濘中開出的一朵生機勃勃的花。
表達完自己的想法後,嚴臨息就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畢竟這裡可不是一處能長久停留的地方,而席成有自己的目的地,在這座監獄失去了目的的嚴臨息隻要跟著走一會就好了。
嚴臨息向前走,他以為席成會很快跟上來,但身邊遲遲沒有另一個人的影子,嚴臨息疑惑得回頭看,隻看到席成滿臉通紅站在原地。
嚴臨息向來聰明,他有些想笑。
他就說吧,這個獄警真的很好懂。